麻雀儿也骂累了,停了高八度的嗓门,又像是遇到了什么人,在一边交谈起来。不一阵子,白果子就蹬蹬跑上楼来,一进网吧就四下找平阿四。
白果子,男,姓名白启海,一九八三年生人,东海市九湾镇白水村人。九湾古玩行断手,平日里也接一些房子墓地测看风水,破残局的生计。
这家伙可是平阿四光屁股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一起掏鸟窝,一起半夜三更偷拽人家的虾笼子,再一起把死蛇放进老师的讲台,一起泡妞吊妹子看香港制造的三级大片,从小到大,不管好事破事坏事鸟事,凡是平阿四领头的,他必定参与,因为长了一副好眼力好听力,小时候,去偷果子,他一眼就能隔着树叶看见果子长在什么地方,这倒省下不少力气,不明白这个道理的朋友,那你小时候就没有偷过人家树上果子的经历,有一副好眼力和偷果子省力气又什么关联呢?你想呢?你要偷果子,首先先要上树是不是?这身手敏捷得跟猫一样,悄无声息地上树,到了树冠顶,才能看见果子,最好树底下有个望风的,一个在树上摘,摘一个扔一个,一个在树下捡,这叫狼狈为奸,各得其所。又有人跟鸡丁儿叫板了,这要靠爬树的手脚灵活能力有关,跟眼力没有多大的关系。聪明的朋友想到了,这上树下树偷几个果子多累,直接拿着杆子去打不就方便了,拿着长长竹竿,对准树上的果子,这一打一个,一来省去爬到树顶上掉下来的危险,二来肯定省下不少力气,小伙伴们,记住了,我们是在偷,你拿着竹竿肆无忌惮地打树杈,不会发出声响吗?这惊动了果树的主家,少则一顿臭骂,多则扭送家长面前,一顿好打。
怎么办呢?这就要靠眼力了,只有好眼力的人,能及时发现果子长在什么方位,只要抡起杆子看准了,轻轻在果子一边一敲,这成熟的果子就应声掉地。又有朋友说了,这看个果子还不是容易的事情,一抬头,总能看见几个,说这话的肯定又是外行,这小果树,离地不过二米,你踮起脚尖随手摘就是了,要是遇上离地五米以上粗壮的梨树柿树栗子树,你一抬头,想找到果子,还真是件费劲的事情,其一,抬头就是太阳光,你能对着太阳光直视几秒钟,第二,这树叶儿层层叠叠掩盖在一起,果子不会整个暴露在外面,最多只露出其中一部分。白果子从小就有好眼力,一眼就能瞄准树上挂的果子,平阿四拿着长竹竿,在一旁喊:“果子在哪儿呢?”白果子就指着指挥着,平阿四顺着白果子的手指方向轻轻一点,这对活宝在一起配合,等主家听见声响发现了,也被两个小猴崽子打下了半树的果子。从此,原本大名白启海就被人叫下了白果子,后来,平阿四开始闯九湾的码头,也啸聚了三十来号人,领头的七人还拜了金兰,这平阿四排行老四,白果子排行老五,九湾码头见了白果子,还得规规矩矩叫一声白五哥。
这白果子虽然和平阿四是一条裤裆穿到大的异姓兄弟,而这白果子不做码头买卖,做得是古董鉴定的民间断手,什么是断手,断手断脚,莫不是这白果子身上有残疾?错了,这断字作“断定”解释。这断手也相当于民间古董的鉴定者,这白果子虽然说不上专家一类的级别,但是也懂年代,窑口,质地,断下来也八九不离十。又有朋友说了,这平阿四不是码头的扛把子吗?白果子关系那么好,用得着另谋生路吗?再说拜过把子,跟着一起喝香吃辣就是了。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的确是一起出道,后来白果子的老爹“白半仙”死活让自己的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白果子还算是半个孝子,没有法子,只得回家跟他爹学乾坤八卦,天干地支。
白半仙可是九湾镇里的小名人,长年在菜市口摆算命摊,能掐能算,别看算命的多半都是胡说八道,那是一般的江湖骗子的勾当,大马路上支个摊,挂了招牌写着麻衣神相,周公卦算等等,说上一堆神秘兮兮两边不靠岸的话。又有朋友问鸡丁儿了,什么是神秘兮兮两边不靠岸的话?这个可以打个比方,比如说,你摊开手,手纹正中有一条杠对不对?恰巧这道掌纹和旁边另外一条掌纹撘连在一起。算卦人就会开口,兄弟,这条是生命线,这条是爱情线,两线交叉在一起,这说明你在某个时候和你妻子结合在一起。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而实际上,多半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一样的,二十五六结婚,然后生子,再看手侧面有几条纹线,就说,你原本有三男两女。现在都计划生育,最多两个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多孩子?那只能算上人工流产和堕胎的次数了,去算命的人心里毫无根据自己去找对应点,就好像真的被说中了一样。白半仙也相面,但是神奇之处,白半仙能看蛇病,给蛇看病吗?如果你这样想,只能理解你的语文水平停留在小学三年级水平,是看被蛇咬伤的病。九湾镇四周九座山,空气潮湿,湿地较多,就毒蛇也多,三天两头就有人被蛇咬伤,这白半仙看蛇病,先掐算到什么时辰被什么蛇咬伤?先在家门口焚香召来一条蛇告知消息,确实真假,一般被蛇咬伤的人也不会说谎,然后白半仙才上山找伤人之蛇,在山脚下念口诀,把几缕草打几个结,称为“关山”,意思告诉蛇不要出来伤人了,我来破案找伤人的蛇了,在被蛇咬伤的地方点香等待,等伤人的蛇一游出来,抓住了取出毒液,又在周边取一些克制蛇毒的蛇草,蛇草也就是去蛇毒的草药,不一定就是一种草药,只有白半仙能知晓哪株野草是蛇草,蛇草和蛇身上取来的蛇毒捣烂了涂抹在伤口上,过个三五天,也确实能消肿去炎。白半仙在六十岁那年停了业,原因是医好了一个来九湾行乞的女叫花。女叫花子无以回报,就给白半仙当起了老婆,过了一年,就生下来白果子,从此以后,白半仙再也没有召过蛇,用行里话说,是白半仙破了处,法力全消失了。
白果子见老头子在六十岁才生下他,不容易,所以遵循了白半仙的安排,前些年,白半仙归了西,这才和平阿四又走动起来。他老头给他一些古籍算卦之术,他又发扬光大开来,竟然开始收集古玩为营生,九湾虽说是个小码头,但是年代久远,散落民间的碗碟杯皿还真不少,白果子得了几件开门货,很快日子也富足起来。
平阿四见白果子走得急,问道:“事情办得咋样?”
白果子说:“四哥,洋四嫂那书页子,果真能对上号,下午我还和洋四嫂去看了一趟,果真能联系上。”说着咬起了耳根子。
平阿四又问:“这洋婆子呢?”
白果子说:“这不我先过来先跟你通报一下,怕你等急了,她在后面,立马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