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舞台
三、书记劝说
过了几天，张书记把张二胡叫到办公室谈话，准备对他晓以大义，晓以利害，“劝”张二胡退出。
张书记很悠闲地坐在他那把转椅上，欣赏着墙上的毛主席诗词。一见张二胡来了，就笑着说，你和小赵的事我刚晓得。你也晓得我这个书记一贯是成人之美的，不能害人。所以，凡事都得把利弊弄清楚。我先帮你分析一下：男女演员在一个剧团里谈恋爱，容易影响工作，这你不会不明白吧。张二胡，你想过没有？要是谈拢了还好说，要是谈吹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就不好了，就得有人要调动工作，这就影响整个剧团的工作。所以我们不提倡在剧团内部谈恋爱。小赵是刚来不久，不晓得原来的情况，你是晓得的，团里就是为谈恋爱的事处理过人的。你应该对小赵多负一些责任，小赵是一个好演员，但人年青，思想不定型。你想过没有，今天她可以跟你好得死去活来，明天说不定又是另一个样子。你与其到那天被甩，还不如现在就退出。
张二胡一进屋就明白对方是为啥事，因为对方已找过小赵。但他却不晓得对方具体说些啥，所以眼睛虽然也是看着墙上的诗词，耳朵却是仔细听着对方的每一个字。听到一半后，他已经晓得笑嘻罗汉那些歪理，当对方停止说话，就表示坚决不退出。看着笑嘻罗汉认真地说：
“谢谢书记关心。我和小赵谈恋爱是双方自愿的。我们都相互喜欢对方，一点都不影响工作，反而对工作有推动作用。再说剧团也没有规定不能在内部谈恋爱，如果书记担心影响工作，我可以申请调走。”
“年青人嘛，应该以工作为重，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调动工作嘞。你们还年轻，心思要用在工作上，不要忙着谈恋爱嘛。个人问题不着急不着急，来日方长嘛。你说是不是啊？”
“书记，我都过三十岁的人了，不小了。跟我一样岁数的人早就结婚了，娃儿都几岁了。我也得抓紧啊。”
张书记向张二胡这方倾了倾身子，脸上堆满笑，语气放得更缓和，像跟张二胡是多年的私人朋友一样，很随和地说：
“你看你，才三十岁，男人三十一枝花嘛，着啥急嘞。人家小赵才二十三四岁，你得多为她着想，她事业正处在上升期，千万不能为了儿女情长影响了她的发展。你想过没有，小赵她一个跳舞的女演员，要是忙着结了婚，成了家，要是再拖上了孩子，这舞还能跳吗？不就把她毁了嘛。我说这些话是为你们好，你比小赵年长，应该考虑得周全一些。你说对不对？”
看着张书记放下架子说话，说的也是实在话，张二胡心中多少有点感动，想跟对方商量似的，也很认真地回答：
“书记，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年青人以事业为重。你放心，我们会正确处理好工作和个人问题的关系。我们结婚了也不会马上要娃儿的，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影响工作的。再说，年青人早晚都得恋爱结婚，都得结婚生子，也不能说为了工作就啥都不要了吧？”
出乎张二胡的意料，书记的话突然又严肃起来，眼睛不再望他，投向墙上的诗词，加重了语气：
“年青人，首先要以革命事业为重，要提高政治思想觉悟，不要急于考虑个人问题。其次你们都处在业务提高阶段，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上面，当前的重点，是排练好革命样板戏。至于个人问题嘛，与这个大事情相比，那就算不上啥嘞，就是不重要的。尤且是小赵，她的身份特殊，她是我们全团的尖子，现在承担着革命样板的演出任务，这不是一般的演出，这是重大的政治任务。她的个人问题与全团的工作有很密切的关系，所以我们领导才关注这个事，才苦口婆心地跟你谈嘞，要是换一个人搞对象，我们还用得着跟你做这些思想工作吗？”
“书记，我们从没有影响过工作的……”
不等张二胡说完，书记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身子又倾向于他，话又变得亲切随意：“张二胡，我们都是男人，关起门来说实话。你不要把我当成领导，就当我是你的一位老大哥。你听我一句劝，男人嘛，哪能为了一个女人把事业耽误嘞，再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张二胡，你是一个男人，男人得以事业为重，出名了，有的是姑娘追你。你真要着急，你就考虑换一个人嘛，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嘞。凡事要考虑全一点，想得远一点。小张啊，你姓张，我也姓张，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我这是为你好啊！你放心，你的老婆包在我身上，我另外跟你找一个更合适的。你看行不行啊？”
