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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今夜的揽月轩里简直是人满为患。

四年一度的百花盛会,天下男人的海天盛筵。这样的盛事,天下男人中的所有“骚客”全都聚集到这儿来了。人怎能不多?

所谓百花盛会:苏州揽月轩,扬州醉仙园,杭州听雨阁,常州回梦居。这江南四大烟花院首,每四年举行一次“交流性”的盛会。四院各派出十名顶尖姑娘“同场竞技”争相斗艳,四年一次,每次四日,轮流做东。今年又轮到了揽月轩。

今夜之人特别多,只因这是最后一日,花魁斗。如果说前三日的表演撩人,那么今夜的表演则会死人!

今夜酒水免费,瓜子免费,老少爷们门统统欢迎。穿开裆裤的滚蛋!熟客欢迎,生客欢迎!文人墨客欢迎,纨绔子弟欢迎!怕婆娘的不欢迎!

嚣叫就没停止过,浪笑更不会停止!

随着醉仙园,听雨阁,回梦居的花魁纷纷出场,高潮一浪接一浪。台下男人都疯了,快死了,快乐到要死……

揽月轩的妈妈桑扭动着肥腰慢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各位客官,各位客官,安静安静。下面是本次百花盛会的最后一个表演,咱揽月轩的花魁江心月小姐的表演!大家可期待咯!下面,有请江心月小姐!”

整个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倒不是因为大家真听妈妈桑的话,而是因为江心月真的要出来了。压轴演绎!

江心月乃揽月轩花魁,整个江南烟花女子头牌中的头牌。放眼江南有无数男人为她癫狂,为她神伤。癫狂只为雨露均沾,神伤只因卖艺不卖身。但即便是卖艺也是天价,五千两可以陪你喝杯茶,一万两可以为你弹支曲,两万两可以为你舞上一次。三万两……想多了,没有三万两以上的节目。

江心月缓缓挪步出来,刚露出半张脸,整个揽月轩就被点燃,然后立马爆炸了!叫好声,呼哨声,鼓掌声,如滚滚雷至。

江心月走至台中,深深鞠了一躬。后面跟着群汉子,费力的搬了一张特大的鼓来,置于台上。

鼓舞!不是鼓动人心的舞,是真的在鼓上跳舞。

江心月轻盈一跃,轻巧的就上到了大鼓上去,足见功底上佳。

丝竹声响起。

鼓下一众粉衣少女持鼓槌把大鼓围了一圈,轻轻一敲。

江心月右脚轻轻往鼓面一踏,台下的男人们就又高潮了。她的腰肢,她的弧线,天下一等一的柔美。然而当她跳起这曲十面埋伏时,她的手势,她的脚步却又是天下一等一的英姿!刚柔并济,这才是天下男人最想要的女人。懂行的人看了:江心月的一舞一动中甚至还透出一些功夫底子出来……

有诗云: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虽然台下的男人尽是疯癫,但却有一人格格不入。猜他应该走错了地方,他该去的地方应是酒楼而不这里,他坐在那里就没有看过一眼表演,一直都低头喝酒。难道是因今日免费,来蹭酒喝的?

虽然一身中原打扮,但一看这人就是个胡人。一般胡人的额头都比较凸出,他的额头是比凸更凸。一双眼睛深深凹陷。这种表象表明这人练了一门独特的内功,而且还到达了一定的境界。也许是喝多了,他似笑非笑,表情怪异。

无独有偶,这胡人背后不远处坐着另外一人,这人也与今日的热闹极不搭调。他长相中正,气场儒雅威严,像是哪里的儒商或是文正的官员。这中年男人轻轻的敲打着拍子,但却没有跟上表演的节奏,明显属于人在心不在。

