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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有惊无险

这两个星期让安妮感觉度日如年。实际上,自“蛋糕事件”后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又犯了很多小错误,让她烦恼不已。比如说,她本该把脱脂牛奶倒在猪食桶里面,可是却稀里糊涂地倒进了厨房装毛线的篮子里面了。还有一次,她在路上因为心不在焉,居然从小桥上掉到了水里。

安妮在牧师公馆喝完茶,过了一个星期,黛安娜·巴里又举行了一次派对。“这是个内部小派对,只邀请了自己班上的女孩。”安妮对玛里拉说。

派对举办得很成功,她们玩得非常开心。喝完茶,她们来到了花园里,由于玩腻了之前的游戏,想来点儿刺激的,于是,她们玩起了“挑战游戏”。

“挑战游戏”是亚邦里的孩子们的流行游戏,开始的时候只有男孩玩,后来女孩子也加入了。那年夏天,挑战游戏中发生的那些可笑的事都够写本书了。

先是查利·斯隆问鲁比·吉里斯,她敢不敢爬上那棵高大的老柳树。那棵树上有好多毛毛虫,鲁比吓得要死。她还担心会把新纱裙给刮坏了,她妈妈会狠狠骂她的。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方设法完成了这项任务。

接着,乔希·帕伊问珍妮·安德鲁斯能不能单腿跳,并且要绕院子一圈,只能用左脚。珍妮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可当她跳到第三个拐角时,再也跳不动了,只好认输。

乔希得意扬扬,摇头晃脑起来。于是安妮问她敢不敢去花园东边的木栅栏上面走一圈。走木栅栏可是一项技术活儿,需要很好的平衡性和协调性。如果头和脚跟不能很好地协调,很快就会掉下来。

虽然乔希·帕伊的样子不太讨人喜欢,她在这方面却很有天赋,而且她经常在家里练习走木栅栏,所以这对她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当她从容不迫地从木栅栏上面跳下来的时候,大家不得不对她夸赞了一番。因为这项运动可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乔希跳下来,得意地瞟了安妮一眼,小脸高兴得红扑扑的。

安妮把红发小辫子往后一甩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木栅栏又矮又短。我知道在马里斯维尔有个小姑娘,她能在屋脊上面走呢。”

“我不信,”乔希直接反驳说,“不可能有人能在屋脊上走,至少你不行。”

“你说我不行?”安妮着急地喊道。

“要不你就走走看,”乔希挑战她说,“你敢不敢从这里爬上去,到巴里家厨房的屋脊上走一趟。”

安妮听了这话,吓得脸色惨白。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她只好走到房檐下面。那儿有一架梯子靠在厨房的墙上。女孩子们都惊呆了,她们既兴奋又害怕。

“安妮,你别上去!”黛安娜恳求她,“你会摔死的,别答理乔希,问别人敢不敢做这么危险的事儿,太不公平了。”

“我一定得走,要不然会有损我的名誉的。”安妮严肃地说,“我别无选择,黛安娜。要是我不幸摔死了,你就把我的珠子戒指当做纪念吧。”

女孩子们屏气凝神地望着安妮。只见她爬上了梯子,站到了屋脊上,努力保持平衡,站直身子,然后走了起来。离地面这么高,安妮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这可不是她的想象力能帮得上忙的事儿。

在意外发生之前,安妮还是试着走了几步,然后,她很快摇晃起来,从晒得发烫的屋脊上栽了下去。她掉到了枝叶茂盛的葡萄藤里面去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女孩子们还来不及发出害怕的叫声。只是一瞬间,安妮就不见了。

如果安妮是从另外一边的屋顶上摔下来,恐怕黛安娜当场就要继承那个珠子戒指了。幸亏这一边的屋顶一直延伸到阳台的门廊上,所以房檐离地面很近,即使摔上一下,也不会伤筋动骨的。

尽管如此,安妮也摔得不轻。黛安娜和其他女孩惊慌失措地绕过房子跑到安妮跌下的地方,看到安妮面色苍白、魂飞魄散地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葡萄藤里面。鲁比·吉里斯没有跟过来。她已经吓呆了,就像脚下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安妮,你摔死了吗?”黛安娜尖声嚷着,在安妮身边跪下来。“噢,安妮,亲爱的安妮,求你说一句话吧,告诉我,你摔死了吗?”

接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安妮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用一丝微弱的声音回答说:“黛安娜,我没摔死,不过,我想我被摔晕了。”

乔希·帕伊放下心来,她虽然没什么想象力。可她也能想到,要是安妮死了,大家肯定会把她当成罪魁祸首的。

“你哪摔坏了?”查利·斯隆抽噎着问,“安妮,你摔到哪里了?”还没等安妮回答,巴里太太就来了。安妮一见,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她马上“哎哟”一声又跌坐到地上。

“怎么?你伤到哪儿了吗?”巴里太太问道。

“是脚脖子。”安妮喘着气说,“啊,黛安娜,请叫你爸爸来吧,让他把我送回家。我绝对走不回去了,就是单腿跳也跳不了那么远,连珍妮都没法围着院子跳一圈。”

安妮回来的时候,玛里拉正在果园里摘夏季苹果。她看见巴里先生穿过小木桥,爬上斜坡走了过来。巴里太太和他并排走在一起,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大群女孩子。巴里先生的怀里抱着安妮。安妮的脑袋靠在巴里先生的肩上显出有气无力的样子。

看到这副情形,玛里拉就像被雷击中了一般,一下子愣住了。突然间一阵巨大的恐惧感慑住了她的心。她感觉安妮对她意义重大。只有在面临要失去安妮的情形下,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以前她仅仅认为安妮可爱,但现在——当她手足无措地匆忙冲下山坡时,才知道安妮在她心中的地位,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得多。

“巴里先生,这是怎么回事?”玛里拉气喘吁吁地问,玛里拉向来是冷静明智的,可是现在,她居然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她已多年未曾出现过这样失态的模样。

安妮抬起头来,自己回答说:“别担心,玛里拉,我走屋脊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来,扭了脚脖子。这真的很幸运,本来我可能会摔断脖子的。”

“我就知道,让你出去参加派对,就一定会惹出什么麻烦。”玛里拉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她又恢复了本来面貌,用严厉而冷淡的语气训着安妮。“麻烦你抱她进来吧,巴里先生,这边走。把她放到沙发上面吧。哎呀,她昏过去了!”