张二胡心想，这些话亏你当书记的说得出口。我现在好好的，有女朋友，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反而来劝我们分开，还哄我要跟我另找人，你以为我是三岁娃儿，能上你的当。而且张二胡心里最不服气的是，书记明明是想拆散他们去成全顶头上司，还动辄就以工作，以政治任务来要挟人。未必小赵嫁给我就影响了工作，影响了政治任务的完成，嫁给那老家伙，就不影响工作，不影响政治任务了吗？真******混账逻辑。好你一个笑嘻罗汉！但他也晓得书记这个人霸道，在单位常常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没必要得罪他。他跟我装糊涂，我也跟他装糊涂，于是笑嘻嘻地说：
“书记，你真会开玩笑。我和小赵早就确定了恋爱关系，我们的爱情像大山一样牢不可破！像大江一样永不中断！很快就会结婚的，哪里还用书记费心思去另外找一个。”
“张致远！你严肃点！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我跟你说这样多，都是在谈工作嘞，全是为了我们剧团的工作考虑。你真以为我有闲工夫管你的那点男女私情。”
张二胡本名张致远，但张二胡这称谓大家都叫习惯了，除非在特别重要的场合，没人称他大名张致远。书记一看张二胡故意跟他转移话题，心里一怒一急，人就离开椅子站起来，一下把张二胡大名喊出口，旋即又恢复了笑嘻嘻的表面，依然坐回椅子，一字一句地对张二胡说：
“张致远，你晓得，当前全团的中心工作就是演好革命样板戏，我们的一切工作都围绕着革命样板戏进行的，所以要排除来自各方面的干扰。而你们的事已经干扰到了这个中心工作，所以，我是代表组织来跟你谈话的。张致远，你是一个党员，你可要想想一个党员对组织的态度问题。”
张书记说了这么多，殊不知张二胡这个书呆子不识相，还是不听“劝”。看见书记发怒，他心里也急了，心想你翻来覆去不就是那几句大话吗，你啥时候为员工的利益考虑过？于是硬跟书记来了一句：
“书记，宪法保障公民婚姻自由。我们是自由恋爱，受法律保护。我想就算团里有啥规定，也不会违背国家法律吧？书记你说是不是？”
这一句把书记顶得翻白眼，心里骂道：保护你个球。但书记到底是老江湖，心想也不能跟张二胡搞得太僵，还得考虑到兑现跟魏书记打的包票，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张二胡啊，你是不晓得嘞，还是在跟我装糊涂嘞，非要我把话说破？小赵是演女一号的，她的思想，她的情绪，她的身体状况，这都关系到我们团的革命样板工作的成败，这个重要性你不是不晓得吧？所以像他们这几个在革命样板戏中扮演主要角色的演员，是不能分心的，单身至少是三年之内不能考虑个人问题的。这点团里是有明确要求的，在挑选他们担当这任务时，就事先打好招呼的，他们本人都是同意的。一句话，任何事情都不能干扰革命样板戏工作这个大方向。如果出现啥意外，不要说你负不起这个责任的，连我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张书记把话跟张二胡撂在那里后，不再听张二胡分说，就笑嘻嘻地结束了谈话。他一挥手，示意张二胡出房去，随后一转椅子，背对张二胡，欣赏起墙上的诗词来。
张二胡很生气也很无奈地离开了书记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很多天书记不再找张二胡和小赵。书记不来找他们，他们心里反倒发虚，不知书记这个笑嘻罗汉暗中又要出啥阴招。
张二胡也隐隐约约感到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心里也在考虑究竟该咋个办？剧团里有人劝张二胡不要得罪笑嘻罗汉，那样的话后患无穷。权大于天，天要塌了还有高个顶着，权倾下来，你张二胡那瘦身板能扛住？有人劝他退一步海阔天空，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何必去跟领导争一个女人。也有人劝他要趁热打铁，不要让事情被搅黄。
张二胡约朋友们茶馆见面，他想让朋友们帮忙出出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