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饭后，金姝慧带黄关到鱼池看鱼去了，顾父应顾皙要求与顾祝同一起到书房去看计划书，若大的玻璃房里只剩下黄琳、莫骁，和顾海云。
顾海云送给黄琳一只卡地亚的黄金手镯，简洁现代。“蒲细给的意见，她确实了解你。”
莫骁有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下，当起了黄琳的代言人，“当年欠人一个道歉，这就算补上啦？”
顾海云丢给他一个白眼，“还要怎样？难道负荆请罪？”
莫骁翘起嘴角，“那倒不必，以后对这丫头亲善点。”
顾海云妩媚地笑了，“蒲细一直说，祝同的心是城堡，难以攻克，我还想知道黄琳是怎么排兵布阵一举攻陷的，不会得罪她。”说完腰身一转，走了。
黄琳啃个苹果斜坐在宽宽的地柜上，眺望着远山。
“还好吧？”莫骁坐在她对面，他很早认识黄琳，知道她性情率真到不愿躬身侍权贵。
“什么还好？”
“顾家诸色人等。”
“重金压死人啊。”黄琳点点头，以示确认。
“你得学着适应，祝同就生长在这样的家庭，”莫骁很同情，“其实也不必心里有负担，在这个家里，衡量价值的标准不是金钱。”
“那是什么？”
“情义。你用心做一顿饭，价值可能高于一套房子。”
“太夸张了。”
“事实如此，”莫骁笑了，“祝同的父母其实是要求很高的人，轻易不会赞许谁。”
“我没发现被表扬啊！”黄琳很意外。
“对你的热情就是表扬，顾爸爸可是个很严厉的人。”
“不如我在美国的教授严厉。”
莫骁笑，“身为世界500强企业的董事局主席，顾爸爸阅人多矣，眼毒得很，看你一眼，对你的秉性就把握个差不多。他不欣赏的人，是得不到你今天的待遇的。”
黄琳点点头，顾父看人的眼神澄静但是充满了内容，感觉你还来不及解读，他就把你读透了。
“与皙子保持适当距离，他会喜欢你。”莫骁转移了话题。
黄琳吓了一跳，“何以见得？”
“皙子从小就什么都跟祝同比，祝同在学术上一骑绝尘，他就要在商业上出类拔萃。从小我就不理解他，憋着劲儿跟祝同那样智商的天才比，特累。”
“老板好像不介意。”顾祝同似乎事不关己，黄琳没看出他有竞争意识。
“你老板呀，他是大智若愚，志不在此。他要是喜欢经营，我和皙子都无法望其项背。”
“可是他们的竞争与我有什么关系？”
“在顾爸爸的眼中，祝同是一头仙鹿，既稳健机敏又天赋异禀，可以是公司的祥瑞，也可以是学苑奇才，总之不论放在哪儿都能造福社会。皙子呢，是一头战马，有烈性，遇到好的伯乐，可以建立奇功，若所遇非人，也具有极大地破坏性。我就是听说他和他姐姐要来，不放心我干儿子和他妈妈，专程来保驾护航的。”
黄琳瞪眼，“什么时候认的你？”
莫骁笑的不以为意，“这还用认吗？这孩子自打生下来就是。这可是他爹三十年前就作出的承诺”。
看看门口，见没人进来，莫骁才又接着说，“皙子看你的眼神很炙热，我们老同志都很明白。”
“可是为什么呢？他并不了解我。”黄琳大惑。
“因为，祝同爱你。”
“这是什么逻辑？！”
“皙子的逻辑。”莫骁无奈。
已然燥热的初夏，留宿在山里本是件惬意的事，但是因为顾皙的流连忘返，黄琳觉得不那么惬意了。
莫骁带着黄关与顾父在棋盘上厮杀对阵，顾皙陪金姝慧练太极推手。
顾祝同偷闲带着黄琳在山间漫步。真正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风阵阵，舒目畅怀。
可黄琳了无兴致。
“累了？”
黄琳摇头，却站住说，“背我。”
顾祝同伏下身子，“上来！”
黄琳趴在他的背上，脸贴在他的颈窝里，“老板，你小时候快乐吗？”
顾祝同认真走路，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开口，“我挺羡慕大关，以及大关在即墨的自由天地。”
“我想放养我们的儿子，至少保证他有个自由舒展的童年。”
“知道，7年前你就是这想法。”顾祝同想起当年17岁的黄琳要求过一天夫妻一样的生活，心里忽然酸酸的。
“大关的智商很高。”
“测过？”
黄琳点头，“143。”
“绝不让他跳级。”顾祝同想起黄琳说过的话，为大关保证。
“我想带他去美国。”
顾祝同站住，背着黄琳半天不说话。
“决定了？”顾祝同再张口已经有些嘶哑，黄琳抚摸他的耳朵，十分不忍。
“没，想法。”像是自言自语。
“我这里头绪太多，短时间无法成行。”顾祝同看着黄琳。月光下，她的脸庞柔静美好，不知为什么却让他感觉有点疏冷。
“我们可以先去，纽约、波士顿或西雅图都行，我已经得到offer。”
顾祝同迈开步子，想继续前行，黄琳自己滑了下来，拉住他的手。
最近的日子太不安静，黄琳认真考虑了很多，在这样一个月华如水的晚上，她想一吐为快。
