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生略微收拾了一下,我们就坐上马车前往位于城北的衙门去了。
“原来是太傅大人,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恕罪。”那个被玉儿扔了令牌的,刚刚还颐指气使说今天不是探监的日子的知府,转眼已经是服帖的猫狗了。太傅虽没什么实权,但是京官到地大三级,且好歹是一品的官职,一句话都有可能葬送地方官的前途,还不得是得恭敬对待。
“嗯,方便去看看江家的人么?”我整整袖子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大人您请您请,话说今天江家也是热闹,上午就有人来看他们,这不到现在还没走呢。”知府在前头领路。
我心下一惊,脑中浮现顾念白的身影,想起来老国师教导我的,你越是躲什么,就越会来什么,“来探监的是谁?”
“是前任枢密使顾念白顾大人,如今是崇文书院的先生,言大人应当认得的,”当初就是这个知府协同顾念白查的案子,他们算熟识。
“不二,”赵清生拉住我,“你准备好了么?”
“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秦少阳拍拍我的肩膀。
“不二,你进去吧,我带玉儿在这晒晒太阳。”刘不凡抱着玉儿,停下了脚步,之前还说侄女见见伯父,到这晒什么太阳。
“我也陪玉儿晒太阳。”
“我也晒。”
“你们真没义气。”三年了,我们又在一起开玩笑逗闷子了,真好。
牢房里静悄悄的,牢头带我转过一个弯,我听到清脆的棋子的声音。
“你这一步走地无理,自进圈套啊。”是顾念白的声音,朗声疏阔。
“顾先生且放眼全局,接着走吧,何必在意我那一小步呢。”我反应了一会,才发现是江文远的声音,找不到以前那种清脆利落了,有些暗哑。
“二位的闲情雅致倒依旧没变啊,”我转过拐墙,似乎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让语气听起来没有起伏,“我来陪着二位聊个天吧,下棋多无趣。”
以前江文远就常和顾念白下棋,另外几个人不是练武去了,就是去后街讨好心上人去了,时常我一个人待在那里陪他们下半日的棋,顺带聊天。
“荣幸之至,言先生快坐。”顾念白指了指第三张凳子。
“言先生。”江文远起身作揖,就像三年前在书院一样,懂礼谦逊,只是消瘦了许多。
桌上还备了茶水,三个杯子和在书院时一模一样。顾念白总是这样,轻而易举能料到所有事,今天赵清生大婚,他知道,我来参加他也知道,那场婚礼不过是个闹剧估摸着他也知道,我不想去见他,而会来看江文远他也猜到了,所以干脆来这里等着。
“你喜欢的花茶,来尝尝。”顾念白还是喜欢向我招手,就像招什么猫狗。
“不得不说,你们还是有耐心下棋,我还是看不下去,太无趣了。”我行云流水拂衣坐下。
“你要是什么时候能静下心下棋,也就长大了。”顾念白其实不知道我在宫里也时常下棋,从一开始的臭棋篓子,被宫里那些棋博士练出了一手棋艺,无聊时自己和自己也能下上一整天。
“言先生你来瞧瞧我这手棋如何?”江文远递来茶,上面飘浮着枸杞菊花红枣片,“顾先生觉得我这步把棋下死了。”
“她本是不懂棋的,你问她做什么。”顾念白嘲笑我。
“我倒觉得他这步走得不错,顾念白你这才是败局难挽啊。”我反唇相讥。
“不如言先生替他下吧,我倒不觉得我这是败局,”顾念白反手做邀,“哦,我的名字是顾执墨。”
我顿了一顿,终于再开口,“叫什么有什么关系,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就像那个孟芝,我给了她这个名字又怎样,还不过是个没见识的妮子罢了。”
我略一思索,走出一步。
“那孩子怎么样了,嗯,言先生这一步出人意料。”顾念白,哦,顾执墨不假思索下了一子,随口问。
“挺好的,起码我觉得是幸运的,等她姐姐出狱,会一起回老家去。”我也不假思索。
“顾先生,清生这两个媳妇都落了,”江文远笑得莫名,“听闻先生精通占卜,是国师大人指点过的,不如为清生算算姻缘吧。”
“别介,他自己还没讨到媳妇呢。”我毫不留情,棋步越发快了。
“算人不算己,我没媳妇和我给别人占卜没有什么关系好么。”顾念白一副你再说一句我就打死你的语气。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那你就算算呗,顺便也给我算算,我这二十岁的年纪还嫁得出去么?”我顺便自嘲。
“你们几个我都算过了,只是天机不可泄露。”顾念白又在故弄玄虚。
“顾先生若不说,咱们得说你压根没算出来了。”江文远说出了真相。
“你们是不会说的,但不二是肯定会说的。”顾念白说出了更深的真相。
“那你就说说呗,泄露天机也没什么,那个国师大人为明月公主算了一生,也没什么报应啊,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我端午的时候见他还是神采奕奕的。”我说出了另一个真相。
“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便告诉你们,”顾念白又下了一子思索了一会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