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快速地狂奔着,只觉得卯上了这辈子所有狂奔的力气。
风在耳边呼啸地刮过,前面是小巷的尽头,左转,奔跑一百米又是尽头,接着右转,大脑的反应的时间根本比不上身体本能所做出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乔迁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寺庙狂奔的游戏,慢一点就会被后面的怪物追上,快一点可能就跌入无止尽的悬崖。一声惨叫之后,游戏界面里亮出一行血红的“Game over”的字幕。
“他们是不是快要追上来了?”她紧张追问。
身旁的南弘没有回答。
乔迁在奔跑的间隙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发现后面早已是一片乌云压城。
黑压压的一众人骑在摩托车上,如同滚滚的天雷往这边推进。
摩托车轮胎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排气机鸣出尖锐的噪音。喧嚣浮尘一并被惊动,浮在半空中,如同无声的蒙面罩子一样挡住了这群人的神情。
乔迁所能看到的,就是一片黑漆漆的硝烟中猎捕他们的追击者们。
“这样下去不行……”她的心里乱冲冲的,有无数个念头往外面冒,其中最理智的那个告诉她,“就算跑的再快也不可能甩掉摩托车,人会精疲力尽,但机器不会……”
有种绝望铺天盖地地卷过来,难道今天真的难逃一劫了?
“往这边!”
忽然身旁的南弘拽着她的手,朝一个空旷的方向狂奔而去!
“为什么要去那?”她一路没命狂奔,跑了一半才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边跑一边问,“空旷的地方我们就像个活靶子!目标更明显了!”
在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才是他们安全的庇佑所。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但在狭窄的小路里无法施展开来,刚才之所以能拖延一些时间,就是因为前面的摩托车速度挡住了后面的摩托车,众人只能在窄道里通行,不能发挥数量优势。
但是一到空旷的地方……
乔迁甚至不敢想。
两人已经跑出小巷,到了空旷处。乔迁用余光回头一瞥,身后的景象更是吓人!
那些追击者们一出小巷,就迅速排成了战略队形,一个巨大的几十米的弧形如同一个黑压压的包围圈,朝着他们风驰电掣而来。
她大略估计了一下对方的人数,却发现在漫天的尘土里居然一下数算不过来。
他们排列成了单列,组成了一把弯弓的形状,靠近两边的摩托车骑得更快,激起地上的尘土漫天飞扬。
每眨一下眼睛,身后摩托车引擎的声音就好像大了几分贝。
按照这个进度,不出30秒他们就能完全追上来,把两人团团包围在一个圈子里。
乔迁没命狂奔的时候还在想,他们就怎么不会被自己的灰尘给呛着呢?
“前面的人,你们赶紧投降吧!”为首的人遥遥地喊了一声,“你们无路可逃了!”
眼看着下一秒那群人就能追上他们了,南弘忽然一把拽过她,冲进旁边的一个地下通道里。
在地下通道跑了几步,乔迁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南弘之所以放弃小巷转而到空旷的地方,就是因为这里可以摆脱摩托车!
这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漫长台阶,以前是列车的进站口,如今则变成了废弃的通道。
一众摩托车停在地下通道口,对着那长长一列台阶皱了皱眉。
越来越多的摩托车在这里急刹车,无一例外停留在了地下通道的门口。
尘埃在身后浮动,引擎声还不甘心地鸣叫了两声,但没人上前。
得到了短暂的空隙,乔迁扶着墙壁大口地喘息。
黑漆漆的洞穴里,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一段之后又是一段,再一段之后还是一段。
尽头处越来越黑,甚至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走出这段台阶。
她休息的地方旁有个铭文碑,上面写了日文夹杂中文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日本地表下最深的车站”。
两人对视了一眼,乔迁晃过神来:“这是……土合站?”
南弘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乔迁倒吸一口冷气。
传说中比日本第一深的地铁站六本木还深的土合站,是日本“十大秘境车站”之一。
这个“无人车站”没有站员驻守,两站台的上下高度差81米。
如果是在晚上的时间来爬,那么幽深的深隧配上两旁白惨惨的灯光,462级阶梯足够你爬到心肝胆通通颤抖起来。
“我们真的要下去吗?”
看了一眼漆黑无尽头的台阶,她打了退堂鼓。
但眼下没有别的选择,后面有追击者们把路堵得死死的,两人不可能原路返回。
更紧迫的是,门外那帮训练有素的追击者在短暂的商量过后,齐齐地丢下了摩托车,步行追了上来——
“他们追上来了!快跑,赶紧跑!”
她没有过多犹豫,拉着南弘就往地表最深处狂奔。
没跑出多远,身后的墙壁就传来了枪声,还伴着一连串她听不懂的日语。
光是猜测,她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在威胁她:别跑了,再跑我就开枪了!开枪把你们统统打死!
有个同伴立刻把他的枪夺下,说了一串“你是不是傻啊命令不是让我们活捉他们吗”等急促的埋怨,枪声这才停止了下来,后面那群追击者撒开腿在后面穷追不舍,看样子今天不把两人捉回去他们就不会放弃了。
乔迁已经狂奔得精疲力尽,越往下狂奔,周围的光线就越是漆黑。
在距离地表最深的废弃车站里,逃的人,追的人,两方立场展开了激烈的角逐和拉锯。
他们越是狂奔,距离地表深处就越近,距离光明之地就越远。
这一切像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征途,没人知道终点在这里,所有人能做的只能用尽全力地狂奔,追赶,搏击,听着风在耳边猎猎作响的声音,听着心脏在胸膛里剧烈跳动,眼前的视线越来越黑暗。
“啊!!”
蓦的一声,乔迁忽然踩空了摔在地上,因为狂奔时势头过于猛烈,摔倒的时候也扑得格外惨。
“砰”!
清清脆脆的一声,额头磕开了一片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