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个空堂，黎阳悄悄和魏莹去了妇产医院，由于打听到人流手术比较贵钱不够，黎阳向思柔借了点，跟同学老乡凑了点，魏莹也借了点，终于凑够了。在雪白色主打的医院里，好多小生命在这里诞生，好多挺着大肚子的准妈妈们自豪地在楼道里阅兵式的走动，好多丈夫小心翼翼，满面春光地扶着，享受着皇后般的待遇。产房外，家属都在彷徨地走来走去，心不在焉，焦急地往产房门缝里又瞅又听。黎阳和魏莹却像是做了坏事一样，两人来的时候换了家常的衣服，没有敢穿系服，红着脸，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咨询了哪里挂号，该如何等待手术，一个中年的胖护士接待了他们的咨询，看着他们紧张和狼狈的样子，用异样的眼光瞅着他们，等他们转过身去，还跟旁边一个年轻漂亮的挂着红色绶带做宣传的护士愤愤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话，小小年纪就乱来，折腾出问题了傻眼了，尤其这些男孩子真是坏得很，我要是女孩他妈，绝不饶了他……”年轻护士只是同情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笑笑，没有应声，倒是旁边检查的老百姓都附和着，支持胖护士的愤然义举。黎阳和魏莹听得清清楚楚。黎阳整个脸涨的通红，真的是想马上藏起来。魏莹除了心里难受，还觉得对不起黎阳，又恨感激这位帅气的班长大哥，想赶快做完了离开这个地方。本是神圣的迎接生命的地方，黎阳却陪着同学要送走一个生命。黎阳觉得这并没有消除自己的内疚，倒是觉得这个孩子似乎也是属于他们班的，也是他这个班长没有尽到关心同学生活造成的。近来班里的一切事情，让他心里憋得慌，竟然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落泪了。以至于旁边一个陪儿媳检查的婆婆反而倒安慰起他来，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媳妇怀的孩子情况不好而伤心，不管怎么，黎阳很感谢这位大婶，但实际上，刚才那位胖护士的话其实也没错，人啊，真的是要收规则，否则就要接受命运的惩罚，他怀疑自己到底是做好事还是在做坏事。
正在做着思维核裂变的黎阳头靠在椅子后白墙上，脸色有点白，不知道什么时候，魏莹已经坐在他的旁边，黎阳睁开眼，看到魏莹惨白的脸色，心里不是个滋味，魏莹少气无力，过了好久，黎阳扶着她走出了医院，摸了下身上还有些零钱，就破例拦了一辆黄面的出租车，跟个大蝗虫似的面包车，两个人终于回到哦学校，似乎远离了一场噩梦。刚走进校门，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葛壮壮，不怀好意地讪笑着说：“哟，又碰到你们了，黎阳，有钱啊，打车出去逛街，呵呵。”黎阳没有功夫跟他扯淡，把魏莹送到了女生楼下。魏莹对黎阳说，“葛壮壮不知道会传什么话了这下，别影响你和思柔。”“别想那么多，没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果然，葛壮壮的“体己帮”女生贾珍珍等人开始悄悄散播这个消息，黎阳和魏莹打车回来，就连胡泽涛都用复杂的眼神望着黎阳。大家猜测着，真的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后连他们好像是去医院都传了出来。流言真的是如同一种瘟疫一样，似乎没有有效的疫苗可以控制它，尤其在中国的土地上，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是有历史无数教训和民族土壤的。黎阳感到了一种压力，一种黑色的压力，为什么砰砰跳动的红色的心脏却喜欢导演和散播黑色的流言，这难道真的是这个民族潜在的病毒吗？
班主任似乎也有所察觉，甚至系里，班主任约谈了黎阳，没有人知道谈话内容，系里约谈了班主任，也无从知道什么内容，胡泽涛事件让何捕头发酵后，系里领导不希望再有什么影响名声的事情了，所以一定要冷处理。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秋后算账是少不了的，流言对黎阳的影响不可估量，连他自己也蒙了，但是他始终不提魏莹怀孕的事，他没有为了撇清自己而违背誓言。只是觉得系主任和班主任的眼神有些许的变化，但也只是一种感觉，可是他应该知道，在中国，尤其是在舆论场和与上级打交道的时候，感觉是往往得重视，有些感觉是预示命运的占卜石和甲骨文。不恰当的比方，有些官员被查之前往往能感觉到那种高压的。魏莹感到很内疚，觉得对不住黎阳，又担心自己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魏莹真成了风流人物了，声名鹊起的还有黎阳，眼光，别人的眼光，让他们两人很不自在。黎阳想到了鲁迅先生《狂人日记》里的狼一样的眼光，和小说《药》里那种骇人的眼光，怪不得鲁迅先生写到吃人，其实食人最怕的倒是对灵魂的吞噬。但是黎阳不畏惧这些，他愿意为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声自己去分担这种黑色的压力。这种黑色的压力如同黑咖啡反而激励了黎阳做一个勇敢坚强正义的班长的豪情。他又想起了《泰坦尼克》中的老船长，甚或是《老人与海》中的老人桑提亚哥，暴风雨中的海燕，有这么悲壮和伟大吗，他自己都笑自己怎么这么多愁善感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