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灯光如水。
灯光下一捧含蓄的花蕾。
一张外表敦实线条委婉的摇椅在阳台上与餐厅的窗户遥遥相对。
黄琳站在门口,看着一室的清爽自在,心里有了被呵护的意味。
顾祝同带着黄关静静站在她的身后,与她一同打量这个新居。
房子属于学校建的最后一片住宅,小高层,九楼。从落地窗看出去,能看到楼前楼后绿树成荫,林荫小路和车行道顺势而建,喷泉假山隔林相望,在门口这个视角看到的整个组团,安静若处子,却又到处流淌着节奏宜人的祥和与活力。
据说分房时竞争激烈,有老教授为选房顺序吵到了校长室里。顾祝同本来没有提交申请,但学校为了体现对引进人才的福利,硬塞给他一套。没想到在所有的分房申请人中,反而成为最没有争议的一个。因为他在全校所设立的五个赋分项中,占了除工龄和职务以外的所有第一。
莫骁听说后,主动承担了装修任务。一百八十平米的三室两厅,倒让他拾掇的舒适中凸显品质,实用中透着清雅。
因为黄琳的入住,顾祝同亲自到家具市场补选了几样家具——一组红色的沙发、阳台上的摇椅和一张超大实木床。
莫骁笑他,说他教授外表下腐朽到骨子里的享乐主义,买这几样家具的钱,都够买一套小点的一室一厅了。
顾祝同任他笑,只说:黄琳会喜欢。
果然,黄琳和黄关对望一眼,就双双滚到了红色的沙发上。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像是为顾祝同的选择唱着赞歌。
黄关拖着自己最要紧的那个箱子,勘察了书房和两个卧室后,仍然选择了沙发。
顾祝同劝他,不是住一晚,是住很多天,所以还是应该选择有床的房间。黄关没有立即做决定,反而高呼:“琳琳!你住哪间,我住哪间!”
“不好吧,你是男士,琳琳是女士,男士女士应该分房间。”顾祝同接着劝。
“舅舅是男士,还不是和小瑞阿姨住一起!”
“那不一样,他们是男女朋友。”黄琳走过来加入劝导队伍。
“那我们俩做男女朋友不就行啦?”黄关跳起来,趁她弯着腰把她的脖子勾住,一幅占为己有的姿态。
顾祝同二话不说,把黄关的箱子送进了次卧。
“老板!我晚上会害怕!”黄关躲着小脚丫子反抗。
“我陪你!”顾祝同很痛快地回复。
“不行!”黄琳与黄关异口同声。
黄关说,“琳琳陪我。”
黄琳说,“你住这儿不太方便。”
顾祝同竞岗不成,直接下课了。作为补偿,黄关大度地宣称,老板可以每天来吃饭,晚上可以呆在他的房间,讲完故事再走。
没有准备黄关的拖鞋。顾祝同一挥手,黄关即可会意,俩人把屋里尚缺少的东西盘点一番,出门采购去了。
衣柜很大,器质而洁。黄琳把自己和黄关的行李归类收纳,只占了壁橱中很小的空间。橱门的质地很好,推拉悄无声息。
她烧了一壶开水在炉子上冷着,光着脚倚在厨房的门上,看着这个今后几个月安身立命的所在。
房间打扫的明净无尘,实木地板蜡光恰到好处,土地一样的颜色让人心里安宁踏实,沙发、落地灯、台灯是现代中式风格,简洁的轮廓中镶着一点奢华的细节。被褥蓬松干燥,包含着阳光的味道。门口放了几双拖鞋,有一双与她曾经放在实验室小卧室的非常相像,同样的还有一双男款的。书房里放着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与顾祝同公寓中的那张一模一样,那是给黄琳预备的据点。
老板为她费了心思。
姥姥说得对,黄关是福将。因为他的无忌童言,黄琳与顾祝同之间有了过渡和润滑。顾祝同已经请秘书与学校的附属幼儿园联系,让黄关插班借读到上小学。因为黄关,打算似乎越做越长了。
顾祝同带着黄关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除了一应食材,还有一些孩子用的日用品。黄关得到一把玩具机枪,突突突地各个房间射击,十分兴奋。
顾祝同归置好黄关的东西,又把一个小袋子提到了黄琳的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放进去。等他进了厨房准备晚饭,黄琳悄悄拉开一看,耳朵一下红到了耳根。
那是几包卫生巾,他还记得她马上到来的生理期。
顾祝同说要做拿手菜,把黄琳赶出了厨房,黄关拿着枪在厨房门口警卫,严禁黄琳靠拢。
“士兵!”顾祝同喊。
“到!”黄关小肚皮一挺,又用眼角的余晖扫了一把黄琳。
“准备餐桌!”顾祝同端着一大盘时蔬炒肉停了火。
黄琳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过去打开灯拉开椅子,黄关拿枪抵着她,命令她速回原位。
小人儿跑进跑出,摆好了碗筷,这才拉着黄琳起身。
