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一夜菊花就已香透长安,秋深了。深到黄叶都落尽,碧草都荒芜,深到骨子里也感到凄凉。
安倾和站在廊下静静看着开到荼蘼的紫晶大叶菊,一片伤心的冷清里,她穿着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外罩翠蓝马面褂,腰间一双豆绿宫绦双鱼比目玫瑰佩,发饰也是唤玉新剪的绿丝绦蝴蝶形缀小珍珠,和一支内务府新进的翡翠扁方。
这一抹亮眼的绿像是天地间的宠儿,充满着生命力和美好。可是细看之下,安倾和五官姣好的脸上却是一种深刻的迷惘。似乎看透所有,更似一无所有。
她倚栏站着。纤细的手指紧紧在冰冷的栏杆上收紧,指节渐渐露出一种不能忽视的清白,就像仇恨一样用力也无力,安倾和自嘲道。眼看重生已经快要半年了,在这半年里,她陪着仇恨走过荷香满塘,也欣赏了满地菊花伤,曾经自以为的不能原谅和容忍,到了今天也全都原谅和容忍了。是的,抵不住龙飞玉偶尔一个眼神,她已经决定原谅。因为每至夜深,如果恨他,她便更难入睡,心心念念的爱与仇像无数只小蚂蚁不停啃噬着她的心。几分痛苦与泪水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她便决定原谅了,因为这个世间没有任何一条法律和道德规定,不爱一个人就是错。他并没有错啊,错的是她安倾和自己。爱上了一个帝王,并且还将继续爱下去。
对着满园凄清的秋景,安倾和惨然一笑,她几乎都要开始怀疑了,遇见龙飞玉是不是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劫数,就算死过一回儿,也不能改变?可是不管世情如何婉转,他们之间的隔阂就像一砖一瓦结结实实砌成的高墙,怎么都无法消弭啊。就算他不知道,就算她还爱,也回不到最初了。最好的结果便是做一个他最爱的人,有朝一日化那温柔红酥手为伤人剑,伤了他的心,要了他的命。
一阵秋风吹来,逶迤了一地落叶。
“娘娘,奴婢不过去取个水的功夫,您怎么就出来了,您瞅瞅外头多冷啊!”唤玉端着一壶热水刚进院门就瞅见安倾和倚着栏杆吹冷风,身边连个随侍的宫女都没有,顿时急了。
“月柔呢?保不准又去哪偷懒了吧?真是惯的她,越来越懒散了。娘娘,您快去屋里头坐着啊,奴婢这就泡茶给你暖暖手。”
安倾和好笑得看着手忙脚乱还兀自说个不休的唤玉,一边转身往屋里头走,一边道:“你可就这个性子吧,看来你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呗,眼下更是连主子都敢管了,这以后还要嫁了夫家就更不得了了吧!”
唤玉一听这话差点摔了白坯淡青花的高身茶壶,配好的茶叶倒洒了不少,唬得唤玉直叫佛,赶紧拿了手巾打扫。还一直嘀咕是安倾和胡说,怎么就说出这样的事倒唬得她不轻。说着说着就红了一双耳朵尖,安倾和一时看得起了玩味,小妮子也不老实了。
这只是午后,安倾和任唤玉沏了一壶浓浓的茶,斜靠在榻上看书,一卷泛黄的词集承载了几多风雨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