“老板，小孩儿的童年不可逆，我希望大关不要被物质条件的奢华影响了三观。”
“你觉得我不正常，还是莫骁不正常，又或者是皙子不正常？”这丫头太武断了，一日体验就以偏概全，顾祝同有点郁闷，“我们都——”
“顾皙不正常。”黄琳打断了他。
顾祝同无可奈何，“他甚至没有与你对话，怎么就这么断定？”
“你没觉察？”爱情中的男子对竞争对手应该是很敏感的，何况莫骁都看出来了。
“你会动摇？”
黄琳摇头。
“那不结了？任风雨来袭，我自岿然不动，何足挂怀？”他抬手弄乱了她的头发。
黄琳不动不躲。
“其实，皙子只是意在竞赛，对象是个物品，他一样如此。”顾祝同的眼睛看着黄琳的乱发，又忍不住伸出手去为她理顺，“他是思维惯性，并非恶意破坏。”
黄琳又咬了一下嘴唇，再不做其他反应。
她不知到这个小动作多么撩人心绪，顾祝同看着，忍不住低下头去在那粉红水润的唇上也咬了一下。
黄琳踮起脚尖，把下巴送到他的唇上，如愿以偿地得到一个惠及周边的深吻。
“留下，好吗？”顾祝同在吻她的间隙，把这几个字送到了她的口中。
他没有得到回答。
“我们在一起断断续续十年了，我自认爱你情比金坚，没有人当得了王母。”
“老板——”黄琳竟然害羞了，这让顾祝同觉得有趣。十年了，儿子也生了，这孩子还是有些羞涩，每逢他表达情意，都要脸红。
“现在的生活，我觉得很幸福，哪怕我们偶尔争执，那也是幸福生活的经纬，我们把它固定下来，好吗？”顾祝同捧起黄琳的脸，力图以最短的途径，把要表达的全部信息清晰地传递给她。
黄琳抬头看月亮。
“答应了？”这孩子若需要个台阶下，他愿意为她搭这个台阶。
黄琳摇头。
“还要走？”顾祝同叹口气。
黄琳还是摇头。
“被你绕晕了。”顾祝同刮她的鼻梁，手指却停在她的腮上，用拇指轻轻抚摸。
“我想想。”黄琳伏在他的肩上，心怀起伏。
顾祝同把她推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激情如脱缰的骏马。
黄琳制止了他，顾祝同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隐藏在树冠中的摄像头。
“****!”向来绅士的老板爆粗了！黄琳吃吃地笑出声来，“你不知道？”
“知道，当年的安装方案还是我提供的，”顾祝同扫了一眼已经参天的树木，“112亩林地，树也长大了，记不清楚位置了。”
黄琳咂舌，姥姥的小院占地2亩，她已经觉得很宽敞了。
顾祝同调换了个方位，用树干挡住摄像头，就在黄琳已经喘息不止的时候，顾祝同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摄像头，“回房间。”
黄琳是被顾祝同抱着走出树林的。幸好老板选的路比较僻静，没遇到什么人，不然黄琳真的要面红耳赤了。
早饭摆在了院子里，中西合璧，自助餐的形式。
黄关兴奋地为爷爷奶奶充当搬运工，晨风里回荡着欢声笑语。
黄琳跟着顾祝同出现在餐桌前的时候，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金姝慧催促他们坐下吃饭，黄琳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顾皙，后者给了意味深长的一笑，黄琳拿起个小包子一下塞进了嘴里。
“慢慢吃，慢慢吃。”金姝慧亲自给黄琳端来一碗汤。
“琳琳，”黄关跳到黄琳身边，看到了金姝慧提示的眼神，马上又改口，声音小小的说，“妈妈，”看金姝慧露出了称赞的笑容，才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兴奋请示，“奶奶要请我在这住一周，我们翻翻林子！”
“爷爷也会有空就过来的。”顾父端着咖啡，把视线从正在翻阅的报纸上挪开，给孙子加了一个新筹码。
黄琳看看顾祝同。这片山林是被圈起来的私家领地，别说一个周，就算住一年，黄关也不会觉得无聊。但是，黄关是不是就会宠的找不着北了呢？黄琳心里不踏实。
顾祝同抬起头问黄琳，“可以吗？”
黄琳知道他心里是极愿意黄关留下陪陪父母的，又看到金姝慧微笑着问询的眼神，莫骁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只好说，“当然。”
黄关高兴地跑回金姝慧怀里，顾父满意地继续看他的报纸，顾皙似有若无地摇了下头。
顾祝同为黄琳递过一片摸了鱼子酱的吐司，眼睛里都是抱歉。
黄琳被动地做了一个让步，看来除了她自己不太痛快，别人还都很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