他便是江湖上闻名百年的龙剑山庄二庄主龙汇行。

龙剑山庄创于百年前,创始人名龙行凡。据说当年龙行凡每次与人比武总是驾龙而至,而且每战必胜。当然驾龙而至是有些夸张….但不夸张的是其剑法之妙,武功之高,旷古绝今。

后世虚无大师、言寻道长,断水剑、破云刀皆自叹未达其万一。但龙行凡仙逝后,其后人再也未达到和其一样的高度。龙剑山庄便渐渐的衰落了下来。

近几十年来龙剑山庄的人更少有在江湖上走动,过着半隐半退的避世生活。于是有人大胆猜测龙家人武功已废,龙脉断了;现在的龙剑山庄不过只是空有个架子罢了。即便是这样江湖之人仍然对龙剑山庄保持着一种敬畏,尊重它辉煌的过去。但龙剑山庄却从未失去过其江湖支柱的风范。十八年前西域魔教入侵中原时,年轻的龙剑山庄庄主龙汇降亲率山庄子弟出山,携江湖正派共御魔教之徒。在这场斗争中,龙汇降与断水剑张开崖,破云刀梁闻渊结下了深厚友谊。但令人奇怪的是龙汇降并没有参加当年的天王山之战。抗击西域魔人虽然最终取得了成功,但是龙剑山庄的精英弟子也损失不少。一当西域魔人折戟返回后,龙剑山庄又马上闭门谢客,以避世人。即便是当年的无滩庙之役,龙剑山庄也未派人参加。

十八年后的今日,龙家人又现世了。而且是龙家二庄主!

可奇的是龙汇行怎就出现在了这揽月轩?

事情还得从三月前说起。

三月前,江湖上出现了一群神秘西域人,自称火凰教人。这群人似乎和当年的魔教并无甚关系。这群火凰教人仅用一日便灭掉了钱唐帮,并向整个中原武林人士下了战书:半年内颠覆武林秩序!

半年内颠覆武林秩序?整个江湖上的人都惶惶不可终日起来。但奈何如今江湖人才凋蔽,如同一盘散沙,没有人能领导起整个江湖来。多年前虚无大师圆寂;天王山之战后断水剑张开崖迷之失踪;无滩庙之役后破云刀梁闻渊不知去向;几年前言寻道长仙逝……试问现在还有谁能担当这个武林领袖?

龙剑山庄之所以大义,之所以受江湖人尊敬,因为每每这个时候,最终义不容辞站出来的都是龙家人。

前日得线报,火凰教副座那得多出现在了苏州。得到兄长首可,龙汇行带了几名弟子也赶到了苏州来,以防那得多有什么不轨动作。今日龙汇行出现在这揽月轩便是因为前面那汉装打扮胡人:那得多。

那得多并没有把心思放在看姑娘上,他不停的喝酒,不停的喝。难道是中原的酒劲道不够,罪不死他?

少时,另一人靠近那得多,俯下身挨着他的耳朵,用手罩着嘴,在那得多耳边言语了几句。之所以捂着嘴,原因有二:一是怕那得多听不见,二是怕别人听见。

那得多也给那人回了几句话,那人便自行离开。

又过了莫约一刻钟,那得多放下手中酒杯,离开揽月轩而去。

龙汇行也赶紧丢下酒杯,跟了出去。跟人可是个累活,既要跟得上又要不被发现,轻功须得比你跟踪的人好上许多才行。

出了揽月轩,拐了两条巷子,那得多渐渐的放慢了脚步。龙汇行也只得跟着放慢速度。很多时候慢往往要比快更难!

又穿了一条街,那得多突然加了劲,提高了脚速,那是有些要甩掉龙汇行的意思。龙汇行心理也嘀咕,莫非他发现了自己?

待到了一个死胡同时,那得多停住了脚,望了望四周,一个燕子穿飞到了房顶。然后一动不动的立在了那里,像是在等人。

三声喜鹊叫。

这群胡人不是扯淡么?大晚上的哪来的什么喜鹊?龙汇行如是想到。

那得多:“出来吧!”

