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的指尖都在颤抖着，想要去扶贝吉却又不敢。
副导演擦擦额头的冷汗，可是额头上的冷汗却越擦越多，到最后只好拿出一抹方巾低着头一通乱抹。
贝吉跌坐在地上，画好的妆已经凌乱了，梳好的头发也乱糟糟散成了一团，像个刚从街上撒泼完的女人，连神情都是怔怔的。
围在她周围的人里，不乏有拿着她那些镜头去恶搞的工作人员，这个时候众人不免心虚，目光左右张望，不敢和她对视。
韩白玉在刚刚那一通泄愤之后，也像是用完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到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工作证，不知想了点什么，捂在胳膊弯里轻声地啜泣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的场面是一通不由分说、四面八方的万箭齐发，那么此刻射出去的箭全部都掉在了地上，空气反而变的寂静了。
一番相残之后，眼下的场面死伤无数，被射中的被射中，没射中也没能从刚才的这场闹剧中全身而退。
大家都在空气中悄然地沉默了，伴着韩白玉轻声的啜泣声，众人眼神复杂，彼此静默。
贝吉的眼眶红红的，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攥着的拳头却无声握紧，不知是恨是疼，是悔是酸，百味千杂。
这个时候，却有一道声音轻轻地插进来。
“我刚才一直忘了说，贝小姐的衣服，当初我买了两件。”
众人把目光投向说话的人身上，眼中都不约而同划过一丝诧异。
说话的正是乔迁。
她站在那里，长发温婉，神情从容，身上披着一件宝蓝色仙鹤点缀的和服。一只翩跹而至的仙鹤从肩膀处沿路贯穿了整个背部，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腾空而起。
不知怎么，她身上的气质与这个造型别致的仙鹤组合起来，透着一种刚柔并济的不紧不迫感，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安心，平静，仿佛刚才那些事儿只是小事，没什么可挂心的。
她走到样品间，在那里找了一会儿，捧着一个有包装的盒子出来了。
所有人都怔怔地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到乔迁已经在灯光下打开了这个盒子，里面服饰的亮片透着淡淡的光泽，完好如初，折叠着放在这个盒子里。
……这正是贝吉要的衣服。
导演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这……你……”
说了半天，他也没组织好该说什么样的语句。
乔迁把这件衣服放在贝吉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轻声说：“贝小姐，这件衣服，你还满意吗？”
已经傻了的贝吉呆呆地看了衣服片刻。
当时她指定了牌子，指定了大概的造型，而眼前的这件，完全和她预料中想要的演出服一模一样。
乔迁把衣服收起来，放进盒子，推到贝吉的面前。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刚才的一切全然没有发生。
“挑完衣服之后我擅自主张，找当地的裁缝给改了一下具体的尺寸。依据我观察，你身材最纤细的地方在腰部，跳舞的时候要衬得流苏飞扬的才好看，所以我让裁缝师加大了袖围，减短了腰围。”
说着，她帮贝吉散落在地上的化妆品一件一件捡起来。
“因为不知你的三围尺寸，我打了电话给你以前的服装师特意问了下，修改的幅度是按你的身材比例来的，出于保险起见，怕你不喜欢，我买了两件，一件修过，一件是原封不动从专柜上拿下来的，在演出之前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
“……但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说话的几分钟，地上散落在地的化妆品也全被她捡起来了。
整个过程，乔迁的神情一如往常，既不过分邀功，也无任何责备或轻蔑。
她有种荣辱不惊的气质，像是只是把事实的经过还原了一下。可贝吉的脸色由白转红，五彩缤纷，像是生生被人打了脸。
好半天，众人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韩白玉看着眼前这件修过的衣服，神情震惊，看着乔迁的眼神里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此时，外面的广播喊了一声，不知道后台化妆间发生了什么事的场外工作人员喊了一声：“再过十分钟演出就要开始了！当地嘉宾已经全体到位，请各位演出者准备！”
这场演出是真人秀的重要一部分，请的是日本本地的重量级别嘉宾。
化妆间沉默了片刻，导演反应过来，干笑着开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还是节目重要，大家都准备一下吧。”
说着，导演转向贝吉：“贝吉啊，你看，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事情的起因是因为这件衣服而起的，现在衣服又一模一样多出了一件，不是很好吗？”
导演劝大家：“什么事都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各自散了吧，别都围在这里了！”
助理瑟瑟缩缩，终于低低对贝吉开口：“……那个，贝吉，还是节目重要，违约了可是大事儿啊……其他事情，都等演出之后再说吧……”
贝吉抬头，美目环视了一圈，被她视线接触过的人大多都躲避了她的目光，唯有乔迁站在那里，手里还捧着礼盒，似乎是在等着她换衣服。
贝吉并不是真的那么不识好歹的人，知道这场演出涉及好几十万的预算，还请了许多重量级嘉宾。
她站起来，抽抽鼻子，接过盒子去了后台换衣服。
她知道这里的大部分人对她有意见，有背后中伤的，有恶意恶搞的，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但她唯一没料到的，是乔迁居然修了自己的衣服，按照她在舞台上的最佳效果来修改。
在乔迁看来，这只是做了自己的工作。
毕竟她负责所有演出人员的采购，这就意味着能在舞台上呈现最好看的效果是她职责的一部分。她给所有人挑了最好最合适的东西，虽然和贝吉有私人恩怨，但这一点上，亦没有区别对待。
可贝吉的试衣间里喉头一哽咽，连她自己都没料到，居然就这么轻声哭了出来。
她紧紧地捂住唇，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被别人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