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忘记了昨天是怎么过的了，反正不由你我，今天就如此熟悉的开场了。
周一早上，我八点半准点赶到公司，椅子还没捂热，钱佳俊就甩给我一张业务订单，神秘兮兮的脸笑得跟老菊花似的，还用他新学的火星语跟我打着招呼。
我猜大概是什么早上好、合作愉快之类的话，便向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周一果然是“忙”day，我难以想象仅仅一天，怎么会莫名奇妙跑出这么多漏水、堵塞之类的问题——难道我们每天做的工作都跟食物一样被社会消化掉了吗？
果然社会离了我们这些清道夫是不行的。
我简单扫视了一下订单，用笔在几个比较紧急地点较近的社区做出了记号——
解放路北段、胜利小区2栋、辉明写字楼－－－－
“喂，凡高，收拾一下，出发了——”
我照例换衣服前叫了一下高凡，他和我是老搭档了，可是直到我穿好马夹出来，他还是没动。
“凡高——”
“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凡高另有重要业务。”钱佳俊截住我，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我看了一眼高凡，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我邪恶的好奇心立刻升了起来，正想追问，钱佳俊一把拽住我，拎着工具包直接把我强行拖出了公司。
看着高凡在我的眼前越来越远，我的心——那叫一个不舍！
知道我们走出公司的写字楼，坐上了公交，钱佳俊一直笑而不语，虽然我几乎自始至终一副“求解释”的表情。
我瞪了他一眼，道，“能不能收起你那无耻的笑？我鸡皮疙瘩掉的都快脱掉一层皮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明显感到了周围射过来的眼神，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还偷偷笑了起来。
钱佳俊说的入神，我索性顺着他，打算捉弄他一回。
“噢，俊哥哥，你好有文采啊~~可是，介又是什么意思哖？”
旁边站着的两个女生突然笑出了声，钱佳俊听出了我话里的讽刺，凑过来小声嘀咕道：“别玩儿我啊！”
“那得看心情——”
其实，在某些方面，钱佳俊和我比较像，所以在公司里我们话题比较多，也算是能谈的开的那种——死党吧。
不过，钱佳俊有个大毛病——极好面子，似乎当他觉得时刻得保持自己的体面形象，尤其是在有女性同志在的场合，虽然某些事情在我们看来其实并没什么，为此，他没少受我们捉弄。
“那请问方知春童鞋，你现在心情如何呢？”
他一本正经地坐着，只是身子向我倾了倾，嘴巴几乎没动，只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现在嘛，还行——只是待会儿我就不知道了？”
“你到底想怎样啊？”
“你懂得——”我笑了笑，用肩膀顶了他一下。
“我不懂！”这家伙居然一脸茫然——装！
“秘密——你懂得？”我不耐烦地说道，还挤了挤眼睛暗示着。
“没有，我真不懂！”
想跟我装到底吗？
“秘密，你知道的，这个，关于高凡——”
“没有！”钱佳俊想都没想一口回道。
“肯定有，你再想想？”我咬咬牙，忍着想动用武力的冲动。
“想——还是没有！”钱佳俊捂着脑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他几乎是一脸的无辜，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分。
我有些怒了，还真冥顽不灵啊！
“我是说秘密，你知道的，关于高凡的，发生了什么事——你说的他今天的特别安排是什么？”
由于钱佳俊的大声引来众人聚焦的目光，我只好咬着牙，一口气把我想说的都说了，并在心里暗下主意，这一次，他要是还是一副疑惑的表情搪塞不答，我不把他丢出窗外也一定要把他踹下座位。
“合着你还不知道啊？”钱佳俊恍然大悟道，他的诧异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受了很大一记耳光——难道大家都知道了？
本能的，我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世界上最悲哀的事不是你不知道那个秘密，而是秘密就在你的身边，你却不知道！
