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穗影摇摇头：“我知道不知道是谁，这并不重要。”杨率的火气平息了一些，他看着程穗影努力平静的样子，心也慢慢平和：“穗，你确定你没事吗？”
“我只是没有尝试过，躲在所有人的口水里，会是件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程穗影的眼眶泛了红，却强忍住不掉泪。
“穗。”杨率说不出话来，直然地喊着名字。
“会有解决办法的。”简单一脸沉重地从小道传过来，郑重其事地看着皱眉的两个人。杨率低埋着的头抬起，双眼放光：“什么办法？”
简单盯着程穗影，指着杨率，毫不退缩地开口：“只要你在我们两个之间选择一个人做你的男朋友，公之于众，流言自然就破了。”
“呵呵。”程穗影笑出了声，“那你不是得利的渔翁？”
简单笑得开怀了：“看样子，程穗影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杨率谈恋爱啊，所以你才会觉得得利的人是我。真荣幸，那女朋友，你晚上想去哪里就餐呢？”杨率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抓住简单的衣领，衣服被扯地皱皱巴巴的：“我警告你，不要三番五次地来骚扰穗的生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简单用尽很大的力气才有杨率的手掰开，他轻轻地抚平了一辆的褶皱，低沉的声音却狂妄着：“我告诉你，一直骚扰她生活的人，是你。”杨率显然被这句话渗了一下，浑身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会儿。
程穗影拉过行李，朝着杨率的方向：“我们走！”
简单没有拉住谁的手臂，只是用刚好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扬着骄傲的腔调：“随时听从你的召唤，考虑好了，随时可以找我。”
震撼，伴着心跳，明晃晃地出现，最后却只随着一声跳动，又匿于沉寂。程穗影心不在焉，脚步却匆匆得无法辨识，行李箱因快速滚动而与石子产生摩擦，有了小小的震动。
幸好，偌大的校园还有一席清静之地，杨率沉重的步伐终于禁不住颤抖，停了下来，他在石椅上坐下，一脸的郁闷，程穗影把行李箱摆摆好，立在一旁，在杨率的身边坐下：“杨率，你别太在意别人说的话，很多事情，只要我们自己明白就好了。”
“穗。”杨率的心事变得重重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嗯。”程穗影点点头，目光飘向远方。
“你和哲分手，有没有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我？”杨率一字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心居然也疼了一下。
两个人走到一起，可以是经过漫长时间的考虑，日久生情，也可以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一见钟情；而两个人分开，即使或多或少避免不了冲动，可是感情能够断裂，双方都有责任，都牵扯到彼此双方的疼痛，彼此都怀疑是不是可以继续走下去。
“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和晴哲已经分手了，在一起的时候，我们的相处也总是淡淡的，有时候也常常会好多天没有联系，但也几乎从来没有疏远过，像是提前进入了婚姻时代，淡如水。只是这一次，没有联系的日子久了些，让我有些不习惯，不适应。我和他分开，只可能因为我们彼此，从来都不会因为别人，何况是你。”程穗影看着太阳一步一步往下坠，瑟红的阳光昏亮了迷离的双眼。
杨率半信半疑地抬起头：“如果这样不甘心，为什么不去挽回呢？”
“晴哲像是时光，我陪他一起流浪。此时，时光逃离了，我却还是一个人在流浪。”程穗影压了压声音，“半年里，据我所知，他从来没有用任何方式打听过我的消息，他潇洒地过着他的生活，我不是厚脸皮的人，为什么我要降低自尊去哀求？”
“哲和你的性格几乎是一模一样，他也不会降低所谓的自尊来找你，你们都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相互折磨？”杨率把自己从低落的情绪里拉出来，甩了甩不扬的腔调，“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程穗影深邃地望了杨率一眼，轻声问的一句话又深入了内心的骨髓，最纠结的心态莫过于此。一个人遇到一件事，会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放下走马观花的情绪，苦苦追寻一个答案。每一件事，都是一个坎，遇到了，无法挣脱，内心无比希望跨过这道坎，可是时光却偏偏又来折磨，一遍又一遍地重演着难题。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程穗影最后把自己逼入了一个绝境，束手无策。
夜，在每个人心累的时候，总是来得那么快，那么理所当然。大城市的尘埃将笔挺的西服染成了另一个颜色，连同岁月一起，在脸上画下越来越深的痕迹。
