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辗转反侧，第二天去药铺的时候，沈司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被自己的弟弟沈武，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一番。
“哇哈哈哈哈！沈司，你昨天是去做贼了吗？怎么弄出这么大的黑眼圈的？”沈武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心事重重的沈司只是淡淡地看了沈武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走到药柜前开始例行的日常工作，拉开每个药斗一一核对里面的药材。
沈武哪肯罢休，跟在他身后追问着：“哎，你到底怎么？不就是吃了点辣馄饨嘛，也能把你气成这样？需不需要我帮你开一副安神的药方？”
转过身看着无忧无虑的沈武，沈司忽然有点羡慕他，叹了口气：“需要，谢谢。”
沈武收住笑，狐疑地看着他：“你真失眠了了？怎么情绪这么低落？是不是雪霁月又跟你说什么了？”
提到雪霁月，沈司就更纠结了。
他没有告诉雪霁月小妹的事，但是以雪霁月的能力，只要他想查，早晚都会知道当年的事，到时候，雪霁月肯定会怀疑小妹。
自己该怎么办？
那是他曾经十分宝贝的妹妹，如今亏欠良多的妹妹，他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更不忍心她被人如此怀疑。他的妹妹，应该是最美好的存在。
对此一无所知的沈武还在等他的回答，心里的万千思绪无法分享，沈司只得嘱咐了一句：“沈武，不要直呼明正王爷的姓名。”
回应他的，是沈武不屑的撇嘴。
“切～”
沈司摇摇头，曾经有过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沈武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一脸兴奋地冲到门口。
“姑娘！你来啦！”
那高兴欢快的样子，就差屁股后面没有条尾巴在摇来摇去了。
“昨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外面都是积水，路上不好走吧？鞋子有没有踩脏？需不需要我帮你擦擦？”
沉依旧是一身黑衣黑帏帽，腰间配着长剑，沉闷无比的打扮，连语气都是和昨日一模一样的冷淡：“还好，没有，不需要。”
自从发现沉有种像是自己妹妹的感觉，沈武就越看沉越觉得喜欢，连她说话的方式都觉得别扭得可爱，笑眯眯地围在她身边继续问道：“那你吃过早饭了没？我给你带了福临楼的包子，他们家包子绝对是王城一绝，超级好吃的，你一定要尝尝！”
“吃过了。”
“那我一会儿把包子放到锅里温着，等你饿了再吃！”
“……”
沈武突如其来的热情显然也让沉十分的吃不消，脚下步伐略快，走过沈司身边的时候，沉忽然停下了脚步，透过面纱仔细看了看沈司的眼底，下结论：“忧思过重。”
好吧，这就是身边人人都懂医术的感觉，什么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沈司只好苦涩地笑了一下。
沉似乎也没打算听他的忧思是什么，抛下这句话之后就朝后面的药房走去了，沈武跟在她身后继续叽叽喳喳个不停。
“姑娘，你以前来过王城吗？没来过我带你出去玩啊，以前我带着小暄把整个王城都玩遍了，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一清二楚。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俩……”
每个人都有处理自己悲伤的方式，沈武的方式就是将故事再说一遍，和别人分享妹妹的好，用这方式祭奠她。
沈暄刚死的时候，沈武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从有记忆起他就知道这是他珍贵的妹妹，他要对她很好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他们一起吵吵闹闹，一起调皮捣蛋，一起挨骂受罚，一起长大……他一直全心全意地护着她，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最好都给她，最后，却还是失去了她。
沈武第一次体验到如此难以排解的伤痛，除了沈暄的死亡，似乎还有什么更难以言说的痛苦，一并压抑在他身上，将他淹没。他有试图去探究是为什么，但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头痛难忍。
他痛苦得无法喘息，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所以才会把愤怒发泄到雪霁月身上。
沈武知道自己对雪霁月是迁怒，他伤害的正是小暄爱的人，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直到沉出现，这个陌生又神秘的黑衣姑娘，轻而易举地浇熄了他的愤怒，那些压抑在心底找不出口的悲伤，也似乎因为她的出现而得到了一点点缓解，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可是，他没有看见，黑色的面纱下，沉如深渊般黑沉的眼眸，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后，沈司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武，你的妹妹，你真正的妹妹，你忘记了吗？
因为前一天已经把前面的工序都准备好了，今天的制药工作其实很简单，掌握好火候按时将各味药材放入罐中熬制即可，和传统的止血药的做法并无差别，比沈司更精通的沈武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整个药房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控制火候，掌握时间，依次入药，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潇洒。
毫无差错地放入最后一味药材后，制药基本已经成功了大半，沈武拍拍手，露出得意的笑容，正想跟沉邀功，就看见了站在沉身边的雪霁月，上扬的嘴角瞬间落了下来。
“你怎么又来了？”
站在沉身边许久一直没有说话的雪霁月这才开了口，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直接：“看病。”
沈武看了雪霁月一眼：“你有病？”
“内伤。”
沈武连号脉都不用，就不假思索地说到：“伤气而已，让沈司给你开几服通气散，喝几天就没事了。”
“我脖子上有瘀青，需要上药。”
“让沈司给你抹点活血化淤的药膏。你这点小毛病沈司都能帮你治好，”沈武做了个嫌弃的挥手动作，“走吧走吧。你堂堂一个王爷，跑人家药房来干什么？不知道什么叫秘密啊？”
“从王府来这上药太麻烦，伤好之前我就住在药铺了。”
“什么？”沈武不可置信地看着雪霁月，就算知道雪霁月是个从来不会开玩笑的人，这个消息还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要不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号下脉吧？”
沈武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起来。
雪霁月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没问题啊，怎么感觉像是伤到头了呢？
不知道沈武所想的雪霁月很配合，把手伸了出来，沈武便直接两指搭在他手腕上开始号脉。
松开手，沈武不爽地看着雪霁月：“你很闲？”
“嗯。”
沈武：“……”
淡定，淡定，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深呼吸。呼～吸～
“不好意思，明正王爷，我很忙，恐怕没有时间帮你治病。”
“不用你，我已经跟沈司说过了。他答应了。”
沈司那个坑弟弟的魂淡！
沈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雪霁月的目光从沉面纱上扫过，若无其事地说道：“哦，我就是通知你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