一黑衣蒙面人出现:“属下参加副座!”

听蒙面人的说话声是个女的,可是奇怪的是这女人的声音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但龙汇行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接下来便什么也听不见了。因为那得多用内功加持了一个防护罩,把两人罩住了,屏蔽了声音的外传!

想不到他竟然会来这一手!龙汇行调整了一下气息,运起功。要听得见他们的对话就得进气破声!

但当触及了那得多的内劲防护罩时,龙汇行大骇。这内劲保护圈也太厚了吧!!!这得有多深的功力才能办得到?龙汇行只得进一步催动内力,试图挤进那得多的内劲防护罩。只有挤进去才能听得清他们的对话。

可是每当龙汇行刚能听见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内力又被活活的挤了出来。然后那得多的内劲防护罩又一次加厚了。就这样,同样的情况不断反复。龙汇行只能听见一些断断续续没有用处的单词。

那二人对话完毕,蒙面黑衣女人一个蜻蜓沾露,消失在了夜色中。就这一手,也是好功夫!这伙人不简单啊!

那得多收了劲,龙汇行也收了功。

那得多跳下屋檐离开,龙汇行又准备跟过去。但转身却发现那得多已在自己的眼前。

那得多:“朋友,跟了我那么久,又偷听我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龙汇行:“朋友,我迷路了,请问双良街怎么去?”

那得多:“哈哈哈哈……”

龙汇行:“你笑什么?有何好笑啊?”

那得多:“你一个本地人,向我一个外地人问路,岂不可笑?”

龙汇行:“我也不是本地人,刚到苏州没几日。”

那得多:“好吧,不管你是不是本地人。不过阁下的武功可高得紧!”

看来没什么好掩饰的了,龙汇行道:“阁下谬赞了。”

那得多:“中原武林凋敝,能有阁下如此武功的人不多了。”

龙汇行:“阁下此言在下不敢苟同。我泱泱中华能人高士无数,区区在下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那得多:“虚伪,中原人的虚伪!”

龙汇行:“随你怎么说。”

那得多:“朋友请报上名来吧,今日能杀死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也算痛快。”

龙汇行:“怪说不得你说我们虚伪,原来是你们自己太不谦虚!”

那得多:“废话少说,在下那得多。火凰教副座。报上名来!!!”

龙汇行:“龙汇行。”

那得多脸色微变:“原来是龙剑山庄二庄主,失敬。”

他撑开双臂,打开手掌,露出一双发青的手掌来。

龙汇行暗到:此人练就了一种极为厉害的毒掌,我需得多加小心!没有任何声音,长剑已出鞘。

就在长剑出鞘之时,两道绿光已照着龙汇行的前庭打来。这两道绿光正是那得多催动内力之下,掌劲加上巨毒所发之光芒。

好厉害的毒,好快的掌法。龙汇行也不避让,持剑一挥,顿时手中剑气化一为二,分别破开两道打来的绿光!这一招乃龙家剑法中的著名防守招式,名曰“龙走西山”。

那得多心中也是一惊,心下道:这龙家剑法果然有些门道。如此轻易便可破开我这两掌。随即侧身一跃,将两道掌风收回。第一回合,算是试探。

但这一进一退之间,龙汇行便稍占了上风。他可是抓时机的高手,这种机会是定不会放过。他将手中的剑一横,平着向那得多削去,主动击出一击。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却可依据敌之变化而作出七种变化,进可攻,退可守,为攻防兼备的一招,名曰“龙观潮涨”。那得多见龙汇行此招颇为平常,更加提醒自己需得小心,要知道看似越平淡的招式越能要人命。

那得多正欲引身向后跃以躲过这一剑,哪知龙汇行把剑身向前一拨,剑上附着的内力产生了巨大吸引力,要想把他吸到剑上去。无路可退,那得多只好架起双掌,以内力护住全身各大穴,然后把整个人包围到了一片绿色的光圈中。

这绿色光圈甚是怪异。剑刺将不进,龙汇行又变了几招,可是却奈何那得多不得。剑气始终在那绿色的光圈外徘徊,却进不得,退不了。

那得多的绿色光圈也不是只能守的,眼见龙汇行势弱,那得多左右开弓,双手加力,各弹出无数绿色光泡,袭往龙汇行。

眼见光圈袭来,龙汇行提剑便削。

一个,两个,三个。

一个,两个,三个。

你弹,我削!

