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三横一竖王
一、老子姓王
王有才从小就是一个爱凑闹热,不怕事、爱打架的人。小时候不过就是小男孩爱淘气的天性所致,自己打架,也帮小伙伴打架。到他长大些后,他就认准拳头是大哥的道理。
他在上小学时,常有学生家长找上门要赔医药费,弄得王方贵头痛。王有才还经常为了替小伙伴出头,和一些比他大的人打架,结果是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有时穿着脏兮兮,还带着血迹的衣服回到家。要是被他老子王方贵看到了,非但没有安慰他,接着又揍他一顿,说你小子要是打不过别人,就不要跟老子去找事。
由于不爱读书,王有才留过两次级,加上又总打架生事,学校也很头痛,找王方贵多次谈话。校长说:
“王方贵同志,我们也希望你的孩子继续读下去,可是,学校还有几百位同学,我们怕……”
王方贵也很烦,他听出学校的意思是不能让一粒耗子屎坏了一锅汤。最后学校让王方贵选择:要嘛是王有才退学,要嘛是学校开除他。王方贵没有办法,只好让王有才退学了事,好歹比被开除的名声要好一些。王方贵觉得很没面子,王有才反而高兴得很,觉得这下更自由,没有学校的笼子把自己笼住,可以天高任鸟飞。可是他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也无法就业,只能让他在家呆着。可王有才哪里能在家里呆得住,只要他爹前脚走,他后脚就溜出去,到社会上去瞎混。王方贵忙着上班,也管不过来,对王有才说:
“老幺,你跟我记住。再咋个耍,再咋个淘,别样我可以不管你。但有一条你不能犯,你不能干违法犯罪的事情,你要是犯罪了,别怪老子不认你这个儿。”
一听这话后,王有才就像得了圣旨一般,从此可以放心大胆地耍。
王有才跟别人打架时,总报号说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老子姓王,三横一竖王。从此,别人都叫他“三横王”,意思是说王有才不单手横、劲横,而且心也横。等他到十八九岁时,“三横王”的绰号在西城被叫出名了。
还在小学时,小娃儿打架爱揪对方头发。王有才为了不吃这个亏,从小就爱剃光头,到大了后仍保留了这个习惯。王有才从小就敢和比他大好几岁的人打架,还常和别人叫板。
刚15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和两个十八九岁的小青年吵架,他才齐对方肩膀高,那两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对方看他小,就问:
“你小子屁大一点就出来混,叫啥?”
王有才居然一点都不怵:“老子姓王,三横一竖王”。
两个小青年一听就笑出声:“你小子刚比吃饭桌子高出一筷子,就敢称‘王’,是不是皮痒?”
不过那两个小青年并没有出手,两个大小伙子要是欺负一个小娃儿,传出去叫别人笑话。两个小青年还在犹豫间,王有才倒不客气了,弯腰捡起一块砖头就向对方的脑壳砸去。结果可想而知,王有才被打得满脸开花,浑身是伤。那两人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一人头被砸破,一人见他那个狠劲,吓得跑了。
事后熟人问他,跟两个大小伙子打架,你不怕?王有才对人说:打架没啥好怕的,要嘛不打,要打就得拼命,横竖都是一条命。
俗话说,常走夜路,难免遇到鬼。
王有才20岁那年。一天,天快黑时,被5个人围在一个小巷子了。王有才心下明白,这是被人盯上,对方是来报复的。5个人手上都有棍棒,他明白拿言语已经没有用,还是习惯地一抱拳说:
“我跟诸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诸位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天我要是躺下了,不怪诸位,诸位有躺下的,也别怪王某。”
说话之间,王有才已经看好了对方的位置和地形。他在心里盘算着,如果从中间闯,肯定前方和左方右方三面都要受到夹击。只有从右边墙方向闯,光暴露出左面,挨两下不怕,只要脑壳不开花。对方都是拿棍棒的,两三步内好施展,一步内反而碍事。王有才一边说,一边右手已经把随身携带的弹簧刀掏出来了。话音一落,他左手护头,右手持刀,直奔右方那人。还没冲到跟前,左背上、左腿上挨了两下,头上那一下,被他用左手挡住,与此同时,右手的刀已经刺向右方那人的腰部。那人连忙一闪,双手用棒挡,一声嚎叫,双手都被划伤,木棒掉地。
