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炮这一系列动作,赵德水伸起脖子观摩着,起先感觉有些怪异,因为以往侯三炮大多数在天亮了才进入梦乡,看着看着不像是在做广播体操,这让赵德水原本向前匍匐的身体重心迅速向后靠,坐着的椅子却不听赵德水的使唤,人向后一仰,整个椅子也跟着向后倒,紧接着连人带椅子如同电脑屏里面放的战争片里面被炮弹击中了的效果一样向后倒地,“哐当”一声闷响。
这一声巨响在地板上砸出地震的效果,主要是赵德水身体的吨位,与地板这一亲密接触,不摩擦出响动是不现实的,其二,赵德水所在吧台位置下方正好别了木地板,侯三炮也讲究门面,赵德水一倒地,如同在空心的地板层里好像落了一个鼓点,网吧里的人嬉笑着,侯三炮却被惊醒了。
侯三炮一摸鼻子耳朵和嘴还长在自己的脸上,再揪下一根胡子,发现还有痛觉,他才确实刚才的一幕是梦,屋子的人都齐刷刷地惊愕地看着他。他才扯起嗓子,回到现实之中。
:“没看见过做噩梦的吗?”
平阿四笑着说:“梦到被妖孽强奸了吧!”这台词有些经典。每当侯三炮说到女人兴高采烈的时候,只有平阿四来打断他的演说,也每当侯三炮出了窘态,也只有平阿四来挑他的刺让侯三炮更加难堪。
换成平时,侯三炮只有脸上堆着笑,而平阿四说了妖孽两个字,正好说中了刚才的梦境,莫非他在梦中所有的一切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他迅速镇静下来,想把自己跳动的浮躁按在心头。每当侯三炮想安静的时候,谁也不准打扰他,不过许多人没有见过侯三炮想安静的时候,因为侯三炮想静的时候,会背上一根鱼竿,在水边雕塑一样坐上一整天,闲人经过问他,他也不答话,问多了,他猛然回头,露出猩红的眼睛,像仇家一般看着对方,吐出一个字,:“滚!”
屋外的风声似乎小了许多,而雨却越下越大,打在铁皮廊子上,噼啪地响。屋子里闷热难耐,鼻涕虫趴在窗沿上睡着了,平阿四又朝赵德水骂了一句:“死胖子,把门打开,你想热死老子呀。”
赵德水看了看侯三炮,侯三炮的眼睛是血红的,一圈血丝布满了瞳孔,没敢多说话。
平阿四啪啪使劲摔着鼠标,好像把所有的不满通过鼠标发泄出来,这彻底激怒了侯三炮,猛然像诈尸一般从破沙发上站立起来,径直走到平阿四跟前,递了根烟过去。说:“阿四,要凉快上屋外去,屋外风大。”
平阿四在侯三炮面前横惯了,自然没个好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屑地说:“你的意思让我出去喝西北风了?”
侯三炮看着平阿四身边的洋妞,面无表情地瘫坐着,一脸的安静,滑动着手机。
侯三炮想,平阿四无非是想在女人面前挣点威风,挑点刺,今晚老子偏不让你,这卷毛狮子狗阿力进了局子才几天,你这九湾堂口老大的位置还没有坐稳当了。就开始耀武扬威起来了。格老子的,阿力在楼梯口见了他还客客气气叫他一声炮哥,你这种没名没号的小混混,还想在自己头上撒尿拉屎。更多的是,他现在需要非常的安静,只有安静下来,他才能更好伪装自己。
侯三炮还是沉了气,漫不经心地说。:“阿四,我一把年纪叫你一声四哥算是看得上你,我侯三炮好歹也在九湾混了有些年头,力哥把庄的时候,对我都是客客气气地说话,你眼里总要分个长幼尊卑。”
平阿四听了这话,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里吐着凶光,因为他听到最不愿意听到的人的名字,像两条激怒的蛇,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的脸,脸部所有的表情都开始膨胀。
平阿四甩了一下头,脖子里脊椎骨嘎嘎几声响,指着侯三炮的胸口。
:“老杂毛,给脸不要脸了是不是?搬狮子狗来吓我,他现在就是条死狗,如今九湾的盘口是老子管着,不服气是吧!行,你不是喜欢按照狮子狗的意思办事,没有记错的话,楼下这群老鸡婆的房子是你的吧,你为了讨好狮子狗,没有收一毛钱的房租,还有每月初八,你还客客气气给一个月的月钱。对不对?这些,下个月开始,照算。”
侯三炮今晚是吃了豹子胆了,脸憋得通红,更像是吞下了好几粒伟哥。回想这些年装孙子一样人前人后不敢踹一声大气,是为了保住自己犯下的孽不被他人看穿,他甘愿当一个孙子,装孙子不是他骨子里的病,而是为了留住自己的命。或许是刚才那个模糊意识里的梦让他惊醒,他才露出了原先的血衅,破天荒地也甩起N年前那个食指,当仁不让指着平阿四。
:“小赤佬,老子要是不给呢?滚。”
平阿四捏了拳头,正想冲过来的时候,屋外的过道楼梯里却蹬蹬有人上楼。
过一阵,使劲地捶门,是那个尖细的声音,是楼下的老鸨头麻雀。
:“三炮三炮,快开门。水漫九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