大家赶紧去叫在田里面收割的马歇。马歇立刻就去找医生了。医生来得很快,他发现安妮的伤势要比预料得严重些。她的脚踝骨折了。

晚上,玛里拉来东山墙的屋子里看望安妮,只见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悲伤地问:“玛里拉,看到我这样,你觉得难过吗?”

“你是自作自受!”玛里拉说着,拉下了百叶窗,点着了灯。

“那你更该觉得难过了,玛里拉。”安妮说,“一想到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就难过得不得了!要是能赖在别人身上,我还能觉得好过点儿。可是,要是有人向你挑战,问你敢不敢在屋脊上走,你该怎么办啊?”

“我会稳稳地站在地上,让他们的‘敢不敢’都到一边儿去!这简直就是胡闹!”玛里拉说。

安妮叹了口气。“你的意志很坚定,玛里拉,我就不行。我受不了乔希·帕伊的嘲笑。一想到我不接受挑战,就会一生都被她耻笑。我就觉得受不了。玛里拉,你别对我这么凶了,我已经受到惩罚了。毕竟我都昏过去了,这一点儿都不好受。医生在给我正骨的时候,我都疼死了。而且,我将近六七个星期不能走路,也看不到新老师。等我能上学的时候,她已经不是新老师了。而且,基尔——,班上的同学都会追上我的成绩。这多让人苦恼啊。可是,玛里拉,只要你不再生气,我就觉得这一切都能忍受了。”

“好吧,我答应你,不生气了。”玛里拉说道,“你可真是个倒霉的孩子!就像你说的,苦还得自己受,好啦,吃点儿饭吧。”

“还好,我的想象力很丰富,这不是很幸运吗?”安妮说,“我希望它能帮我度过这段漫长的时间,让我能快乐点儿。要是那些没有想象力的人骨折了,玛里拉,那可怎么办呀?”

虽然之后的七个星期又漫长又无聊,但幸运的是,安妮还有想象力,除此之外,很多人来看望她。每天都会有几个女孩放学后顺路来她的屋子,给她带些花儿,有时带几本书,告诉她亚邦里学校里发生的一切。

“玛里拉,她们是多么善良和热情呀。”当她终于可以一瘸一拐地下地走路时,发出了这样幸福的感慨。

“整天躺着可不怎么样,当然,也有好的一面,玛里拉。要不是整天躺在床上,我还不知道我有这么多朋友呢。连贝尔先生都来看我了,他真是个好人。虽然他不是我灵魂的知己,但我还是很喜欢他。我以前不该总是说他坏话,玛里拉,我后悔了。现在,我相信他祷告的时候是真诚的,只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罢了。那可能是他的习惯吧。要是他意识到这一点,可能会改掉这个毛病的。我已经暗示过他了。

“我告诉他,我是怎么想方设法把自己的祷告词讲得生动有趣的。他也告诉我他小时候摔断脚踝的事情。真是难以想象,贝尔先生也曾经是个小男孩,看来,我的想象力也不是万能的,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儿。

“虽然我努力想象他小时候的样子,可还是只看见一个长着灰白胡子的老先生,戴着眼镜,和他平时在学校的样子一样,就是小了一号。但是,我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阿兰夫人小时候的样子。

“阿兰夫人已经来看过我十四次了,这很值得自豪吧,玛里拉,她可是牧师的妻子,平时应该很忙的。她是一个让人开心的夫人。她说,这不是我的错,只是我以后活动的时候要小心点儿。虽然林德太太也这么说过,可是她那种语气让我觉得,她说的不是让我活动小心点儿,而是让我脾气小一点儿。而且,她并不相信我真能把脾气变好。

“乔希·帕伊也来看我,我尽量有礼貌地对她。我想,她是对这件事后悔了,她很害怕万一我摔死了,她要负责任,而且会一辈子生活在悔恨中。黛安娜是我的忠实好友,她怕我感到寂寞,每天都来看我。

“啊!等我能上学了,我该多么高兴呀!我已经听到了新老师的好些事儿。女孩们觉得她很可爱。黛安娜说,她有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眼睛也很迷人。她的衣服很漂亮,她的灯笼袖比亚邦里任何一个人的袖子都好看。

“每隔一周的周五,她会组织学生朗诵,有时是一段文章,有时是一段对话。这让我从心底里高兴。乔希·帕伊最讨厌朗诵,因为她没什么想象力。黛安娜和鲁比·吉里斯、珍妮·安德鲁斯正在排练,她们下周一要朗诵一段对话,叫‘清晨的访问’。星期五下午,要是没有朗诵活动,老师就会让大家去森林里面,研究羊齿草、花朵和鸟类。每天早晚还各有一次体育锻炼。

“林德太太说,这些事她都闻所未闻。这都是因为请了女老师的缘故。可是我觉得这样的课很有趣,我觉得斯蒂希老师一定是我灵魂的知己。”

“很显然,安妮。”玛里拉说道,“从巴里家的屋顶摔下来,一点儿都没摔坏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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