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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母爱

补习班的日子,过了快半年。

静怡妈的眼睛凝视在女儿木然的脸上,她的语气故意放慢了许多,但每句话,每个字,都像铅块般落在静怡的心上。屋里的空气显得滞重,静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就像眼光要从桌面上穿个洞过去。她紧闭着嘴,时而一伸脖颈,咽下一口唾沫。

“我算下来,你们相处快五个月了吧。他到咱家来找你,碰上了我也就是招呼招呼的事,可我两次就闻出他身上的一股酒气。喝多喝少不用问,从他脸上和脖根上就看得清楚,才二十一岁的学生娃娃,这算什么事?”

静怡妈往后挪了挪身,轻轻长吁口气:

“开始那阵来家说是讨论功课,做作业。后来呢?现在呢?你说你告诉过他,不让他老来,可他听么?现在来前连招呼也不打了。”

妈妈虽说疼爱女儿,心里想话别说重了,口气也想从容些,可说着说着,心里的不快像决了口子的河水往外冒,她于是停了停,稳稳语气:

“我知道,现在你的话他不大当回事,所以刚才我出面发话,叫他别上咱家勤来。按常理,平时不管上谁家去,事前总得问一问吧,这也是个礼貌,既尊重了对方,也是尊重他自己——”静怡妈停了停后接下去,“听了我今天的话,我料他今后不会像往常那样勤来了,至于你跟他怎么处,你自己掂量,我看这孩子不是咱家希望的那号,将来靠不大住。”

静怡依然无声,表情依然木然,两行泪水却扑簌而下。屋里的家什在泪光中变了形,微微地颤动。她见妈妈的手伸过来,把自己拉在身边,

“妈老早给你说过,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现在还小,妈要是看出问题不出来说话,将来对不起你。妈今天的话是让你以后注意去观察,去仔细感觉,看他是不是个稳当人。到你看的清楚了再考虑下一步,这是妈的,也是你爸的意思。”

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女儿,静怡妈不清楚自己刚才当面说了陈霄广在女儿心里是怎样的反应,近半年来,静怡妈对陈霄广的印象由一般尚可到心存顾虑,再到现在的基本否定,这是她长期细心观察的结果。陈霄广那酒后结舌的口齿,与他年方二十一岁的学生身份,在她心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对女儿的担心一天天增加,特别是陈霄广那目无他人的谈风不时引起她的反感。刚才她对陈霄广的发话,是她近些日子一再思想的结果,当时的一幕又现在脑里:

她走进小屋,对正坐在桌边侃侃而谈的陈霄广说:

“这些日子,你来我家越来越勤了,我一直没说过你们。你们开始是一起做作业,讨论讨论也可以,其实在补习班里跟大伙一起讨论讨论也就行了。现在你来家也不是学习的事,这么下去不大合适。有时闻着你身上带着酒烘烘的味道来家,就更觉着不合适。不管是同学相处,还是朋友相处,该注意的还得注意。为这事我已经给小静说过不止一次,今天给你也说说,往后没大事就少来,对你和小静的影响会好些。”

十几秒钟后,陈霄广起立道:

“阿姨你说的也对,往后我注意就是。那好,你们在,我先回家去了。”

接下来便是和女儿的这次单独谈话。

面对不语的女儿,静怡妈有种失落感,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亲手养大的女儿,她的心和自己拉远了么?”

一粒泪水滴在静怡妈手背上,这泪水切断了她的惘念,她见女儿神色呆滞,泪水顺着脸颊跌落,落在自己紧握女儿的手上,一阵酸楚蓦地涌上鼻端,她觉得自己眼眶湿了,一时说不出话,她挺住自己,顺了顺哽咽的喉咙,微颤地说:

“小静,你有啥话在妈面前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回答是断线珍珠般的泪水。

妈妈的心,被女儿的泪水浸酸得不行。知女莫过母,然而今天她却摸不着这种感觉,她摸不着女儿的心摆向了哪边。过了一阵,她站起拍拍女儿说:

“你去洗洗脸,早点睡吧。”说完离开了静怡的小屋。

静怡没去洗脸,她将自己反扣在屋里,这里有她喜爱的熊猫小闹钟,有自己用各色图案层层糊贴得美观引人的小木箱,有摆在窗沿上镶有她自己最得意的她与黎莉合影的相框,她对着这些哑口朋友出神。

她钻进被子,把脸覆在枕头上,她不怪妈妈今天的好象不近人情,相反,她更加铭感妈妈对自己的骨肉之情。她只是在想,为什么陈霄广如今变得越来越不像当初的陈霄广,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不拘形迹,这样气傲,为什么酒喝成那样还要到家来薰人现眼。

她忽地翻身坐起,打开床头靠墙的小木箱,赫然入目的是两只已腐烂的苹果,果汁已经干结。她的眼光锁在两只烂苹果上,这曾经是她视作无价的她与他两心结合的象征,却在无息中腐去,她不由得想“难道这是预示交往的结局么?”

