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山下，一百多个黑灰色的影子在草丛的掩护下悄悄地向着山上探索着。
这便是第五师发起试探进攻的先锋部队，一个普通的步兵连。
“连长，就我们二连一个连？少了点吧？”一个下士摸到连长的身边问到。
不管怎么看，二连都像是一颗弃子，用来探明敌人动向的弃子，这让他极为不忿，甚至想要撺掇着自己的长官一起逃离战场。“不如我们往……”
“少他妈废话，当兵的，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以为跑到清军那边活得了？！而且这次是试探性进攻，本来就没有让你不要命的去打！打不过，撤就是了。”二连长没好气的呵斥着，说起来，这些士官基本上都是混的没办法的庄稼汉，现在吃了几个月一年多的军饷，就想着怎么给自己谋一个更好的前程了。
可没文化的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算是一个好的前程……他想着便有些愣神了，对于他们这样的低级但偏向中级一点的指挥官，宣传部的人，可是专门给他们讲过跟着统帅干的好处……只要能活下来，前途是之前的所有营生都不能比的。
“等会儿打起来，把六娃看好，他是家里的独苗，当时就不该招他进来。”
被下士拍了怕肩膀，他才缓过神来，交代了一个连里的人都知道的情况，虽然规定家中独子不在征兵范围，但当时，六娃就那么跪在地上求他，也没有办法。
“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们家那边遭灾了，新的小员外又没有老员外好说话，没他的军饷……”
说起来，下士也是有一些悲哀，没有当兵之前，比起六娃，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宣传部的人说得没错，吃的，穿的，用的，军饷都是统帅给的……现在却想着背叛……没等他愣神多久，远处的路上，却出现了几个人影。“方位130，200米左右，两个。”
“动手吗？”他握枪的手不由紧了紧，虽然上次与新军打过一次仗，但他的部队并不是在第一线的一团……整个连里，只有连长以前是一团的人……
“再等下……二排，摸到他们的侧翼去，别被发现了。”二连长双眼紧盯着远处的那两个小黑点，同时低声的说到。
从上次的湘西战役，他就明白，正面与敌人战斗，是很不明智的行为……当时他还只是个班长，如果不是他和隔壁班的士兵协同作战的话，恐怕，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一、二……二十四个，两个班……还是没看到他们大部队，连长？”
紧跟着两个小黑点后，一大堆的黑点出现了，一旁的副连长仔细地数了数，惊讶的发现，对方的编制似乎和己方没有多少区别，旋即，他又邹紧了眉头，五个排打两个班？不管怎么说，这样都没办法达到战术上的目的，恐怕回去之后不太好办。
“又来人了。”对方并没有让副连长失望，随即又是一个班的人出现了，整支队伍达到了三个班……这让二连长立刻决定了发动攻击，再多一些人，势必会影响战斗的速度，之后再被对方的大部队拖住的话，就是真的走不掉了。
“妈的，你个瓜娃子，带手榴弹搞毛啊？这又不是真打！”
转过头去，二连长却感到一股无名怒火，一开始的下士从自己的弹药包里取出了两根让他心惊肉跳的手榴弹，这又不是要打阵地战，这玩意儿的用处不大不说，还极其容易暴露己方的位置。
“在前面给它埋成那个什么拌线雷。”
“好了，机枪给我，都瞄准。”等了三分钟左右，两枚手榴弹都已经变成了陷阱后，二连长招呼着所有人进行最后的战斗准备，。
“woc，人数又多了……五十个，一个加强排的兵力。”
“好了，多少都是打，准备，各个机枪组都给老子打准点……开火！”
压低声音说出开火二字说出口的同时，二连长瞄准了一小团应该是士官的敌人开始了长点射，听到他的枪声，所有位于前沿的士兵也都开始了自由开火。
崆崆崆——砰——崆崆崆——砰—砰——崆崆崆——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日军，在数秒内便倒下了十几个人，剩下的人赶紧躲到了附近的石头后，在这过程中，又倒下了几个人，但，二连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
日军开始了还击，二连长的身边不断的有人倒在了地上。
“mmp。”二连长不由骂了出声，就不该跟着这种敌人在开阔地打，交换比居然到了一点五比一！就算是湘西战役最难看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交换比劣势过！
打着打着，他手中的轻机枪突然停火了，无论怎样地想用力去扣扳机也无济于事，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右手臂突然变得绵软无力，随即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撞击感伴随着一阵已经不是那么剧烈的疼痛——他右臂中弹了！
