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坐看牵牛织女星
一、夜色
夜晚的江水，被繁星映照着，发出暗淡的光。
江面上水流和星光纠缠在一起，光亮也成了一股一股的流体，有些是亮的，泛着光，有些是暗的，黑咕隆咚的，显得江水的深不可测。两岸建筑稀少，灯光也少，黑沉沉的，星空下，两岸的物体隐约可见。夹在两岸中的江面，奔涌着无数的亮流和暗流，亮流和暗流又一直纠缠不清，时而搅合在一起像拧在一起的麻绳，时而分道扬镳像岔开的小路。不管是啥状态，流水都毫不迟疑地奔下游而去。
寂静中，奔腾的江水有声有色，那声音明显比白天响亮多了，变化也更容易体会到，有时声音大一些，有时声音又弱一些。江水不是一个声音，流速不同的地方，声音是不一样的，有轻快的，有沉闷的，有激越的，有舒缓的，像白天繁华的大街，人群流动着，声音流动着。
晚上比白天凉快了许多，不那么炎热，浸泡在流水中更是惬意，流水与泳者身体的接触没有一点间隙，融合在一起。李轼他们和武兴宇一到江边，留武兴宇在岸上看星星，其他人就纷纷下水去。这里的地形、这里的江水他们都了如指掌。能见度虽然不能和白天相提并论，对与江水多年相伴的他们来说，也如白天一样，心中有江，心中有水。白天常和他们游泳的人都不在，只有他们几个人，江流和照着江流的星空都归他们所有。
夜空下，武兴宇躺在沙地上，遥望着头顶上的一片繁星，神情肃穆。他已经看了一阵，李轼他们下水去，留下他一个人看星星。周围的大地是暗的，尤其是目力所及之外的树木、岩石、沙地，黑糊糊一片，形状很难区分开。但更远处的山形却轮廓分明，山脊线下是暗的，山脊线以上是亮的，越往上越亮。满天的星星在闪烁，映亮了天际。在武兴宇的眼中，星空并非寂静无语，星星们都有姓名，有光亮，有形体，有它们的故事，活得很精彩。它们相互间在喃喃细语，它们也在跟人类对话。
吴能、方二、钟益生还在水中，李轼先从河里上来，一身湿淋淋的。他想是自己把武兴宇约出来的，不能总把武兴宇一个人晾在一边。他一边向武兴宇走过去，一边问：
“兴宇，咋样？在这野外呆着很安逸吧。”
武兴宇一听是李轼走过来，旋即从沙地上坐起来，兴致勃勃地指给他看：
“李兄，这是大角星，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属于牧夫座的。就是那颗，看见了吗？”
“是那颗吗？”
“不对。不是右边，是靠左手这方那颗。”
李轼仰望夜空，天上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天空很亮，漂浮的云彩也很清晰。不像白天所见那种白云，在蓝天的映衬下，如新棉絮一样，厚实、雪白、凝重，一朵一朵地聚合，又一朵一朵地分散。晚上的云彩不一样，如丝绸一般，薄得来能看穿它，很轻柔，很飘忽，像撒向漫天的网，要捕捞那些眨着眼睛的星星。四下没有风，薄薄的流云在移动，而星星呆在原地不动。有的地方星星们像要凑闹热一样拥挤成一堆，有些地方的星星稀疏可见，像要刻意保持距离一样。
满天的星星在李轼眼中好像都差不多，比河滩上鹅卵石的差别还小。费了半天劲，他好不容易看到了武兴宇说的那颗星，确实很亮。头顶上的银河，横过夜空，像一张钉板。密密麻麻的星点，很难分辨出哪颗星是哪颗星。对星星，他晓得的很少，还不如依附在它们身上的那些故事，他还晓得的多一点。他对武兴宇说：
“我只晓得牛郎织女星，这是从小就看熟的两颗星。晓得他们一颗在银河这边，一颗在那边，比它们旁边的星亮得多。”
“对，是这两颗星。你看织女星旁边还有4颗小星星，你想象用线把它们连起来，就是一个小菱形。再跟后面其他星连起来，就像西方人的七弦琴，所以西方人把织女星归在天琴星座。”
李轼仰着脖子使劲看，那4颗小星星是看见了，很清晰，但夜空中的七弦琴在哪里？他实在看不出来，心想这不是瞎扯吗？却不好扫武兴宇的兴头，是自己拽他出来的，于是说：
“我觉得还是民间‘扁担星’的比喻好，形象，跟传说中的故事合得起来。你看，中间大的亮的是牛郎，两边小的是他的一儿一女，也正好像他一根扁担挑着两个箩筐，一头装着儿子，一头装着女儿，拼命去追老婆。眼看要要追上时，王母娘娘把金钗一划，硬生生划出一条银河。这两口子忽然被天河阻断，男的在这方，女的在那方，很凄美的一个故事。”
“其实我国科学家把牛郎星叫着河鼓二，旁边小的两颗，一颗是河鼓一，一颗是河鼓三。按西方人的划分都是属于天鹰座的，这是西方人的比喻，意思是这些星星连线起来像张开翅膀的老鹰形状。”
“你算了吧。不要跟我说你那些星座名字，我听着就头大。我咋就看不出来那老鹰的模样？我觉得还是中国的比喻像那回事。你就说北斗星吧，它就真像一把勺子，那3颗连一直线是勺把，另外那4颗连成“凵”形的勺斗。”
“北斗星属于大熊星座，要在天空中想象它成啥图形，是很难，但如果你看到书上勾勒出来的图形，还是很像的。反过头来，你会觉得外国佬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说着武兴宇就用手指在沙地上画起来，“你看你刚才说的勺子把就像熊的尾巴，这勺斗相当于熊的身躯一部分。这北斗星不仅指方向，还可以通过位置变化表明季节变化。这个时候，这勺把冲西就是秋天了，所谓斗柄指西，天下皆秋。”
李轼看着武兴宇画出一个动物的形状，也没有管它是像熊像狗还是像啥动物。心想武兴宇还真行，看过的东西还记得如此清楚，随手就能画出一个大概齐。他抬头看着那北斗星，在众星中确实是耀眼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