程年褪不去一身的疲惫，走楼梯的时候竟也是一阵恍恍惚惚的，脑袋上冒着金星。电梯出了故障，管理员让他在楼下等等，说是电梯马上能维修好。程年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一言不发地上了楼。十六楼，一个庞大的数字，能让人失去所有的耐心和力气，直至苦不堪言。
程年摇摇晃晃也爬到了十楼，他抬起头看到墙壁的号码牌，心里也是一阵欣慰，终于要走到家了。视线变得模糊，他的手紧紧扶住扶梯，闭着眼，意识回旋。
时间“嘀嗒”着走过，程年睁开眼，听着楼下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他透过扶梯之间的空隙往楼下看了看，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压低了头，根本看不清脸，步伐很快，像是赶赴一场迟到的约会，楼梯几乎是跳着走动的。程年摇摇头，嘲笑了一番自己的年龄，承认终于老了，然后蹬了蹬脚，还要继续爬六楼，才到家。
钥匙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契点插入门孔，程年听到身后震动的声音，随后“嘀”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杨率的父亲杨明挎着公文包，神气地出现在电梯门口。他扬着憨憨的笑声走近程年，拍拍他的肩膀：“老朋友，好久不见啦。怎么样，最近都还好吗？”
“过得去。”用力地把钥匙塞进门孔，门开了，程年扬着敞亮的客厅，豪放地说着，“来，喝几杯，聊一聊。”杨明笑得开怀，收了收腋下的公文包，一脚踏进锃亮的地板。
房间，又是焕然一新的模样。客厅里，茶几上没有多余的杂物，该放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在自己的位置，沙发上也没有羁留下来的脏衣服和臭袜子，瞄了一眼厨房，凌乱的餐具又被规整到一个干干净净的角度。杨明收了收脚步，生怕自己的莽撞破坏了原本的静态：“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还能把家弄得这么干净，真看不出来啊。”
程年笑了笑，把靠垫挪开，指着沙发：“快点坐，我去厨房拿啤酒。”走到冰箱旁，回头朝着杨明的方向问了句：“你老婆最近去哪里了？”
“蓓蓓她这几天都在小率的外婆家住着，那边有点事情需要她处理下，都快一个礼拜了，家里都没有人，肯定都堆满灰尘了，我可不像你，这么会持家，我不捣乱就已经很不错了。”杨明笑着，嘲笑了自己一番。
“嗯。”程年把啤酒递到杨明的手里，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下，心里默默地把许蓓蓓的名字从可能的名单里排除。近几天再也没有买过天田螺，房间却还是会被无缘无故地打扫干净。
“公司怎么样？”程年转回心思，开了啤酒，和杨明对碰了一下。杨明敞着肚皮，笑嘻嘻：“现在都还好，不过你也知道我公司的情况，迟早的事情，我担心也是一天，不担心也是一天，还不如现在这样，乐呵呵的，日子还好过一点呢。”
“没有办法了么？”程年感染不了开朗的思绪，一个人陷入深深的担忧里。
“其实说开了，天灾也就算了，能补则补，老天爷开眼的时候，我说不定能挽回一成。这是人祸啊，千算万算也不能避免的事情呐，既然发生了，就好好地面对吧。”杨明示意着把啤酒和程年对碰了一会，然后把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别担心，我和蓓蓓都想好了。”
“小率知道么？”程年只有在杨明和许蓓蓓面前的时候，才把杨率喊成“小率”，没有任何原因，像是一种习惯。
“迟早会知道的。”杨明又笑了笑，“我们也不瞒他，如果他问起来，我们也会说的，不过我们就是担心他讨不到老婆了，哈哈。”
“有小影呢。”程年也喝光了啤酒，忽然的笑意纵横，“实在没有人嫁给小率，小影肯定会第一个冲上去的。”
一片和谐的笑声里，程年也说了自己的情况，一直在公司做一个小职员，靠着工龄拿着还不错的工资和福利，日子也过得滋润。程穗影也挺好的，没有让自己操心的地方。
不过，是不是人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会产生深深的厌倦和疲惫，以及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去的渴望呢？
霓虹四起，深夜来得寂静。
客厅的灯依旧亮着，白亮的光无缝不入地穿进眼球里，微微的隐痛进入整身的疲惫，杨之然虚虚地躺在沙发上，脑海里一片空白，提不起任何力气。阁楼在入了半夜十二点之后，陷入了另一片时空，所有繁杂的声音顿失，脚步声、嬉笑声仿佛在一瞬之间没有了踪影。
有时候，杨之然会用力地跺跺脚，听到厚实的声音，她会暗自心安，活着是最大的安慰，不过，第二天会受到楼下的住户善意的忠告。于是，杨之然害怕的时候，会轻轻地敲敲墙，尽管声音空洞，不过耳朵趴在墙上还是有不小的响动。
茶几上堆着几本书，刚从学校图书馆接回来的，准备看看之后写一篇论文，作为专业课的作业。杨之然眯着眼，看着头疼的专业书，收了收手，换上桌上另一边的本子，躺着一个舒服的姿势，静心地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