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个有着英俊外貌的金发男子，在子弹的冲击下，头颅被射穿，俊美的面庞上霎时间血污一片。男子仰天倒下，不一阵儿，鲜血溢出，汇成一方血泊。
持枪杀人的鹰钩鼻中年男子，将枪械扔给身后的随从，转身对身侧的年轻男子，用带有方言口音的英语，表达了感谢：“夏，多谢你！要不是你把这个做假账、挪用我钱财的混蛋揪出来，我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金钱！我最痛恨不劳而获的混蛋！”
被称作“夏”的年轻男子，黄肤黑发，一副东方人的面孔，身穿一身高档西装，大约二十六七岁。
他叫夏常，华裔，是一名私家侦探。
“走私军火，贩卖毒品，确实不能算是不劳而获！”夏常腹诽。
对着鹰钩鼻男子，他微微一笑：“贝拉克先生，我的委托已经结束，尾款……”
贝拉克豪迈大笑：“我马上打给你！夏，你知道，像我这样做国际贸易的，是最有信誉的人！以后说不定还要麻烦你，你可不要推脱啊！”
夏常轻笑：“那就预祝我们下次合作愉快！”
告别贝拉克，夏常上车驶离。行驶中，夏常打开车载电话，拨号后通话：“中央公园西门进，第三个垃圾箱。”
说完，夏常不等对方回应，挂电话。将领带夹取下，又将西装左袖口的备用纽扣拽断，一起装到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中，而后开车向中央公园驶去。
半小时后，一个拾荒的流浪者，从指定垃圾箱中取走了黑色塑料袋。
又过半小时，洛杉矶警察局打黑及缉毒司中，两名年长警察面面相觑。
“乔治，你们FBI怎么把这个中国人列为了重点关注对象？我看他还是极具正义感的！”打黑及缉毒司司长比尔警官，攥着夏常赠予的针孔摄像头领带夹和窃听器纽扣，欣喜非常。
洛城警署早几年就想抓贝拉克这个大毒贩了，只是一直苦于证据不足，有了这些证据，虽然不能告贝拉克贩毒，但一个故意杀人的罪名他是逃不掉了，其他的罪名迟早都能挖出来，所以比尔警官现在看夏常格外顺眼。
FBI资深探员乔治苦笑：“你千万别把他当成中国古代的侠客！他对社会的破坏力虽然远远比不上这个走私军火和毒品的混蛋，但他对法律的践踏却跟贝拉克一样毫无忌惮。我承认，他是个极其出色的有着良好职业道德的私家侦探，但他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美国公民——当然，他目前只有绿卡，还不是美国公民。我敢拿这个月的薪水打赌，他绝对不会平白出卖自己的雇主，他一定接受了另一份委托，把贝拉克送进监狱的委托！”
市郊豪华独栋别墅，沙发上的女人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报贝拉克被刑拘、起诉的新闻。
女人得意而放肆地笑出声来，夏常拿起遥控，关上电视，冷笑两声作为回应。
女人转过头来，有些揶揄地问：“感谢你完成了我的委托，看来你的能力确实配得上你昂贵的身价。不过你出卖了你的雇主，你良心过得去吗？”
夏常语：“我并没有出卖我的雇主。我如果不是先接下了你的委托，就不会去主动接近贝拉克，然后受他雇佣，帮他找出盗窃他钱财的会计师。另外，我是在和他完全结束雇佣关系后，才向警方举报了他，而且我没有泄露贝拉克要求我保密的有关他的信息，因此我没有违背我的职业道德。”
说完，夏常转身欲离开。
女人忙起身，试图挽留：“留下一起吃晚餐？”
夏常头也不回地拒绝：“不必了，记得把尾款打给我！多说一句，作为贝拉克的情妇，你用他的钱养男人，为了和男人私奔，还请我出手把他弄进监狱，是非常没有职业道德的！我可以为你工作，不代表我愿意和你这种人共进晚餐！”
**********
九月的清早，洛杉矶。
夏常坐在办公室里，品着一壶阳羡雪芽。虽然高中后便随母亲来了美国，但他仍旧习惯喝茶提神，而不是醇香的咖啡。或许这习惯是遗传，遗传自跟母亲吵架离婚后，又因为炒股失败而跳楼自杀的刑警老爸。
