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哪里？”程穗影直视着杨之然。
“你还好吗？”语气不轻不重，音调婉转低合，不偏不倚地穿透程穗影坚硬的保护，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所有的伤痛都在一瞬间回涌，靠着杨之然的肩膀，程穗影一言不发，眼泪却浸湿了身边的肩膀。
身边的人在一个个离开。
奶奶走的时候，天好像塌了下来，整个压在我身上。
我难以呼吸，想大声喊救命，可是我喊不出声音来。
你在不远处发疯似的找我，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那一刻，我很害怕离开这个世界。
断断续续的倾诉，哭得多了，困意袭来，靠着浸湿的肩膀睡着了。很久不曾这样毫无戒备地安然入睡，睡着也发出小小的鼾声，杨之然呆呆地看着熟睡的程穗影，温和的脸蛋，嘴角微微咧开的笑意，她轻轻地动了动程穗影的头，让她依靠在沙发上的另一端，起身在卧室里找了张毯子，盖在程穗影的身上，看着她安然入睡的脸上，毫无心事的她之前连问一句“你到底和我奶奶说了什么”的疑惑也没有，杨之然无声地笑了笑，起身朝周围看了看，寂静得毫无声音，连心跳都透彻得一清二楚。
踮着脚步，一个人走到程穗影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天蓝色的墙壁，湛蓝色的色调沁人心脾。房间的摆设很简单，大大的书柜，满满地塞满了书，电脑离床不远，杨之然按了启动键，端坐在电脑面前。每个人都有好奇心，渴望窥探到背后的秘密。
程穗影的电脑设了密码，杨之然转了转眼珠，输进程穗影的生日，提示密码错误，再输入晴哲的生日，密码依然提示错误。杨之然摇摇头，起身想离开，毕竟不是所有的好奇心都可以得到满足。
迈开步伐的时候，回头瞄了一眼电脑桌面，杨之然走回去，在键盘上暗了四个数字，屏幕瞬间转换页面，“欢迎进入”的字眼充斥眼球。
杨之然傻傻地愣住，她无力地移动着鼠标，开了几个页面，又关了，一脸茫然地走出房间，轻轻的脚步不愿吵醒熟睡的人。程穗影还在熟睡，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珠。
除了自己的心，说也无法猜透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程穗影总是一颗无所谓的脸，淡然地面对时间给的幸福和灾难，不患得患失，有时候会想，是不是给了她全世界，她也不会欢呼雀跃，是不是夺走了她的一切，她也不会难过。杨之然轻轻地坐到沙发上，依靠在程穗影的大腿旁，闭上眼，享受安然。这些日子，忙得都来不及安心入睡。
夜静静的，客厅的灯火通明，两张熟睡的脸，两颗安然的心，世界也纳入寂静。
闹钟在七点的时候响起，杨率懒洋洋地起床，在衣柜上翻了很久的衣服换上，杨母急匆匆地冲进房间，一阵牢骚：“小影在客厅里等了你很久，你难道不能快一点吗？”
“这么着急干嘛？”杨率无所谓地摆摆手，“每次你开车送我们，又不会迟到。”
“你这几天怎么故意拖拖拉拉的？”
“我哪有？”杨率从床底下抽出拖鞋，挂在自己的脚上，慢吞吞地走到浴室，挤牙膏刷牙，一直到七点半，杨率才算正式准备好，笑着出现在客厅里，一挥手，往门口走去。
杨之然跟着程穗影的脚步，甜甜地叫了声“阿姨”，四个人一块儿乘着电梯下楼，在汽车旁边，杨率执意要和程穗影坐在后排，杨母气得加大了分贝：“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啊？”程穗影笑了笑，拉过杨之然的手：“你坐副驾驶座的位置，不介意吧？”
杨之然笑着打开车门，笑着说：“别耽误了，再不快点，就可能真的要迟到了。”杨率得意地朝着杨母看了一眼，一脸笑意地钻进后排。
马路旁的建筑，参差不齐，有的高耸入云，有的平平落落，窗外的天气晴朗得很美丽，太阳趁早就打量了整个天空，万里无云，程穗影微靠在座椅上，贴近杨率的耳旁：“还没有和葛彤彤和好啊？”
“你在说什么啊？”杨率排斥性地靠后一番，偷偷地瞄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故意压低声音，程穗影饶有兴趣地继续说着：“不然你干嘛每天都拖到葛彤彤肯定出门的时候才敢出门啊？”杨率顿时哑口无言，趾高气扬的姿态低了下来：“穗，你能不能给我点装深沉的机会？”程穗影无奈地摇摇头，偏过头，独自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子在校门口停了一会儿，又换了方向驶向公路，空留一股尾气，呛得喉咙难受。程穗影捂住鼻子，朝着杨之然：“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了。”杨之然摆摆手，“我一回来就去你家了，家里一定乱透了，晚上我先回家整理整理东西。”
程穗影点点头，看着杨之然朝另外另一栋教学楼走去，然后朝着杨率一点头，示意往教室的方向走去。有时候，最不愿遇见的，恰好是最有可能遇见的。葛彤彤在目光不远处走着，背影透露不出情绪。杨率眼神开始闪躲，故意放慢脚步，摆出一副无视上课铃声的模样。