静怡将箱内的腐物清理干净,重又将小木箱放回原位,带着沉沉的心境睡了过去。

四天后的中午。

静怡和陈霄广沿着街边人行道缓缓走着,她抬眼看他:紧闭的嘴唇显示他今天不打算多说什么,两侧嘴角向下微拖,好像表明他对周围一切的不以为然。

两人都没有话,彼此不知对方在想什么。走过一段后,静怡首先开口了。

“约我出来怎么不说话?就是为这么不声不吭地逛么?”

陈霄广没有回应,只松了松嘴唇。

“那天从我家走后,你想了些什么?”

依然没有回应,他将眼光转过来看看静怡,又使力将嘴唇闭上。

“我知道你那天走后心里不痛快,可也该想想我妈的话有没道理。她还不是为了你和我都好?你临走时不是也说我妈说的对,你以后要注意吗?你要是说的真心话,就不该心里还不痛快,好象别人对不住你似的。”

陈霄广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你妈看我不顺,打老早我就有这个感觉。那天她虽然没有明着说赶我,但我觉得就像被赶走一样。这没什么,我走还不行么?”

“你没必要这么想。你要想的是自己在哪些地方做的不讨人喜欢,往后注意改就行了。如果照你说的那样,我妈打老早看你不顺,她干吗不早给我说,干吗还让你来家?到现在快半年了,你有的地方表现不中大人的意,她才说你几句。我妈不是不让你来我家,只是让你别来勤了,更不是赶你,你又何必那样想呢?再说,你又喝酒,酒气熏熏地来家,说话舌头都不利落,我妈能看得过眼么?不管咋说,你应该想自己的不足,想以后怎么改,这才顺理。”

“你像是在教训我。好了不说这些,以后我不去你家行不?想跟你说说话的时候,一起出来走走算了。”

在静怡的感觉里,陈霄广是不会,至少是现在不会反省自己不足的。一种失意与无奈生了出来,她不再说什么,默默地踱步。

浓重的夜幕笼罩住天地万物,人迹渐稀的街区显得冷清不少,冷风时而吹拂着静怡的秀发在两侧耳后飘动,又时而灌进她的薄薄的纱衫,带给她丝丝凉意。这冷清,这凉意,和着两人今晚的心情,静怡觉得两人表面上在并肩同行,内在的关系却隐隐透着不祥。

在街头左转的一个僻静处,静怡走在前面几步,忽然听见街边有人说话。

“哟!这位大姐真俊俏。”话音落处,黑暗中两个人已经到了静怡身边。

“大姐,交个朋友行不?”其中一个壮汉靠近说。

静怡的心立刻收紧起来,怦怦跳得不止,紧张中她快步急急往前面路灯方向走,那两人也随后紧跟,嘴上说,

“交个朋友算啥,别走行不。”

静怡继续快步向前,刚才在街头转弯处,陈霄广在她身后,当时两人无话,现在她顾不得回头,只想快快逃出这块地段。

“找死么!真他妈吃了熊胆。”猛地一声断喝,是陈霄广的声音。

这声喝叫在静谧的夜色中震耳发聩,驱走了静怡的恐惧,她止步回头,急切希望自己和陈霄广快些脱离该地。

“嗬!这小子,想让爷们成全你怎的,知趣就快滚!要不爷们就在这儿给你放血!。”那壮汉全不将陈霄广放在眼里,另一个矮瘦的人也抢过一句说,

“小子还不溜撤,想让爷们就地成全了你怎么的!”

