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没明白？
江景胜换了一个用词：“……我是说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你会不会觉得中了彩票？”
“……”
“……踩了****运？”
“……”
“……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
“……那种……期待着想要嫁进豪门的心？”
……
最后一个用词，乔迁倒是听明白了。她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想死吗？”
停顿了三秒后。
江景胜：“不想。”
他决定继续吃面前的食物，不再理会这个狂妄的女人，但是咀嚼了两口，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沉默，免得被面前的女人当做是一种默认。
挽尊这种事，一定程度上还是需要的。
“你真的没这么想？”
乔迁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对方神情平静，面色如常，五官也都在原位上，但是她肯定不知道此刻面前的人已经在内心深处非常纠结却不愿意表现出来了……
比如说，他何必要把这事说得这么煞有其事，像是真的有在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样……
乔迁夹菜。
“我们有过协议的。”
她这么漫不经心的说着，把半盘菜吃完了。
江景胜却一口都没有动。
门再一次从左边被推开，出现的还是那个短头发的清秀少女。可爱的白色短袜子，有些笨拙地端着菜的手。
这一次上菜，那个女孩有意无意地把眼光往江景胜的身上飘过去，似乎想要寻求对方的回应。但江景胜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的乔迁身上，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更别说像个翩翩公子哥一样到处留情了。
原本短发少女还以为这一次，江景胜依然会帮她接着盘子，或者温和道一声谢谢。她是为了特意和他多一些交集，才申请再次端菜到这个包厢里来到。
但是什么都没有。对方连一个眼神也没有飘过来，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已经到了这个房间。
或许注意到了，但脸上分明是几个大字。
……没这个闲情。
短发少女很失望，只好郁郁寡官地端着空的托盘回去了。
直到门再次合上的时候，乔迁说。
“我相信南弘一定是对我有着特别的印象的，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如果在婚礼前依然改变不了什么，或者说他能摒弃过去的种种感觉，那么……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你愿意帮我我很感谢。”
洋洋洒洒，全部都做了解释。
江景胜对于这个回答，似乎依然不是特别满意。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桌子上摆着的一道道精美的日料。靠近乔迁的那部分已经被》干得差不多了，靠近江景胜的那一部分，却还没有动过几口。
门在这个时候被再度拉开，来人是一个比较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虽然脸上有了细细的鱼尾纹，但是风韵犹存，很有气质。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把菜一个一个摆放好。
乔迁很想问，之前的那个短发少女呢？转念一想，估计是受伤了，此生再也不愿见到这个渣男了吧。
“不好意思啊江先生，其中您点的这道菜，”妇人认真地把菜单拿过来，“由一位固定的料理师供应。而且，每天只供应一道。”
说的乔迁好奇心都起来了。
到底是什么山珍海味，这么牛掰，料理师每天只做一道？
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除去吃饭睡觉还有这样那样，至少在这个店里可以有十个工作小时吧？
每天他就算要花一个小时把这道东西做出来，那请问他剩下的九个小时在干嘛？
是不是太无忧无虑了一点？
“我知道。”江景胜点头，“以前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品尝一下。”
两个人谈话间，乔迁把菜单拿过来，忽然有一种想要戳瞎自己双眼的冲动。
那道传说中一天只供应给一个客人的菜，在菜单上的价格，都能买得起十个乔迁了吧？
她忽然觉得，就算把自己卖入豪门怎么了？和此刻拿着菜单的这种感觉比较起来，真是什么都不是事儿啊！
“不要就不要了吧。”她在旁边安慰这个面露难色的妇人。
对方连忙感激她：“谢谢小姐。”
正要起身，江景胜却再度把对方叫住。“今天是怎么回事？”
这个架势，似乎是一定要点到这道菜的样子？
“真的不好意思啊江先生，我们也都知道您是常客，但是……”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很是为难，“但是这道菜已经被隔壁包厢的客人点走了……”
原来如此。
乔迁说：“既然有特殊情况，不如就让料理师傅辛苦一下，再做一道吧？”
这个菜这么天价，有人点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一天能收入两倍的价钱，老板应该不会觉得吃亏吧？
没想到对方真的是有钱也不想赚。
“真的不好意思，您也知道，它一天只供应给一位客人，这个是我们不变的宗旨……”
这么循规蹈矩？
这下乔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再怎么劝说，人家都认定了“一天给一位客人准备”是一种服务质量的体现。再说，今天让对方破例了，往后破例的次数就会更多，可能这个招牌菜就不那么值钱了吧？
“这该怎么办好呢……”她再次托着腮，略微忧伤地开始思考起来。
没想到对面的江景胜和她完全就是两个思路。
“现在菜品上了吗？”
“还没有，正在准备中呢。”
江景胜点了个头，然后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歪着脑袋注视着这位老板娘。
“夫人，我和老板有许多年的交情，这个您知道的吧？”
“我知道。”对方连忙低头。
“那么，”江景胜长长的眼睫毛上满是狡黠的意思，“我愿意花两倍的价格，点这道菜，不知道可不可以再和料理师沟通一下呢？”
老板娘脸上划过一丝惊讶。大概是被对方的出手阔绰吓到了。