王有才立即从旁边冲过去。另外4人迅速追上他,王有才猛一转身,身子一歪,对方的一棒落空,迎着冲在最前的一个人的腰间就是一刀。一声惨叫,那人立即蹲下去了。旁边两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王有才的刀已经又刺向另一人。两根木棒挥过来,他侧身用背部受了一棒,寒光一闪,又是一声嚎叫,其余两人不敢再追。短短十分钟内,对方5人中,2个轻伤,1个重伤,王有才左小臂骨折,左腿、左背受伤。事后,对方重伤者抢救及时,脱离危险。王有才则因伤歇了半年多,没上工地。
这一次后,“三横王”名头更响。西城一片的人都晓得他是一个横角色,晓得他打起架来心横、手横、劲横,不要命。但是熟悉他的人也晓得,王有才不轻易出手,通常也不欺负明显比他弱的人,尤其是小娃儿。
工地上歇气的时候,大家就都摆摆龙门阵。反正都是闲扯闲摆,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图个闹热罢,就数王有才的牛皮吹得大。
王有才也以老江湖自居,天南地北瞎吹,到过哪里哪里,见过些啥子啥子。王有才最得意的一件事情,就是18岁那年,曾经随人放木筏子,从金沙江一直放到了上海,横漂了大半个中国。沿途如何九死一生,险象环生,遇险滩时,木筏打烂,又在下游收拢后,重新捆扎好,继续放。沿途的风俗人情,说话方式如何稀奇古怪,还遇到一些漂亮的妹娃子。他每次讲的版本都有新内容,大家也不在意,晓得他在加油添醋。
听他吹牛,李轼和杨建国都不说话,相互看一眼,心想“文革”串联时我们也四处跑过,也没有王有才的惊心动魄。
王有才吹牛有一个特点,为了证明自己摆的龙门阵是真的,他喜欢赌咒发誓,动不动就说:“这事情要是假的,我的姓倒着写。”
有时宗陵就顶他一句:“你的姓倒着写不还是“王”嘛,你跟老子哄鬼哇。”
旁边听的人都笑起来。
讲到放木筏子这一段,他还有一个支持者,就是陈老大。每当听的人表示不信时,如果陈老大在场,王有才就会说:
“不信,你们可以问陈老大,他是跑船的,跟老子晓得江河凶险。”
陈老大通常会点头表示认同:“我晓得放筏子比跑船难,漂这样远,过了好几个省,跟老子不容易啊。别看我这辈子几十年都在跑船,往上到过雷波,往下到川东,还从来没有出过省,赶不上你王老弟见识多哇。”
王有才喜欢打牌,每天晚上都得来几圈,牌技也还可以,属于赢得多输得少一类的人。杨建国在时,他就跟杨建国切磋牌技,他晓得杨建国打牌更在行。杨建国不在时,他就吹嘘昨晚战绩如何如何,翻来覆去说那点事。有时没人爱听,就把龙门阵扯到老黄牛、宗陵身上。
王有才摆出说书人的架势说:“事情得从天气太热说起……老黄牛的老婆年青时肉嘟嘟的,在我们那条街上最招眼。老黄牛家穷,连电灯都舍不得点,天黑就搂着老婆上床睡,一天也没有耽误过。娃儿一个接一个出来。”
如果听的人哄笑,王有才就更来精神,口水四溅。他说这些话时,老黄牛多半不在场,照例坐在一旁抽他的烟。有时在场,老黄牛也并不吭声,只顾抽他的烟,依旧望着远处奔腾不息的江水。就像王有才说的事不存在一样,早随江水逝去。
李轼看见王有才吹得起劲,就悄声问杨建国:“王有才瞎球扯,老黄牛也不生气?”
杨建国说:“没啥子事,他们是邻居,熟得很,你没有听见老黄牛叫王有才‘王老幺’嘛。王有才在他家兄弟中排行老幺,而且他爸原来没有少照顾老黄牛。工地上的人,没事就乱扯靶子,也算一种乐趣,不会有人太在意。再说王有才还是有些分寸的,他嘴上虽然说老黄牛憨,心里还是很尊重这位邻居大哥的。王有才和他爸一样,认为老黄牛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
王有才有时也拿宗陵开玩笑:“你们别看宗陵比我还小,娃儿都满地乱跑了。他老婆我见过一次,穿得不如绿麻雀好,人长得比绿麻雀好,有模有样的,不像绿麻雀瘦得像麻竿,身上没东西。要依我说,宗陵这小子就是有点冒傻气,放着一个年纪轻轻的老婆在家闲着,跟老子一个人跑出来干熬。”
因为王有才并不忌讳别人跟他开玩笑,所以他拿别人开玩笑时,别人也并不好意思跟他翻脸。宗陵是一个长得很帅气的小伙子,人虽年轻,却很老成。他心里虽然不高兴王有才说他和老婆的事,但表面上却是一付并不在乎王有才说啥的样子。
王有才说的绿麻雀是厂里经常跟他们打交道的一个小姑娘,她经常穿一件绿色短大衣,他们当面都叫她“保管员”,在背后却叫她“绿麻雀”。这是王有才给她取的外号,说她走路跳一跳的,又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一样,又常穿一件绿大衣,就叫她“绿麻雀”。
王有才没有把绿麻雀放在眼里,还因为他身边的妹儿比绿麻雀漂亮。这点倒不是王有才吹牛,他的女朋友齐小冬确实比绿麻雀漂亮得多。工地上见过的人都说漂亮,连最烦王有才的宗陵都说,跟王有才好的这个妹娃儿长得像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