“老板说,今天由男人照顾女人,以后由女人照顾男人。”黄关忠实汇报。
“照顾大关。”顾祝同怕黄琳误会,赶紧备注。黄关的统一战线建立的牢固可靠,顾祝同话音未落,他已经在频频点头。
黄琳看着顾祝同穿着围裙进出厨房,一会儿桌子上的菜品就像模像样地摆好了,有黄关爱吃的糖醋里脊,有黄琳爱吃的蛋炒饭,在餐厅的暖光灯下,十分的诱人。
顾祝同牵起了她的左手,黄关牵起了她的右手,一起把她带到餐桌边。
顾祝同的手宽大温热,黄关的手幼软温热。
这一刻,黄琳有一种错觉,好像餐桌是一个幸福的象征,而她和顾祝同和黄关都是一个翅膀的天使,只有相互拥抱才能向着稳稳的幸福迎风飞翔。
饭后黄琳主动请缨洗碗,顾祝同与黄关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倚着沙发下象棋。顾祝同并不专心,眼睛看着黄琳在洗理台前微移着步伐,看着她苗条的身材时而弯出一个宛妙的曲线。
她不是小女孩了,正处于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她忙碌着,整体无意识地发散着吸引力。
她的短发翘起了一小绺,像是为他吹起了集结号,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为黄关打开电视找了个动画片,然后任由双腿走向黄琳,直走到她的背后,前胸与她轻轻偎贴。
黄琳觉察到他的靠近,身体一下僵直了。双手拿着涂了餐洗净的海绵和盘子,只能伸向水池。
顾祝同的呼吸重了,鼻息拂动在她的耳边。黄琳被他轻轻拉着躲开门,知道视线里看不到黄关了,他才用双臂从背后环住她,从侧面用嘴唇捉住了她。
黄琳双手还举着盘子,餐洗净顺着高举的手臂流了下来。她知道,但是已经无能为力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很久没有承受他的爱抚,他的一个舔拭,她身上的皮肤已经嚣张地欢呼起来。
顾祝同吻她,吻她,连同她已经汗湿的鬓角的短发。
顾祝同抚摸她,抚摸她,连同她已经被餐洗净流过的手臂。
黄琳觉得有点站不住了,像是漂游在海里。
顾祝同停下,把她靠在墙上,匆匆走出厨房。
他哄着黄关刷牙洗脸,然后带他和他的枪进了小卧室。
半个小时后,他回来了。黄关睡着了,黄琳还站在原地没动。
顾祝同接过黄琳手里的碗碟,弯腰打横抱起她,走向卧室。
黄琳很紧张,脸红热的烫人,埋在他的怀里,不肯抬起来。
顾祝同快步穿过餐厅、客厅,进了卧室,用脚关了门。
黄琳疲惫至极,却失眠了,泪流滚滚。
顾祝同不知所措地抱着她。
“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我已经变得异常了。”黄琳哽咽。
她的皮肤没事,她的风疹没起,她的嗓子不干哑、不紧涩,她的呼吸畅快自由。
黄琳动了动手指,顾祝同在黑暗中立刻张开温厚的手掌握住了它。他慢慢地加重力道,把他的安慰和亲密毫不遗漏地传递给她。
他们全身通泰地躺在宽大的床上,她像个婴儿般安然地靠在他的怀里。
“咚!”一声闷响惊天动地,接着传来黄关撕心裂肺的哭声。
黄琳抓了一条床单,光着脚冲出房间。顾祝同愣在那里,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黄关从床上掉到了地上。
顾祝同赶过去,从黄琳忙乱的怀抱里抱起了黄关,带到大卧室,打开灯仔细检查。
黄关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板,琳琳,疼!”
黄琳慌忙顺着黄关的手摸,找到了他脑袋上悍然鼓起的一个大包,头发跟里渗着一丝血印。
顾祝同抱着黄关,指点黄琳找来碘伏,快手快脚处理了伤处。
黄琳躲进卫生间,手忙着脚乱地穿上衣服。
黄关抽噎着不肯回小卧室,也不肯把头枕在枕头上,顾祝同只好抱着他,让他睡在自己肩膀上。
黄关委屈地抽泣着,终是敌不过困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顾祝同把他轻轻地放到床中间,让黄琳找了块柔软的毛巾垫在他头下。
黄琳和顾祝同躺在黄关两侧。
黄琳内疚地握着黄关肉乎乎的小手,眼框里转着一包眼泪。
黄关的另一只胳膊还在搂着顾祝同的脖子,顾祝同把黄琳和黄关握着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把两人一起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