“俩小子还真有胆,来来,是单挑还是全上?”陈宵广原地站定,用手招呼那壮汉。

那壮汉不由分说,突然抢上一步,挥拳照陈霄广门面便打,比他高出一头的陈霄广扬起左臂将来拳架开,顺势用右拳使力朝对方迎面砸去。

“砰!”这一拳将那壮汉打得踉踉跄跄退出好几步,鼻血立即溅得满脸都是,那壮汉发疯般从路边抄起一大块带棱角的石头向陈霄广扑来,陈霄广见情势危险,顾不上多想迎上去拼力拽住对方胳膊,硬把石头从对方手里夺下,盛怒之下举石头朝对方头上砸下去,“嗵!”的一声,那壮汉应声倒地,如注的鲜血染了一地。被吓愣了的矮瘦个子扑上去扶住同伙,用手捂住打开的口子,急急朝陈霄广说“大哥快来,快送医院,出人命了!”

一旁目睹事件的静怡又急又怕,她推一把陈霄广,

“快点去呀!快捂住血别让流了,快送医院!”

陈霄广双手叉腰站定不动,朝矮瘦个子喊:

“你送他去,这是你俩自找的。告诉你,到医院出了事找我,我叫陈霄广!”

那矮瘦个子不答,用力将同伙拉起架在背上直奔医院,嘴里边喊 :

“陈霄广!我们兄弟忘不了你,你等着。”

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静怡,目光盯着陈霄广,她紧锁双眉道:“你怎么能这样?”

“你说我?我保护了你,你反倒这么讲话。”

“他们来找茬,我们快些到那边亮堂地方避开他们还不行?你瞧,脑袋开了,惹下人命该咋办。”

“少管!我自己顶上。行不?”

他俩郁闷地走着,临分手时,静怡问:

“要真有事,我们咋办?”

“有啥关系!实话实说呗。我是正当自卫。”

回家后,静怡脑子里仍在复现着当晚的血色画面。

“幸亏有陈霄广的保护,不然真不知会有怎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心想。

翻过血色画面这一页,她隐约中仿佛看见陈霄广性格中暴烈的一面。她暗忖:妈妈告诫过,要自己在与陈霄广的相处中留意观察,今天他在紧急关头保护了自己,充当了自己的保护神,他有一幅宽阔有力的肩膀来为自己承负一切。但他那猛烈的出手,那面对血色景象的冷漠神态,事后与自己争执的口吻,是否显露了他性格中的暴烈和冷峻呢?这种性格会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伤害到自己?想到这里,她感得脊梁一阵发凉。

她没将当晚的事件告诉爸妈,不想让爸妈烦心。

这件事静怡终于没能包住,次日傍晚,当地派出所人员来家找静怡问话,静怡在向两位来人如实提供证词时得知,他们此前已经去过陈霄广家,那个高个子流氓还算万幸,保住了一命,头部缝了八针。

派出所的人走后,静怡妈沉着脸说,

“怎么样?差点惹出人命大祸不是?你交的这朋友,保不准将来出什么事呢!你自己看着办,我是不待见他。”说完这话后,一连几天跟静怡一句话没有。

一个礼拜过去了。星期天早饭刚过,有人敲门,开门的是静怡妈。

“哟,是你呀,有些日子不见来了。”

“阿姨你好!”

“今天来这么早,想阿姨了不是?”

“嗯,所以过来瞧瞧。孟姐在么?”

“在。你一来没别的,准是来找她的,我一猜就这个。”

“小莉!你可来了。”听见黎莉的声音,静怡急忙从小屋出来。

“姐,知道我来干啥不?”

“干啥,快说吧。”

“今儿这么好天气,想让你跟我一起出去玩玩。这些天一人在家,憋闷死了。”

“太好了!我也想出去呢。难怪别人说,你看咱俩想事也想到一起了。”

静怡回屋,换上与黎莉一式的上下装束,与那晚和陈霄广见面时的穿着一样,只是换上了与黎莉相同的白帆布胶底鞋。两人比肩站在一起,活脱脱的一对姐妹。

天上一点云气都没有,微风,气温较高些,却不闷热。两人一身淡雅穿戴,加上窈窕的身材,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活力。

他们来到市郊的自然景区,穿过一片树丛,到了花木扶疏,泉石相间的开阔地片。前面是略带些坡度的碎石路,一侧是花草杂生的坪地,另侧是汩汩湍流的涧溪。大块的鹅卵石铺成的涧床,约两尺宽,半尺深。两人顺着清涧迂回走着,在走过约摸五百米处,忽然闪出一座石壁,那涧水从石壁的一侧曲折而过。石壁顶端长了些绿藤,藤茎自上垂悬而下,漂摇在涧水上。

“孟姐你瞧,那石壁侧旁横着一块大石头,咱们去坐会吧。”

两人坐在大石头上,这时才感觉有些疲累,微汗从额上渗出来。涧水在他俩脚下湍流,汩汩地作响。黎莉低下头,倚在静怡支起的膝盖上,半晌不起来。

静怡抚着黎莉的头发,温柔地问,

“想什么呢?”