就连乔迁也在脑子里不断脑补：两倍多少钱，两倍，两倍，等同于一辆酷炫跑车，等同于三十件MUSU的奢侈家具，等同于五十个……
“我马上就去。”妇人也连忙低头，然后合上门出去了。
屋子里陷入等待。江景胜似乎是势在必得的意思。
“太奢侈了吧？”乔迁问他。
江景胜完全没有接过她的话茬，只是说：“好不容易带你来到这里，可以进行一次过程顺利的约会……”
……所以？
“……当然要你尝尝这道菜的味道啦。”江景胜说。
好吧。
乔迁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既然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好像非常希望我好的样子……
刚才那一段威胁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喂！
“江先生，”没有过多久，门再次被打开，妇人一脸抱歉的神色，“您多加了筹码，理当得到今天的服务。但是……”
居然还有但是？
乔迁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但是隔壁房间的人出了……三倍的价钱……”
什么？
什么？
发生了什么？
乔迁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世界了。
江景胜这个人非常奇葩也就算了，怎么隔壁的奇葩和眼前的男人不相上下啊？
“……不然……”她咽了下口水，希望能省下这笔挥霍的钱，用来给她做贫困教育事业的扶持，和给世界需要关爱的儿童的一笔远方的爱的基金。（你确定你会这么做？）
果然，江景胜有一些被激怒了。
从这个男人叩着桌面的节奏就可以看出来。
“四倍。”江景胜轻轻说。
接着，妇人就一脸“今天是怎么了”的神情出门了。
“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乔迁劝她。
江景胜挑眉。“只是多花点钱吃一道菜而已，有什么兴师动众？”
“……你就这么有信心？”
“当然，”江景胜笑，“这个世界上，没有钱办不了的事情。”
可是江景胜错了。
两人在等待了五分钟之后，只见这位老夫人又是满头大汗地进来了。
“打住。”
乔迁看了一眼，光是从妇人脸上大汗淋漓的表情来看，该不会是……
“你是想告诉我们，对方出了更高的价钱？”
老妇人一擦脸上的汗，显得特别不好意思。
“真的很抱歉，客人，我们也希望能为您提供最为真诚的服务，只是……只是隔壁的客人出价更高，对方直接以十倍的价格买走了今晚的这道料理……”
能用肉眼看得出来，江景胜的脸色已经在这一刻完全黑下来了。
“十倍？”
他攥紧了拳头，大概没料到自己今天在这里遇到了神经病了。
“那我就十五倍，看看他能跟到什么程度。”
乔迁转头，一脸诧异。
“你没问题吧？只是一道料理而已，至于这么讲究形式么？别人要是真要，我们就让给他呗。”
江景胜的态度倒是很坚决。
“那可不行，我看定的东西就是我的。”
乔迁忍不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十五倍，十五倍。
十五倍她可以去买一栋半山豪宅，然后在购置一千万级别的游艇，雇佣一个船长和几个掌舵的水手，每天在游艇上开开香槟，寻，欢作乐，办几场轰趴，叫个国外乐队弹电子音，喊两个脱衣舞女郎……
日子过得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这么想着，乔迁回头看了一眼菜单上的那道主菜。
虽然说图片仅供参考，可是看上去，这道菜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嘛，只是普通的油炸天妇罗而已……
想到这里，发现这钱花的，几乎刀刀都是滚过她心头的痛……
乔迁对隔壁的人忍不住产生了一点好奇心。
究竟是哪个奇葩，居然跟江景胜一样，愿意为了争一道菜而挥霍天价？
她忍不住站起来，要朝着隔壁包间看一眼。
门口的小姑娘立刻拦住了她。
“小姐，这边的客人都相当注重隐私，这样可能不好哦。”
乔迁：“我就看一眼。”
“这也不行，毕竟……”
可是此刻她的好奇心已经占了上风，也听不进去那边的拦阻。
“没关系，我只是拉开门缝，稍微看一眼。”
然后，她就微微拉开了一道门缝。
可是她忘记了，这扇日式拉门虽然看上去很轻盈，但是一拉开，下面的声音就吱嘎一声，响了起来。
一时片刻，桌上的所有人都转头，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此刻心里想的是：刚才人家说的确实对，真的不该就这么闯进来……
这个小服务生……怎么就不能……
意志坚定地多拦阻她一会儿呢……
拉开门后，乔迁看清了来人。空气中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开口说话。
房间里坐着大概四五个快要秃顶的老头，但全是西装革履的打扮，显然是到这边来商议事情的。
对，到这里为止，都很正常。
但是坐在桌子边最醒目的那个男人，也是从乔迁拉开门到现在，都用侧脸面对着她自顾自喝茶的男人……才是让乔迁觉得危机四伏，已经控制不了眼前局面的原因。
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的位置系了一条半透明的宝蓝色丝巾，此刻盖住了小半张脸，将锋利如匕首的下巴轮廓掩盖其中。
没错……就是殷明。
那个神秘的隔壁男子。
乔迁霸气侧露地拉卡门的那一瞬间，旁边的几个老头都有些惊讶，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和“粗鲁无礼”吧。但眼前的殷明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依旧握着手里的日式茶杯，目视前方慢悠悠地品着。
从始至终，他宛如一尊线条极致完美的雕塑作品。
乔迁心里已经后悔了十二条街了，不断低估：这是巧合吗？只是偶然碰到吗？然后偶然变成了隔壁桌吗？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知不知道是和江景胜在一起？
但仿佛老天就希望一些都逆着她的意思发展，最不想出现的人此刻又蹦跶蹦跶追过来了。
“怎么？果然是听到帅哥就忙不迭地过去了吧？”后面的江景胜终于追了上来，嘴上还是不忘说着一些调侃她的话。但是追到了乔迁的身后，看清了房间里那个醒目的男人，他也有些微微惊讶。
场面……陷入了重度尴尬。
原本沉默不语、只留给乔迁一个侧脸的男人，此刻听到了江景胜的声音，竟然微微侧过头，给了乔迁一个对视的眼神？
当目光撞进了对方那一潭深处的宝石蓝中，乔迁觉得血液都倒着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