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坐看牵牛织女星
四、登月
这时，原本飘散在天际的云雾，又聚拢到头顶的天空，给银河拉上一层面纱，面纱厚薄不均，银河显得扑朔迷离，美丽极了。像要衬托星空的美丽一样，奔腾的江水哗哗地响，仍是随着流水的变化时明时暗。而对面的山黑黝黝的，只有与天际相接的山脊线被勾勒出来，起伏的山脊默默注视着星空下的这几个人。
方二没有看头顶上美丽的星空，而看着对面正在看星空的武兴宇，心想，这小子还真看不出来，居然把老子绕进去了。我得给他出点难题，让他也出点洋相，就说：
“武兴宇，看来你是对星星有点研究，那我得考考你，你说这天上最亮的星星是哪颗？是织女星吗？”
“我哪来啥子研究。我就是喜欢看，从小就喜欢，尤其是喜欢到这旷野的地方来看，没人打扰，特别安逸。织女星确实很亮，它周围的星都不如它，牛郎星也不如它亮。但比织女星亮的还有，刚才你们在河里游泳时，我指给李兄看了，大角星比织女星亮得多。不过还有一颗星比它们都亮，但这个季节看不到，要在春季才能看见。”
“啥子星？”
“天狼星。”
走过来的李轼听武兴宇提到天狼星，就问：“兴宇，苏东坡有首词，结尾一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就是指的这颗星吗？”
“应该是。天上就只有一颗星叫天狼星。”
“李轼，古人认为天狼星是主侵略之兆，是贼星。苏轼用天狼星来指西夏，而屈原用来指秦国，他说，举长矢兮射天狼。实际上自秦汉以来，中国的边患主要在西北边，可能就是因为这颗星太亮，被用来比拟成一种威胁吧。”一同走过来的吴能顺着李轼的话，又引申开来说。
“兴宇，其实，我印象中最亮的星是金星，每天早晨我在上山时都能看见它。在太阳还没全升起，晨曦满天时，周围没有其他星星，都隐没了，就剩它一颗。大白天了还那样亮，难怪叫它启明星。开启白天的意思，有道理。”
“李兄，金星离地球近，所以看起来有这个效果，显得特别亮。”武兴宇点点头补了一句。
“这个道理哪个不晓得嘛，小学生娃儿都晓得。就像月亮本身小得很，但离我们很近，所以看起来更大更圆更亮。是吧，武兴宇。”方二故意把小学生娃儿这几个字念得很重，意思是说你武兴宇不要在我们面前卖弄，不过就是一些小学生娃儿课本上的东西罢。
“说到月亮，不晓得你们晓得不？我告诉你们，上个月美国的两个宇航员已经登上月球。”武兴宇没有回答方二的问话，而是又提到另一个话题。
“真的？咋没听到说过。武兴宇，你听哪个说的？报上没有见到这个消息呀！”这次真轮到方二吃惊，武兴宇根本没在意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又说出一个他根本不晓得的消息。
“报纸上没有登出来，但《参考消息》上登出来了，我爸看后，告诉我的。美国人真牛皮，1961年苏联人加加林就先飞上天，现在是落在美国人后面了。”武兴宇的口气很确定。
“方二，你不用怀疑，肯定是真的。我听过********，当时也是半信半疑的。既然《参考消息》都登了，那不会错。报上不登不奇怪，我们的报纸历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在掌管舆论的人看来，敌人的喜自然是我们的忧，当然不登了。唉，老百姓要晓得真相，难。”吴能说。
吴能听********，李轼晓得。吴能有这个条件，他家经济条件较好，有一台上海出的红灯牌收音机。一台这样的收音机当时要180元，而且不是摆在柜台上随便可以买的。在当时富裕家庭中的“三转一响”，即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这四种东西中，收音机就是那唯一的“一响”。这种用交流电的电子管收音机，有三个波段：中波、短波1、短波2，可以利用短波收听到********。那时听********算是收听敌台，被当局视为是一种里通外国的反动行为，要让人晓得了是一件麻烦事，是要倒大霉的。所以，不是在十分要好的朋友面前是不会说出来的。
“跟老子，美国人真厉害。”方二看着星空说。一只脚后跟又在沙地上随意划着。
李轼没说话，心想美国人都跑到月球上了，我们国家还在让千百万的学生下乡去“修地球”。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国家经济建设不景气，还要一门心思搞政治运动，让他想不通。他的目光移向远处下游横卧在江上的钢铁巨桥，去年通车时，敲锣打鼓欢呼，说是创造了许多第一，是战无不胜的******思想的又一伟大胜利。对此，报纸上说得言之凿凿，坊间却觉得有些滑稽。
夜色中，钢铁巨龙轮廓清楚，隐隐约约透出冷峻的蓝光。铁路是为了向附近的一个大电厂送煤的。电厂在当地也是一个大工程，也在金沙江边，由于文化大革命运动冲击，到现在还没有建好。铁路的南端终点是一个大型的国有煤矿，童队长曾经说他就在那里上班。李轼还记得大半年前童队长对他说过的话：不下乡，你们不会有任何出路。
夜已经有点深了，有点微风了，江边特别凉快，在场的人都觉得尽兴，该走了。武兴宇还是兴致勃勃的。在场的人哪个都没有手表，估计快到晚上12点。方二从沙地上站起来说：
“走吧，老吴。不早了，明天还得干活路。”
“好，该走了。李轼，你走吗？”
李轼还没来得及说话，武兴宇先开口：
“李兄，你再陪我坐一阵子，平常难得出来，这个季节的星空最漂亮。回去也睡不着，晚上我总睡不好。让老吴他们先走吧。”
“要得。我明天也没活路干。那老吴、方二你们先走，我陪兴宇再坐会儿。你呢？益生。”
“我和他们一起走。”钟益生说。
几个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