黎莉摇了摇头。

“累了吧,别睡着,在我腿上靠会儿就行了,睡着会受凉的。”

黎莉抬起头来,眼睛看着静怡凝视,静怡觉得那眼神有些异样,很捉摸不定。

太阳已躲进西山,余晖从西首的山峰后面漫出来,将西边天空映成了一片绛色。

“咱们走吧,该回去了。”静怡拍拍黎莉的肩膀。

“过会再走好么?孟姐,我有话给你说。”

“是么?说给我听。”

“姐,今天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件事。希望你以后对陈霄广留些心,情感别全投进去。”黎莉低声说着,眼波掠过静怡的面孔,直视西边的晚霞。

像被冷水一激,静怡的整个身心缩住了。她狐疑地望着黎莉。

“你是说……”静怡问不下去了。

“孟姐,我现在可以说,陈霄广是个用情不专的人。”

“小莉,你放开讲好么?除你以外我没有更知心的朋友,你我之间该是心心相通的,过去是这样,现在也应该是这样,嗯?”

一阵风吹来,凉意沦肌浃髓,黎莉将眼光从西边天际收回来,落在静一脸上,像是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昨天下午我自己一人在家。外面有人敲门,我打开门时见是陈霄广,我把他让进屋里,以为他是来让我约你出来见面。我说这就去叫你,他说不用,说他是来我这儿坐坐,随便唠唠。”

黎莉停下来,深深吸口气:

“跟我说话中,他说你近些日子对他有些生气。我说‘也许是你什么地方惹我孟姐不高兴吧。’他回答说肯定不是他惹着你什么,他和你不过是补习班的普通同学,和别的同学一样,素来是你恭我敬的,你为什么生他的气。接下去他说从第一次来我家见面和交谈,就有了爱的感觉,希望我能理解和接纳他对我的那份真情。他的表白大大出我意料,惊讶之余我说,‘你知道我和孟姐之间是什么关系么?我怎么能做这等事,怎么能伤害孟姐呢,你说你和我孟姐不过是补习班的普通同学,意思是彼此没有爱情,你这样否定了你们之间的关系,转过来对我示爱,这对我孟姐太不公平了。’我的话,看来并没有说动他,他没再说什么,只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不多一会就走了。”

说完,黎莉握住静怡的手,“姐,你听了这些别上火,别太感情。我希望你静下心细细地想想,往后怎么处理和陈霄广的感情,你自个决定。”

黎莉讲的时候,静怡安静地听,开始时只觉得有管酸苦的针药注进自己心里,心在悄悄地滴泪,但后来已失去反应,她的表情平静得让黎莉意外。还能怎样呢?她绝对相信黎莉的话,她轻轻将黎莉拉近自己,让黎莉的脸埋进自己怀里,抚摸黎莉的秀发。

长时间的无语,只听得柔弱的草虫的鸣叫,许久后,静怡对黎莉婉声道,

“小莉,咱们回家吧。”

半个月过去了,静怡的心境一直郁闷,补习班的前景,看来很可能中途停办,据说学校已通知补习班主办方要求尽早另寻新址,学校将于一个月内收回教室。这样一来,如果到时候寻找新址无果,补习班就只有“下马”一条路,考虑到这个情况,静怡的爸妈正在设法打听,为女儿寻找一份工作,从此进入社会。

这天下午,补习班上完第二节课后开始了自习作业,吴正宇和后排的陈霄广去了教室外活动,静怡和她前排的梁雪作完几道题后,两人聊了起来。

在静怡的印象里,梁雪待人真挚,与自己颇合得来。

“补习班要是停办,你下一步怎么打算?”梁雪问静怡。

“只好去找工作,不想再考学了。”

梁雪叹口气,遗憾地说:

“唉,也只好这样,我们的这段人生就这么结束了。”

“在社会上找份工作干并不太难,问题是我们属于弱势群体,想找份自己中意的工作就难多了。所以不能好高骛远,有份活干就行了。”说毕,静怡指了指身边的空位问梁雪,

“他呢?你们是惠文中学同学,他的打算你知道不?”