“你这样，又是何必呢？折磨别人，还顺带折磨自己。”程穗影直面杨率的眼睛，语气坚定，“逃避不是办法，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杨率保持着沉默，眼神闪躲得厉害，程穗影的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你到底想逃避到什么时候？你难道不能痛快点解决掉吗？要么和好，要么分手，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很好玩吗？”
“我很累呀！”杨率突然大声地叫道，程穗影被面前的人陌生的表情吓了一跳，心绪不宁地站着。寂静中的强分贝果然惊动了不远处的葛彤彤，她瞬间回头，眯着眼看清远处，杨率和程穗影面对面站着，彼此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劲，葛彤彤又是心情的一丈落，她默默地转过身，低着头，一步步跨上台阶，上课已经迟到，她不想因为她与杨率的前后行而又陷入一场舆论里。
“因为你，因为晴哲，因为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已经够累的了。你为什么还要逼我去面对一场无理取闹，我只会身心疲惫，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不可以么？”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股脑儿的蹦了出来，心的重量仿佛轻了一些，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杨率看着面前受了委屈的程穗影，低着头，嘟着嘴，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杨率“扑哧”地笑出了声，摸了摸程穗影的头：“没事啦。”
上演在世界每个角落的每一幕，都会暴露在任何一双眼睛之下，这就是为什么世界是透明的，发生的故事仿佛冥冥之中被注定。像这番和谐的一幕，被一双眼睛映入眼帘。
程穗影抬起头，看了看脸上笑容灿烂的杨率，想不起之前乌云密布的脸有多恐怖，心情也并没有好起来，她淡淡地说了句：“我先去上课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上楼梯。
杨率扬起的心情又低落了，看着被自己惹坏心情的程穗影落寞的背影，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喊不出，晴哲走过来，拍了拍杨率的肩膀：“她怎么了？”
“一眼难尽啊！”杨率无奈地叹了口气。
晴哲勉强地笑了笑：“我的女朋友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可比我多多了。”
“怎么？吃醋了？”杨率释然一笑，“所以让你把她追回来，到时候你们两个可以抛弃我这个最大的电灯泡了。”
“电灯泡，再不去上课，你可能真的要被你们班主任抛弃了。”晴哲推着杨率往前走，杨率不忘回头，嘱咐道：“给你三天时间，把穗领回家，记住真心、真诚、真挚。”
“我知道了。”晴哲三步并作两步，“蹭蹭”地爬上楼梯。
凡事不能犹豫，一旦不坚定，左右摇摆，机会便从指间滑走。好比心爱的玩具，终会因片刻的犹豫而被另行的小朋友抢走。
狂躁的大热天，太阳炙热地烤着大地，知了疯了一般地鸣叫，高三以这样的状态煎熬着每一个人。一直追求着自由，却发现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连续四门课的轰炸，炸干了一天充足的精力，许晴无力地收拾书包，再悦耳的放学铃声也激不起兴奋的情绪，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个个无精打采地往书包里塞着老师布置的作业，机械地像是机器人。整理完书包，瞄了一眼晴哲，他还在奋笔疾书。在教室里，他们从无交流，彼此不过问，多想说一句“别太累了”，许晴眼神温和，却沉默着离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敏感地触动着神经，晴哲反射性地跳起来，胡乱地整理完书包，火箭一般地冲出教室。杨率发来信息，说穗在老地方等。不过杨率没有告诉他，他也约了葛彤彤在老地方见面。
晴哲赶到亭子的时候，太阳还悬挂在地平线上，迟迟没有落下，程穗影面对着江面，从背后看不出表情，世间最美的画面，或许就是这样一个背影，配上一眼的美景。
“穗。”虽然不忍心破坏这样的美好，晴哲还是轻轻地喊出声。
程穗影回头，笑着，言语温和：“你来了啊。”
相视的时候，有一段短暂的沉默，没有人开口说话。江面的水被吹起，声音听得像是风铃在水间掠过，清脆的声音传入耳朵，酥酥的，程穗影轻轻地开口：“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小多。”晴哲屏住呼吸，缓缓地开口，“也就是许晴，她是我的妹妹，在我八岁的时候，妈妈从奶奶家带回来的，说好像是哪个舅舅的女儿，改名叫晴小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