对方的射击超乎想象的精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完第二个弹匣，对方的子弹就已经打了过来，如果是他的士兵，在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在这么多火力点中准确找到机枪火力点，需要数倍的时间。
“副射手换个地方接着打，妈的……把三排长给我叫来。”
下完命令后，他吃力地用左手抽出了右边枪套里的手枪，但却发现手枪的射程完全够不着远处的日军，转过头来，副连长也是面带苦色。
“三排长没动静了，脑袋上被开了个洞。”
听到这个消息，他瞪大了眼睛……和新军打仗的时候，战友的生命可没有这么脆弱啊。
“……”在他愣神的同时，一排长艰难地爬了过来。
“连长，一排伤亡超过三分之一。”一排长的脸色同样满是苦涩，他的三班都已经不算是一个班了。
“妈的，他们只有二十个人了，干掉他们！”二连长转头望向敌人的方向，却发现之前的副射手也死了……
“迫击炮还没好吗！”现在能依仗的，只有他们连的两个炮兵班了。
砰——砰——……
二连长正吼着，四声开啤酒瓶的声音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感觉，这时就像是喝了酒一样兴奋，以前从来没觉得，迫击炮的炮声是这么的美妙。
数声连这一百多米外都能感受到震撼的爆炸声后，日军的射击终于是停下了。
“确认击中，歼敌人数应该在八人左右。”他的副官站起来举着望远镜有些兴奋的说着。
二连长同样笑了，要是今天他们连被一个加强排给打赢了，今后就没连在军中混了，但随即他脸色一变。
“不要命了！给老子趴下！”他冲着副连长吼道，但已经太迟了。
随着一声清晰地子弹入体的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副连长，就这么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妈的，上刺刀！”胸腔中就好像要爆炸一样的难受，二连长举着自己的手枪，狂怒着下达了命令。
他需要把这些杂种用刀切成一块一块的，这样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愤怒。
“连长，这只是试探性进攻！”一排长劝阻着，现在距离对方还有一百多米，就这样直接冲锋绝对会造成巨大的伤亡。而如果只是交火，即使是现在这样的交换比，到最后，伤亡一定会小很多。
“那他妈的也是进攻！”二连长的愤怒显然已经不能被理智控制了。
“连长，他们的援兵来了，有三个排左右！该撤了！”一排长急切地说着，望远镜里，远处又有三倍于日军现有兵力的黑点开始靠近了。
“通讯兵！你的那只鸽子呢！”二连长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仅仅凭他的部队，在这么空旷的地方，进攻这种数量的敌人，无异于自杀。
“在在在，在这里。”听到连长的询问，通讯兵赶紧爬到了连长的身边，取下了自己背上的那个背包。
“那的坐标是……165，132。”二连长掏出地图比比划划了一会儿，写了两组数字绑在了信鸽的腿上。“走！”
“全部在这里给老子守住！敢跑的，老子崩了他！”送走了信鸽，他的眼神变得比之前还要凶狠，看着远方的敌人，一种他以前无法想象的暴虐情绪在他的心中肆虐着，看着倒了一地的战友，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辉娃，把六娃给老子带回去，这是命令，营长也晓得。”
……………………
“炮击任务，坐标165，132，敌前锋部队。”
三公里外，第五师临时炮兵阵地上，通讯兵匆忙地将一张不到半个手掌大小的信笺递给了指挥官。
“各炮注意，目标敌前锋部队，榴弹，五号装药，着发引信，方向2590，仰度+3，全阵地三发急促射”一个标准的架设了四门105火炮的阵地上，炮兵们开始了忙碌。“预备——放！”
与迫击炮完全不同的尖啸声顿时响彻了这片天空。
………………
“连长，不行了，二排伤亡也过半了。二排长已经撤了，必须撤了！”一排长派出自己的通讯兵和二排取得了联系，现在的形势，已经容不得连长继续胡来了。
“三排跟老子留下掩护，其他人…ctm，我……”话说到一般，他却发现自己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同时感觉胸口湿哒哒的，低头一看胸口多了一个血洞。
“连长！医疗兵！把连长带下去！”一排长有些绝望地叫着医疗兵……恐怕，二连这次……
突然，天空中又传来了一阵阵的尖啸。
轰——轰——
一发发比之前还要让人难受的炮弹，落在了日军的附近，胸闷无比的一排长却是觉得感觉好了很多。
“所有人，趁着这次炮击，掩护撤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