“你是问吴正宇?我没问过他。不过,原来学校里的上游生,他真是可惜了呢。我想他很可能要自己复习,明年再考,相信他准会成功。还有,你后面的那位,知道他的情况么?应该知道吧。”

后面一句有味的话让静怡心里一怔,那分明在说“你们的关系我清楚。”静怡心里一转:他们三人不都是惠文中学的么?何不听听她对陈霄广的印象,她的看法也许比自己更客观些。静怡故作无心地回应道:

“唉,我是远谈不上‘应该知道’的,倒是想从你这里知道些情况,如果你能告诉我的话。”

静怡的带有恳切之情的话语,拉近了与梁雪的心距,后者沉吟片刻,看了看静怡说:

“咱俩也出去透透风好么?”

静怡点头附议,两人一起来到教室侧面的场上漫步。梁雪看看静怡,又将眼光投在地上,边走边道:

“你看上去年岁比我小,我就叫你静妹吧。你跟陈霄广处朋友,我们都知道,我希望他和你能真诚相爱,彼此负责,也希望你对他多留点意,我想还是让你知道一下,这些日子里,我常在西钢区见陈霄广和另一个女子处朋友,两人在街面上的亲密劲让我吃惊。这女子我知道,叫宋薇,比较风流,我和陈霄广是惠文中学的同学,几年在一个学校,对他的情况知道的比你多些。他最近跟宋薇的事,我原不想告诉你,但在为你担心,今天给你说了,是希望你在处朋友时,能处的明白些。”

“谢谢你的关心,近一段日子,陈霄广在情感上的问题我觉出了些,今天你提的事,又一次警醒了我。”

“从你话里,知道此前你对他在这方面的问题有些察觉,也许你已经向他问起过,也许还没有。静妹,恕我直言,你对他的情结,也许是他的外表起了不小作用,这样的情结可能是一粒劣种,不定将来会结出苦果的,与外表形象相比,内心世界要重要得多,实际生活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不少见,我们女孩子家还是注意些好。”

“梁姐,和你相处有几个月了,还从没和你谈得这么知心,你从前没给我露过半点对陈霄广的看法,也许是碍于我和他的关系,今天你说出来,是及时向我伸出了手,我会记住你的好心的。”

“在补习班一起的日子也许不长了,我祝愿你的感情生活平平顺顺,以后多保重。”

两人回到教室,继续各自的作业。现在已到快下课放学的时候,学员们在相互逗乐说笑。补习班日后的存亡,自然是交谈的热门话题。

下课铃响了,各人收拾准备回家,静怡刚走出教室门,陈霄广过来告诉她晚上八点在西街口见面,几位朋友约好在一家餐厅聚聚,朋友还特指要他带静怡一起去。

“你和朋友吃喝,我不用去。”

“在一起陪陪朋友,以后不定要求人办事的。”

“你陪友求人,用得着我去么?”

陈霄广一愕,但没多想,接说:

“我可是应承了人家和你一起去的,说什么你也不能让我这次坐蜡,求你了,去吧去吧,啊。”陈霄广的语气有些告求了。

与陈霄广交往以来,静怡第一次见他这样屈尊,她忽然一个转念说

“就随你吧。”

见面是在西钢区颇有名气的《仙居酒楼》里,除他俩外,其余四人看去年纪都比陈霄广大,年纪最大的那位,陈霄广口口声声称他“李哥。”入席后,陈霄广挨近“李哥”就座,静怡坐在陈霄广旁。酒菜还没上桌,几位男士热烈谈笑,静怡起身去洗手间净手,毕后走回到离那位“李哥”身后不远,见他拍一把陈霄广说:

“兄弟你好艳福呢!一个比一个标致。”

静怡听得清楚,心中不由生出别的味道,但随即抑了下去,佯装不曾听见,从容回到桌边坐定。席间,同桌其他几位鼓动着要陈霄广即兴放歌,陈霄广只是一个劲地谦辞推谢,直到身旁的“李哥”说声“扭捏个屁,起来起来,唱一个!”他才起身放歌,歌声园润厚重,引来相邻餐桌上顾客们的称道。静怡觉察到隔座“李哥”那双滑溜溜的目光不住地朝自己瞟来,让她很不自在,有两次“李哥”引过半个身来和静怡搭讪,她只是不吭,与这些谈吐圆滑世故的人在一起,她觉得不胜嫌弃。

从《仙居酒楼》出来,静怡和陈霄广沿街走着,两人的心情都不好,各有不同的内容。

“今晚出来你像是不肯给我的李哥赏面,人家给你讲话,你总不热心回应,以后要有求于人能行么!”