弹的人弹得累!

削的人削得也累!

弹,弹,弹,弹走鱼尾纹......

削,削,削,削出聪明的年糕......

江湖决斗,即便再累也有不得半点懈怠,只因生死全在毫厘之间。你若死了,他便活了,这个道理很简单……很容易懂

龙汇行与那得多都是各中高手,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

龙汇行的剑依然紧握在手,他心里清楚:论内力那得多比自己要深厚上一些,论武技自己则要胜上他一筹。这场战斗拖得越久越对自己不利,要在这拉力战中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方为上策。

那得多双掌化刀,护住命门,也可随时投入战斗。龙汇行所清楚的,那得多也一样清楚。

这是一场内力与武技的较量,究竟谁生谁死?实难预料。

已近八月十五,今日之月特别圆,月光特别皎洁。如此良夜本是喝酒问花的好时候,但奈何这里却要杀人。

月,给了龙汇行灵感。

他先动了!

翻起剑身对准月亮......

他要干什么?那得多没能看懂这招。

然而龙汇行剑身倾斜又对准了那得多的双眼,被剑身折射的强烈月光射入了那得多的眼睛。

“卑鄙!”对于那得多来说,这和撒石灰粉并没有两样。

那得多能躲开剑气,能躲开刀光,却躲不开这射来的月光。大自然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战力,人不能胜天。

就在那得多眼花的那一瞬间,龙汇行的剑刺穿了他的心脏。龙汇行必须抓住这一瞬间,因为那得多只会花这一瞬间的眼。

新鲜的血从那得多嘴角流出,但他却笑了。因为龙汇行用剑刺穿他心脏的那一刻,他的毒掌也击中了龙汇行的命门。是的,那得多马上就会死,但是你龙汇行也得死。那得多得毒没人能解,除了他自己。但他死了,就真无第二人可解此毒。

龙汇行抽出剑,那得多倒到了冰冷的地上。然而他自己也不好过,一口血忍不住喷将出来。

龙汇行做事一向小心,他要确保万无一失,提剑划断了那得多的脖子。好了,如果你不是齐天大圣的话,那就真活不过来了。

龙汇行想止住穴位,防止厉毒蔓延,奈何这时竟然连一点儿内力都提不起来了,他已经点不了自己的穴位。这毒真是忒厉害,这么快就可以散人功力。

厉毒蔓延速度奇快,龙汇行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仅靠一点儿毅力在前行。但当这仅存的毅力都耗尽后,身体就脱离了控制。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打身到半空中,然而刚飞到半空便失去了知觉,落入别人家的房顶上。撞破砖瓦,跌入屋中。

………………………………………………………………………………………………………

老李叔号称雷神,在他睡觉的时候。

可张亦驰却并不怕雷神,因为他是睡神,当然也是在睡觉的时候。

做了个好梦,张亦驰在睡觉时竟然笑了。梦中,他一人吃了八碗阳春面,而淡情那小子连一碗都没着落,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尽管是睡神,但张亦驰仍然是十分警惕的。一点点儿异常小动静都能惊醒他。

他从床上爬起来,竖耳听着,灶房那边有动静!张亦驰怒了!!!这个不长眼的小毛贼,你如果去掌柜的账房偷点儿银子还则罢了,爷我就不与你计较。但你居然敢到灶房去偷爷的馒头,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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