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的脸上更为尴尬。
原本以为这么多人围着，最终肯定会拍出一个好的价格，甚至负责人还在心里默默地构思了这样的一幅画面：许多人争相出高价，最终人满为患，拍出了一个历史新高的价格。就算卖出去了，还有人为了这件作品争得头破血流，想要寻求这位设计师最新的作品。
毕竟这件成衣比起其他的设计作品，实在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可是等到真的喊出价之后，人群反而寂静无声。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了最开始要喊价的势头。
负责人略微尴尬地瞟了一眼后台——不用多说，乔迁就猜出来那位设计师恐怕就在后台，这边有什么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无人问津恐怕让人心凉，有人问津却觉得你的作品不值这个价——那就是另一种心凉了。
此刻负责人预期中的踊跃竞拍的场景没有出现，不光没有出现，甚至在第一轮就有了颓败之势。
负责人着急了，开始鼓动大家：“大家不是刚才还很喜欢这件衣服吗？”
人群叽叽咕咕地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件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设计师没什么名气呀？”
“也没什么品牌……”
“无名无人气，可却已经快要赶上时装秀里大牌的起价了！”
“感觉不值这个价……”
“就算设计上有可圈可点之处，但别的小品牌也能仿出来，最关键的是看署名……”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议论了片刻，连负责人也不再说话了。
众人继续围观了一会儿，渐渐地都散了，甚至连一个起拍价也没有出。
前一刻还殷切介绍这件成衣的男人，此刻脸上挂满了失望的表情。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他已经在心里打着腹稿：等下一次人群再过来的时候，要不要把价格再压一下？
压成多少合适呢？
四千？
三千？
他还没有想好，心里却免不了忧愁起来：要是打折打到这样的程度还没有人过来拍，岂不是非常尴尬？
设计师的确师出无名，当初他也是看中了这件作品想做个投资，却没想到刚放在这里的第一天就出师不利。
人群之外的乔迁看了一眼那边的境况，低声问身边的斐珍：“你觉得挂在上面的那件作品怎么样？”
斐珍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风格独具一格，不论是内行的外行的都能在第一眼被吸引，但设计师师出无名，也让人觉得困惑——这件作品需要功底，如果只是个新人设计师，无法单独设计出这样的作品，可如果是一个资深设计师，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作品挂在这种小作坊里？”
乔迁笑：“你这是先代入了一贯的偏见，认定了在这种小作坊里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呗。”
斐珍：“小鱼在池塘，大鱼在江海，有什么样的实力就会出现在什么样相应的场合里，我们沿路看下来的作品其实都是三教九流，虽然不乏好的，但基本能看出是经过新手的手，不够成熟，唯独这个让人困惑。”
“困惑什么？”
“设计师只有这么一件作品，让人觉得奇怪，新人设计师在创作出成熟的作品之前，肯定会有无数相对蹩脚的作品，换做谁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尤其是这件的水准已经趋近了后期成熟状态，那么底下肯定有无数的前期作品作为铺垫，如果他把前期作品全都拿出来，也不可能到现在依然还是籍籍无名啊。”
乔迁想了想，点头：“确实，我有点对这位背后设计师感到好奇了。”
斐珍压低声音，猜测：“但也不排除是抄袭，毕竟海内外的小众设计师太多，一时看不出抄的谁的也正常。”
“不像。”乔迁摇头，“我打算把这件买下来，你觉得怎么样？”
斐珍给了一个很中肯的回答：“不值。”
其他的路人并不是傻的，要是值，怎么可能全部都逃得不知所踪了？
“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乔迁反而给了斐珍一个相当宽慰的眼神，顺便捅了一下她的肩膀，怂恿她，“要不然这样吧，带会让你替我出个面，怎么样？”
斐珍拒绝得很干脆：“我不去。”
乔迁：“你去不去？”
斐珍很坚定：“不去。”
“你今天是不是为了配合时装周的主题，戴了一个短发的假发？”乔迁忽然饶有兴致地卷了一根她的发梢，脸上挂着笑意，“我觉得挺漂亮的，差点就忍不住想要把它给扯下来了。”
两分钟后。
就在负责人转过身想离开的时候，忽然迎面走上来一个年轻姑娘，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意。
这个姑娘开口：“老板，这件，现在还卖吗？”
男人的眼神里闪过惊喜的表情。
“卖！当然卖呀！”
男人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发现她短发干净利落，染着淡淡的棕色，面庞干净白皙，此刻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种气质不让人觉得疏远，但也不让人觉得亲近。
男人的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定论。
这个姑娘看上去很年轻，应该是刚毕业不久。
他生怕对方承不住这个价，又难得遇到了一个诚心的买主，所以忍不住插嘴一句：“起拍价只是作为参考，如果姑娘诚心要，我可以再给打个折——”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个姑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人，开口：“不用了。”
男人有过片刻的惊讶，很快就淡定下来。
按着这个架势看，眼前的这个姑娘只是受人之托过来拍下，而背后真正想要的主儿，至今还没发过声。
他顺着斐珍的目光往门外看过去，发现外面的人一半的身影隐没在了黑暗中，灯光点点，只能偶尔照亮她一点边缘的轮廓。
男人定了定神，生怕对方反悔，很快就开口：“好，好，我马上把成衣取下来。”
斐珍轻轻制止了他。
“老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她走过去，转手在男人的怀里塞了一张支票。
“好的设计需要有缘人来欣赏，而这次看中了这件作品的有缘人觉得，您的起拍价略低了，反而对不起这件设计。”
男人微微颤抖着手，把手里的支票拿起来一看。
这么一看，手就更加颤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