没有美女秘书和电话铃声的打扰，享受着难得的宁静，在四溢的茶香中，夏常点开了一封加密电邮的附件。本来刚完成了一张大单子，夏常打算去夏威夷度假一俩月，放松一下，可就在他订好机票，打理好行李后，却收到一份带附件的电邮预约。就是这封电邮让他退掉了机票，大清早便坐在办公室中等他的客人上门。
夏常正仔细审视着附件，忽然听到门外走廊中传来脚步声。
他瞬间挺直了身子，整理好西装。
七点整。
巨大的古董摆钟敲响了。
夏常办公室的门也被敲响了。
方王，是夏常面前这个老人的名字。在夏常出国前，便已享誉国内，甚至享誉全球的名字。
方王，中国方氏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中国富豪榜前五。硅谷出身，取得诸多科技专利与创业资本后，回国创办方氏集团。方氏集团经营内容涵盖互联网各领域，从电商到娱乐，从信息检索到网络社交，悉数囊括。方氏集团的成功，除了得益于大笔的早期投资，更依赖于方王所拥有的，远远领先国内的科技水平和商业思维。毫不夸张地说，这三十年来，在国内，他就是科技与金钱的象征。
然而，现在坐在夏常面前的方王，虽然还闪烁着睿智的目光，形容上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了。
简单地客套后，方王进入了正题：“夏先生，你知道我的来意吧？”
“为了您的长子，方氏集团总裁，方兴国先生之死？”
方王来之前，夏常就对方氏集团的信息做了细致的搜集。更何况，中国方氏集团的继承人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洛杉矶的报纸上都有报道。消息出来的当天，方氏集团的股价差点跌停。
方王早年忙于事业，年近四十才结婚。离过一次婚，两任妻子共为他育有四子二女，再加上一个私生子，方王共有七个孩子。七子之中，年纪最大的方兴国三十九岁，年纪最小的才二十四岁，比夏常还小两三岁。孙辈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对是方兴国的子女，另一个是方王长女所出。由于被方王刻意保护，这三个孩子的详细信息，夏常没能查到，只能估计三人都是上中学的年纪。
根据资料，方王培养继承人的方式类似明朝。对太子谆谆教导，对其他子女都是放养，只要求他们不闯祸就行。方王百年之后，除了方兴国有资格继承集团，其他子女顶多分些钱财，连股权都不会有。也正因如此，方兴国死讯一传出，方氏股价应声而落。
方王对夏常的判断表示满意：“夏先生，你再猜猜，我为什么找你？”
“虽然中国刑警对外公布，方兴国先生死于交通意外，但我想，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方兴国先生是在去机场的路上遭遇车祸的，从我掌握的高速路上的影像资料来看，肇事货车有很大可能是冲着方先生的座驾来的，换句话说，这场车祸极有可能是场谋杀。警方早先将此案定性为意外，您不信任警方的能力，或者根本就是您将案件压下，想通过警方之外的途径调查，以免打草惊蛇。想在不借用警力的情况下查明真相，私家侦探是很好的选择。私家侦探在中国不合法，而在美国诸多名侦探中，只有我恰巧是华裔。或许我的履历不够丰富，但比起其他久负盛名的私家侦探，至少在中国查案，我走在大街上不会惹人注目。”
方王稍稍沉默，点头：“我很欣赏你的自信和幽默。你猜的没错，警方查出，撞死兴国的货车司机是被人收买的。但凶手也在车祸中死亡，买凶杀人的酬金又是现金交易，现在线索完全中断。我想，与其让警方将案件设置为悬案，不如让警方直接结案，让幕后真凶可以放下戒心，露出破绽。至于你，是我的一位老友——乔治警官，向我极力推荐的，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具胆色与智慧的私家侦探。”