静怡接过说:

“我没有求人的事,即便有,也不会想到像你这位李哥。”

“是么?那就该是想到别人了,不好说出来听听么?”

静怡听着这话怪刺耳,同时嗅出其中的轻侮味道,便回应说:

“你话的意思我明白,我只想说我不是一个浮游不定的女性。”说完她抬头看了看陈霄广,低声问:

“可不可以问你点事?”

“怎么不可以?只要是我知道的。”

“你对黎莉的感觉怎样?”话毕,她的目光定定地注在陈宵广的脸上。

陈宵广局促起来,觉得自己像个被查缉的人,他的游移惶感的目光找不到合适的投向,默默在心里想:“难道她从黎莉那里听到了什么?对,这是可能的。”

可能是想印证自己的判断,陈宵广下意识地朝静怡睃过一眼,这目光恰与静怡的目光相遇,一种忸怩惶恐的意识加重起来。然而他的桀骜的品性支撑着他不肯服软,他的眼光投向天边,像是自语地说:

“她是你从小至今的同窗好友,也是私交最好的异姓姐妹。我对她的印象挺好,不然不会请他帮我约你和我见面。从她那里我更多地了解了你们多年亲密交往的情况,在我认识的人里,像你们这样的好朋友还真不多见,虽然你们已经不在同一学校了,但还彼此惦念着对方,这样的友谊,这样的……”

静怡立即觉出,他是刻意用不停歇的泛谈来避开自己要问的问题。于是她截住了他,继续发问:

“你对黎莉求爱的时候,没估计到事后我会知道吧?”

陈霄广感到突兀,但他的不服输的性格继续支撑着他。

“你的问题太出我意料,你相信黎莉,是因为你们的亲密关系。但怎么不想想她的话的虚实。

“你既然这样,我多问也无益。黎莉的事不必提了,那么,你和宋薇的感情交往到了什么程度,可不可以说说?”

又是一个犀利的问题。如果说陈霄广对第一个问题尚有准备,是因为黎莉曾拒绝了他,而且黎莉是静怡的好友,而这第二个问题却让他始料不及。但他很快稳住了自己,向静怡摊开双手。

“你的问题真无聊,我不明白该怎么回答你,我是认识宋薇,但扯不上感情交往。你近来态度的反常,特别是今晚的表现让我感到意外,现在终于明白,你是为了这些扯不上的问题才这样,黎莉也罢,宋薇也罢,我对他们没有表示过感情,也谈不上感情交往。你相信这些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我回答,我只能告诉你没有!”

静怡喟然道:

“好了,你压根否认,我也不难为你。我还没有忘记半年前你送我两只大红苹果时说给我的话。你说对我有种特殊的感觉,特殊的感情。要是这份感情能由你和我两人共同拥有,共同爱护,共同发展,让这份感情和我们长远相伴下去,那该多好。”

说到后来,静怡的语调渐缓,其中夹着悲怆的味道,她看着他:

“那两只苹果,我一直珍藏着,直到烂在我的小箱子里也没舍得吃。我妈说过你,也说过我,可我的心一直守着这份感情。你说我近来有些异常,这异常来自你的变化,你已不是当初的你了。所以,我在调整,调整我自己。我无意强拉你,你可以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下去,你无论怎样,我都会坦然。”

月亮隐入到浓云里,半晌不肯出来。陈宵广将脸转了过去,一声不响地遥望着远处黑魆魆的矿区,似乎良心在寻找夜的掩庇,免得像穿了透明衣裤的人,一无隐遁。

半分钟过去了,静怡忽然听对方说:

“当初说给你的话,我依然没忘。我没有变,我还是当初的我。”他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

空泛的表白,进一步引起静怡的失望,陈霄广最初的爱,她本是不疑的,然而他后来变了。这时,静怡开始了深深的思辨:对于爱,陈霄广基本上是出于动物本能的心理刺激,这是一种不具精神品位的爱,他的个人品位营养不出更提升不了爱的品位。在日久中,当他对旧爱感到倦怠时,在动物本能的引领下移转了方向,在造成别人痛楚的同时,去追逐新的刺激。

忽然一个平和的微笑,静怡拧转了谈话的方向:

“你约我今晚和你一起来见这位朋友,就是为下一步补习班停办后,为寻找一个好的工作岗位铺路吧?”