钱佳俊以一副打量的眼光斜视着我，像是在怀疑我是不是还在捉弄他。
“我真不知道！”
“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这也不是新鲜事了——”
合着这还是旧闻了，就公司那界面上，还有我不知道的——旧闻？
我感觉心灵受到了极大创伤，满以为我生活的空间已经够小了，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根本没有什么空间，仅有立锥之地而已。
“这都是上周的事了——哎，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钱佳俊现在是真的还是装的，一次一次挑战我的耐性。
我感觉伤口上被人重重得撒了一把盐，周围的空气也向我挤压过来，我的头僵在半空。
“好吧——我知道了，事情是这样的——”，钱佳俊总算看出了我眼神中的愤怒和不解，很不耐烦地开口了，看他的样子，这事情好像真的已经是陈芝麻了，但我的兴趣却被挑了起来。
“高凡上周不是跑了一趟水立方吗？就是那游泳池的个单，你知道的——”
“那又怎样？”
“游泳池水管漏水嘛，高凡到了那儿，就先把水放掉了——”
“本来就该这样嘛，还能怎么样？难不成浮出一条美人鱼来了？”
“你只猜对了一半，美人鱼倒没有，但美人嘛——据说是穿着比基尼的——”钱佳俊突然凑近我，猥琐地笑着。
“废话，难不成你在游泳池穿羽绒服啊？”
“问题当然不是在这儿——其实我觉得凡高在放水之前先检查一下水里有没有人就对了——”
“说重点！”
“重点是，排水口的口径大概十公分左右，不知是怎么搞得，管口那个滤网掉了，水自然就排的比较急一点——然后——”
“切，把美人鱼给排下水道去了？”我白了钱佳俊一眼，不屑地打断他的话。
钱佳俊瞟了我一眼，为了避免他闭口，我主动做出一个自我闭口的姿势。
“其实你说的差不多，那美人鱼，不，那美人刚好就在那个位置，一时被水的漩涡给陷住了，在水里翻腾。还好当时岸上还有一条大毛巾，凡高便过去看了一下，这家伙一着急忘了关水闸，只自个儿去扯——”
我正准备问“救上了没有”，转念一想，立刻闭了嘴。
想想，肯定救上来了，闹出人命可是大事，那高凡现在就不可能还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了。
“人倒是救上来了，可是——”
钱佳俊四周看了看，凑过来压低了声音。
“凡高那小子，没关排水管，下去时那美女胡乱扑腾，他就顾不得多想，拽住哪儿就胡乱一扯，人倒是最后被连拖带拽地救上岸了，谁知——估计被那美女折腾的也没少喝水，上岸后凡高刚喘过气儿来，定睛看了一下身旁咳嗽的美女——”
钱佳俊冲我狡黠地一笑，我顿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都很正常吗？哪跟哪儿啊？
“这一看不打紧，那女的忽然就尖叫起来，凡高随即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为什么，这不摆明了恩将仇报吗？”我说道。
“恩将仇报？原来凡高那一阵乱扯，把人家的的比基尼给硬生生的拽了下来，我看凡高这一巴掌挨的——真该！”
“哟，还有这一出哪？凡高这小子是赚了，要我肯定左右开弓，再甩他两耳瓜子，直到打得他失忆为止！”
“你也太残忍了？所以说你这辈子做不了女人——”
“干嘛做女人啊，做男人——挺好！”我故意耸了耸肩，做出一个要靠过去的样子。
“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贱？”钱佳俊将身子斜向一边。
“我知道，人贱——人爱嘛！”我嘿嘿笑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忙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还有今天早上——”
钱佳俊还没怎么开口呢，车到站了，我俩相互看了一眼，他随便说了句“回头再说”便起身，毕竟正事要紧。
我们一前一后走下车，周围的人依然对我们侧目，大概是我们的装束加上我之前上演的一场戏余温还在。
不过没关系，人生如同坐班车，有些人和你同下同上，但更多的人是注定下车后再也不会相见的。
我不是钱佳俊，并没有太多顾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