“老乔治？您确定他的原话不是‘那个家伙是我见过最漠视法律、胆大妄为，最擅长投机取巧、钻法律空子的私家侦探’？另外，按照您的陈述，您似乎有怀疑的目标？”
方王苦笑：“无非是我的几个不肖子女。”
“确定？”
“确定。”方王紧接着解释：“兴国乘机出国是为了去签署一份合同。他手头这个项目，英国的X公司，日本的Y会社，美国的Z集团，都有意向与我们合作。他一直到遇害前一天，才决定跟英国合作，当天就定下次日飞英国的行程。这件事只有他的私人秘书，以及我们全家知道，而他的私人秘书已经跟他一同在车祸中丧生。另外，我已决定在下个月的寿宴上，将方氏集团的股权全部转让给兴国，这件事也只有我的直系亲属才知道。”
夏常点头：“明白了。既然您确信，我就先按照您猜测的目标追查了。中国我很多年没回去了，对您的家庭环境也不了解，您觉得我以什么身份接近调查目标更合适？如果您没有成熟的建议，我将在对您子女的生活环境进行考察后，用我的方式深入调查。”
方王按了一下手机屏幕，夏常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名黑衣保镖捧着一个白色的方形金属箱进来，把箱子放在了夏常面前，然后退出。
方王伸手，示意夏常打开箱子。
箱子开启，一个银白色的头盔光彩夺目。
“全息拟真头盔？”夏常略一沉思，说：“十五年前，史上第一款全息拟真游戏出现，拟真度虽然只有28%，却令世人为之疯狂。之后，随着科学家对人类大脑研究程度的提高，拟真技术迅速发展，十年前，全息拟真游戏的拟真度达到了60%。但是最近十年，人类脑电波研究工程陷入了瓶颈，游戏拟真度也一直在64%左右徘徊。曾有一款拟真度达到72%的游戏问世，但因为在试运行期间所使用的技术损伤了玩家的脑神经，被政府勒令关闭，这次事件险些导致全息拟真游戏被迫退出网游舞台。不知道，方董事长这款游戏……”
“92%！”方王抚摸着头盔，神情变得祥和，“这是我的收山之作，也是我此生最得意的科研成果。试运行三个月完全正常，已通过政府审批，本月下旬将进行大规模宣传，下个月初开始发售头盔，我生日当天正式全面运行。”
忽然方王话锋一转：“兴国去世，方氏集团没有了继承人。我年纪大了，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如果在我离世前不能完成集团大权的平稳过渡，我一生的心血——中国方氏恐将毁于一旦。所以我制定了一个规则……”
“通过这款游戏挑选继承人？”夏常忍不住道，“可行！92%的拟真度足以令全国的游戏爱好者蜂拥而至，如果谁能够在亿万玩家中脱颖而出，经营起一方势力，站在金字塔的顶尖，那么他成为一个成熟企业的守成之君，应该并不困难。”
“聘请你看来的确是明智之举。”方王身子前倾，盯着夏常道：“我给他们的考核时间是一年。一年后，谁在游戏中取得的成就最高，谁将成为方氏集团的第一继承人。而你，必须在结果揭晓之前，找出谋杀兴国的幕后真凶。”
“明白！您还有什么要求？”
方王摇头：“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报酬了。”
“我要附件原件，以及原件的来源。”夏常直截了当地说。
“来源是我一位老友。他将这份东西拿给我担了很大的风险，我不想你去打扰他。”
“高级官员？”夏常追问。
方王不答，又说：“电邮附件的原本自然会给你，另外加上真凶名下的所有资产，作为你的报酬。如何？”
“成交！”
一切谈妥，两人握手，夏常起身相送，方王的保镖早在门口恭候。
手握在门把上，夏常忽然心血来潮：“对了，方董事长，您这款大作是什么类型的？”
方王答非所问道：“我知道乔治警官向我推荐你，存了把你踢回中国的私心，但还是决定聘请你，就与此有关。因为美国的名侦探中只有你，才能驾驭这个题材的游戏，在玩家中脱颖而出，完成我的请托。”
“它到底是什么题材？”夏常倍加好奇。
方王一直凝重的面色，终于稍稍缓和下来，流露出一抹笑意。
“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