“对,李哥已经答应了我。今天见面本想请他吃完这顿饭后去影院看场电影,人家见你今晚这样子,就推掉了。”

“求人不如求己,好了,时间不早,家里爸妈该是又在等我了,你是知道我爸妈不让我晚归的。”

陈霄广脸色灰败,惘然站着不动,不转睛地对着静怡瞧,他的惯有的傲视一切的自尊心第一次在静怡面前落魄,然而却不甘于此。他用双手将长发往脑后一捋,

“这样也好,回家路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谢谢。你也该早回了。”说毕,静怡扬手朝陈霄广挥挥,转身离去。

回家的路上,她第一次感到只身夜归的滋味,心里像灌满了铅般沉重,两腿象松开螺丝的机件,松软地驮着身子慢慢挪动。

回到家里,一走进房间就扑在床上。梁雪的话“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人不少见,我们女孩子家还是注意些好。”象锤子般叩击自己的大脑。静怡转为愤恨了,恨他当面抵赖事实。她不要再背负那份沉重的感情,她要找回自己轻松而单纯的少女心。达观的意念,引领着她从苦闷中解脱出来,直到夜深人静,才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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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恩熙,10岁那年被选去韩国当练习生,刻苦努力三年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站在舞台上把歌声舞蹈带给大家。期间有这死党韩允诺的照顾,他们俩之间没有初窦情开的喜欢,却有家人朋友的亲密,被称之为荧幕情侣,两家关系也因为孩子们的认识,变得很熟,交往很密切。见两个孩子丝毫没有男女之情,就各自认作干女儿和干儿子。18岁那年和爸爸的约定,是要去验兵,没想到又是一次成功,就算不成功就家里这三位,也会找关系让我进兵营的,谁叫我是军三代呢?谁又能想到,爷爷、爸爸、妈妈都是当兵的呢?我内心这个惆怅啊。第一次进兵营,我认识了一群好姐妹,在娱乐圈不能说的秘密,和她们在一起,很自在,很洒脱,也许这才称得上闺蜜。她们对我也很好,没有因为我的家世,我的人气故意讨好我,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对我好,所以我也会时常给她们买很多东西,双子座不就是别人对你一分好,你对别人三分好。原本以为进兵营的不好,有了她们在我还真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当我第一次真正训练时,遇到奇葩教官白睿懿,大家公认的兵草,是很帅,但也很狠呢,每天三公里跑不说,也不知道我怎么招惹这位大哥,每晚还给我加训,真是恨之入骨。就是越来越讨厌他。当我问他理由时,他回了一句,第一眼见你心动,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多看你一眼。我真是晕那,喜欢就喜欢呗,也不带整天给我加训吧。我原本以为我20岁可以离开重返我的舞台。谁知又要留一年,在不知不觉的体能测试和各项测试中,我被选为女子特战队,是真的实打实的任务,当时撞墙的心都有了。更离谱的是我在某周末被家人叫去相亲,那时我才21岁,谁知相亲对象竟是我们教官白睿懿,我们相差十岁,当然年龄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这是两位爷爷的决定,当时在部队里就很要好,退伍后虽在一个城市,见面机会却很少,就决定为以后的自己的孩子结为亲家,谁知两位都是儿子,那就继续往下延续呗,正好我是女孩他是男孩,这也是个军三代,难道这就是缘分么?不知这样,后来也才知道,我们白教官竟然是男子特战队的领先人物,这又是拍电视剧么?兜兜转转过了半年,就在实行任务时如果不是白教官救我,或许这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在哪,也是这次让我对他有了男女之间的感情,最终还是没逃脱,找了一个当兵的做老公。那年他35,我25。这才知道在爱情面前,不分年龄,不分身高,就是遇到那个对的人,和他相爱一生,厮守到老。又过了三年我们也有了自己的两个baby。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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