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二夫人院子里时发现一众人等都在这里,连甚少过问家事的一家之主南宫禄也坐在下人搬出的一把花梨木椅子上冷眼看着院中情形。
大家看到她进来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行刑的仆役也暂时放下了挥鞭的手。
梁梦看着眼前只着中衣中裤,赤着双足被架在临时搭起的高架上打的满身血痕的翠竹,只觉得胃里又是一阵翻滚,心中亦感慨万千。她的确是怨恨她,怨她多嘴将她害到如此地步,怨她无心之失却害得她要来承担这惨痛的后果,但是像这般看到别人因她而受刑她却还是接受不了的。
当众被剥去外衣,赤。裸双足,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比鞭刑更为严重的责罚了,是在众人面前生生夺去了她的尊严,和让她赤身裸体站在众人身前没什么区别。她心下不忍,不知该不该上前将她放下,南宫沛菡却在这时哭的梨花带雨的来到了她身前,紧紧抓住她的衣袖:“九妹,求你救救翠竹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怪我平日里对她放纵惯了让她养成了这快人快语的毛病!你要怪就怪我吧,翠竹她真的是无心的啊……九妹……求你了……求你救救她吧,她跟了我十三年啊……”
梁梦看着眼前哭的嗓子都哑了的南宫沛菡突然觉得自己才是个罪人,好像不是那翠竹害了她,反倒是她害了翠竹一样。在这种年代,主仆间能有这份情谊也是不易吧……
“七姑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跟了你十三年又如何?正是因为跟了你这么久还没学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才更应该受罚不是吗?”一旁的胡利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南宫沛菡丝毫不见怜悯之色:“要我说,仆不教,主之过,二夫人没有连你一起责罚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怎的还好意思为了这个贱婢来向阿穿求情呢!”
“我……”
“二胡,够了”,梁梦轻斥,强忍住心中不适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南宫禄和二夫人面前:“父亲,二姨娘,翠竹也是无心之失,今日受到这般刑罚定然长记性了,还望父亲和姨娘开恩,饶她一命吧。”
满院众人皆惊诧的看着她,连二夫人也有些诧异的看了她半晌。本来她即便不是嫁给太子也是要嫁给商国十四皇子的,就算将来不是国母也是一国王妃,这样的大好前程被一个下人随口一句话耽误了她竟还为那人求情,这在众人心中是想都不敢想的。
南宫禄也看了她许久没有说话,良久才开口道:“她将你害到如此地步你难道不怨她吗?”
“怨,怎会不怨,但现在要了她的性命又能如何?太后会收回懿旨吗?既如此,又何必凭白搭进她一条性命呢。”
又是一阵静默,南宫禄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深沉,好半晌才挥手对那行刑的仆役做了个手势。
梁梦心下一松,回身看了一眼。却见那仆役高高扬起了手中长鞭,准确无误的一鞭挥在了翠竹的脖颈上,力道之狠将她左侧脖颈生生抽开一道裂缝,鲜血瞬间喷薄而出,在空中染出一片血雾……
“啊……”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鲜红,尖叫一声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躺在自己房中,容靖安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南宫禄也站在一旁等她醒来。
她看见南宫禄的瞬间陡然一惊,慌忙从床上坐起,捂着被子躲到床角瑟瑟发抖:“凶手!杀人凶手!你走!走!我不要见到你!”
南宫禄上前两步想要将她拉出来,却被容靖安伸手拦住。他无奈轻叹一口气:“柯儿,有些人犯了错就一定要接受惩罚,不能因为责罚她也改变不了结果就放过她,心慈手软只会害人害己。我知道你心性善良不愿看到有人因你而死,但是……若不想有朝一日被他人害死,就只能先下手为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再加上我们南宫府又是武学世家,是血肉白骨堆砌起的荣耀成就了我们,不杀人,就没有今日的南宫世族,我们也就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保护?靠杀人来保护吗?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梁梦竭斯底里。
“皇上驾到……”,不等南宫禄回答,一阵尖锐的嗓音破空而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一行人打着明黄伞盖浩浩荡荡的行进了南宫府,路过正殿时却没有进去,而是直直来到了梁梦院前。墨司政穿着一身便装行在人群前方,抵达院门时示意众人等在原地,只身一人来到了她的门前。
南宫禄早已候在门边,见到他后深深俯首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又颇有些为难的看着仍旧躲在床角不肯下来行礼的梁梦忐忑的向他解释:“小女刚刚回家不久,对规矩还有些……”
“无碍”,墨司政挥手说道。
他缓步来到她床前,站到容靖安身边,向缩在床角的梁梦伸出了手:“阿穿,别怕,过来。”
梁梦看到他仍旧穿着平日里的衣服,脸色依然是往常一样的关心,心中突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冷言冷语的开口:“臣女南宫梦柯身体不适,未能及时向皇上行礼,还望皇上恕罪!”
“柯儿!”南宫禄知道阿穿是梁梦在外十年时用的假名,也看出了皇上与她相识,但此刻她这般言行失当还是令他大惊失色,急忙斥责:“不得放肆!如此言行不敬就不怕皇上治你得罪吗!”
“治罪?哈……什么罪?把我扔到鳐国还不够,非要治我个死罪才甘心吗?也是啊……只有我死了你那宝贝太子才能放心吧!”
“柯儿,你……”
“你出去”,墨司政转头对南宫禄说道。
南宫禄原本心下不安,见皇上对她一再袒护,虽仍旧有些不放心但还是无奈的行礼退下了。
“阿穿,我和子言都是事后才得知的消息,我们知道时太后的懿旨已经下来了,我虽有心阻拦,但是……也不好公然违拗了太后的意思。所以……”
“所以我还是要嫁到鳐国,还是要成为她拍案一怒的牺牲品对吗?”
“……”
“你回去吧,三天后我会准时出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皇上!”
墨司政本还想在说什么,却知道现在的她怕也听不进去了,只能无奈轻叹,转身出去和南宫府众人交代了些相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