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注意到,钦察汗国的突厥化和伊斯兰教化,与相邻的伊儿汗国和察合台汗国有着显著不同。伊儿汗国虽然通过初期的残酷军事征服,消灭了阿拉伯哈里发政教合一的巴格达政权,但是他处在亚美尼亚、格鲁吉亚东正教徒与纯正的阿拉伯伊斯兰教徒以及从袄火教改宗伊斯兰教的波斯人中间,其伊斯兰化是一个犹豫和激进交错的进程,以致最后这里的黄金家族成为波斯文化外衣下的伊斯兰教徒,而且是首先文化意义上的波斯化,而后才是接受了带有浓厚突厥色彩的伊斯兰教的。
察合台汗国的黄金家族成员们更多的是由于身处绝对优势人口的突厥伊斯兰教徒中间,因而他们首先在文化生活方面全面突厥化了,而后在法律体系方面又接受了古印度和波斯的元素,最后才形成以黄金家族后裔身份为外衣的,以中亚浓厚阿拉伯伊斯兰教基础为依托的具有鲜明地域特征比较有特点的文化氛围。
钦察汗国则比他们的兄弟们具有更快的突厥化特点,这是因为他们在对东欧征服的开端,术赤就面临着黄金家族给与他较少的蒙古人的劣势,使得他们不得不大量吸纳南俄罗斯草原上的“原住民”钦察突厥人来补充兵员。
本来钦察汗国有机会通过和基督教进行一些磨合后变为欧洲文化的一部分,但是他们当时面对的俄罗斯人及其他信奉东正教(基督教一支)各自为战、互相倾轧,使得在蒙古人的心目中缺乏强有力的威信和文化吸引力,再加上斯拉夫人奇特的特点,诸如公国的大公们对黄金家族低眉顺目而普通百姓经常反抗,这就造成了文化本来就比较简约的蒙古人难以对基督教文化产生足够的向心力。拜占庭东罗马人和西欧的天主教(基督教徒)们则对东正教充满了蔑视甚至敌对,也让蒙古人对基督教产生了更多狐疑。
脱脱汗的侄子月即别汗在位期间(1312年—1340年),钦察汗国部分传统的蒙古贵族对前几任汗王的伊斯兰教人热情抵触颇深,险些把月即别汗都杀掉了,但是后者成功地消灭了对手。
月即别汗是别尔哥汗以后对钦察汗国突厥化和伊斯兰教化起了绝对性作用的人物。具有典型意义的事件是,月即别汗把黄金家族成员中的一位女性,嫁给了埃及突厥王国的纳昔儿算端,这在汗国历史上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尽管是应那位算端的一再请求下做出的决定,要知道,高傲的黄金家族可以占有任何民族或种族的女人,却很少愿意把自己“血统纯洁高贵”的女儿下嫁给他们眼中的“劣等人种”的,这说明,月即别汗时代的突厥化和伊斯兰教化已经进入了更全面深刻的阶段了。
月即别汗的儿子札尼别汗时代(1340年—1357年在位),钦察汗国已经完成了突厥化,而进入了伊斯兰化的高潮时期了。长期与埃及突厥王国的结盟和友好政策,已经从最初牵制伊儿汗国的目标,修改为完整的伊斯兰教和突厥文化共同体的本能需要了。
札尼别汗完全改变了钦察汗国有史以来相对的宗教宽容政策,对基督教徒明显具有了敌视态度和攻击性,比如当穆斯林和威尼斯商人们因为商业纠纷而产生矛盾的时候,钦察汗国政府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宗教的狂热,而不是一个国家应有的法律的公平和尊严,如札尼别汗曾经不止一次地用武力驱逐喝屠杀了境内的威尼斯和热那亚商贾,而由穆斯林商人垄断相应的贸易。
不仅是蒙古人,连原先生活在草原上对宗教概念模棱两可的游牧突厥部落,也在钦察汗国的大力推进下纷纷信奉了伊斯兰教。札尼别汗带着他那支主要由伊斯兰教突厥人和突厥-伊斯兰教化了的蒙古人,向南方的伊儿汗国发动了进攻,尽管取得了他们梦寐以求的阿塞拜疆,但是在札尼别汗去世后的次年,这些地方又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