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可悲,比一条流浪狗还可怜!”离央说,“我是不是要在死之前质问她,或者见她一面?”空气中凝聚着发霉的味道。
“算了!”火阑珊丝毫不留情得说,“给自己一个幻想的空间吧。再者,你受不了折腾。”
冰冷的语气连白麟都不禁颤抖。
“你们到底?”离央恐惧他们的眼睛。
“拾荒人!”火阑珊,“捡拾你们放弃的东西!”
“这?”离央激动,“你们是契约者?对不对?你们是神?还是……”
“我们不是神,也不是鬼怪,更不是契约者,”火阑珊,“你无法和我们交换任何东西,因为,我们只是拾荒人!”
“村子里的‘契约’传说到底存在吗?”为什么他,爷爷,母亲所期盼的东西都实现了,“如果是真的,那……”
“不存在,”火阑珊淡淡得说,“只是你们运气比较好!”火阑珊断不会告诉他,是他们踩准了时间点。或许他们家族传下来的说法,正好是子夜缺一刻。
“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离央的思路很清晰,“只是因为阡陌?”
“对,如此而已!”火阑珊没有多大的波澜。
“不怕我说?”离央心里开始复杂,这样的真相对于一个心理学者来说,岂不是有更好的认知和指导作用。
“我想这些年,他是你唯一交心的朋友吧?”火阑珊说到阡陌满眼温柔,湛蓝开始退去,一点点消失。
“对,一个人要找朋友很难,更何况说是知音,”离央,“我想我不应该给他留下烦恼和疑惑,对不对?”
喵喵。
火阑珊瞪了它一眼,怎么着,就是洗脑了。我们就是偏向阡陌。
“就是这样!”火阑珊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探下身体,“最后想问你,既然你认定了爷爷说梦是反的,你信了,为什么又要沉溺在另一个梦中?”
离央顿时哑然,他明白了,那么久,其实不是在害怕梦的本身,而是它停止了他对于美好的向往。无论他梦到的是什么,都决定了自己的心性。他是矛盾的,一方面相信了爷爷晚上出去的事是反的,另一面又相信了自己血腥的梦境。他急于摆脱恶梦,等于是急于摆脱一切,包括当时身边拥有的,比如爷爷。离央的脸惨白,原来,他潜意识竟然是要放弃一切,包括他喜欢的,他留念的。
“还好,梦要过去了!”离央叹声,“我说过,想念爷爷!这一点,总会没错了。”调整气息,露出一丝笑容,“每个人的梦都不同,我不能破坏别人的梦,之前手上的那个项目就让它停止吧。”
火阑珊点点头,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若是你五年前能想明白,也不会受这折磨。“烂手烂脚,腐烂至死”是怎样的一种痛楚,不谈有多怨恨,只是也是对梦境的一个美好期盼罢了。
那个孩子?火阑珊想了下,估摸要见到了。
原本离央是可以只遇到梦醒。只是他把美好的梦境扩张了,美好到破坏了别人的美梦和牵挂。
“离央,离……”阡陌急匆匆得跑回,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女,挂着药箱,“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我忍得住!”离央凝视他唯一的朋友,会心得笑了,至少他的梦境中,他是真实的。
很快,医护人员给他打了一针,挂上水。火阑珊看到妇女带来的一个孩子,胆小的缩在后面,看到被窝掀开,脸上青白的退后了好几步远,眼中满是惊恐,嘴唇动了两下,没说出话。离央的脚指像剁了一半的鸡爪,荡下来,粘糊着难闻的液体。终于,小孩捂着嘴巴跑出去。
“满月!”妇人喊了一声,尴尬得说,“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情。”
“没事,别影响了孩子!”离央似乎舒服了些,“颖姐,还是谢谢你。”
“哎,让我怎么说你呢!”颖姐是村长大伯家的女儿,长他多岁,小时候就认识,后来大了学医,回来在村子里的医护站工作。
离央笑笑。
“不过,你交待的事,姐会帮你处理好。”颖姐,“钱会花在修路上,这样,你以后回家,可以干干净净……”哽咽了下,说不下去。
火阑珊无语,走出去。
满月坐在门外的石阶上,呆呆得看着河面。
“你叫满月?”火阑珊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不禁心里有惋惜,不过对于她来说,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
“是啊!”满月抬头看看她。
“你害怕?”火阑珊在他身边坐下,“他只是身体不好!”
“我,我……”小身板在颤抖,“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火阑珊明知故问。
“别问我,我不知道!”满月把脑袋窝在膝盖上,止一住的颤抖。
火阑珊捋着白麟的毛,一下两下,眼睛温柔似月。
突然,白麟窜起来,狠狠得咬下去。
火阑珊心口一震,看着伤口慢慢愈合,皱起眉头,沉声:“不用你提醒。”她是拾荒人,不应该有一晃还过的怜悯。对于垃圾,他们负责捡起就可以。自己是怎么了?阡陌?白麟蹦到她肩膀上,用爪子挠挠她的脸,表示安慰。
而在屋内,离央对颖姐说:“我这身体,就不要土葬了。”悲凉的气氛萦绕在周围。
“说什么瞎话?”颖姐好半会说,“别想这些事!”她叮嘱了阡陌一些注意事项,背起药箱,在出门的时候还是说了:“你说的我记住了!”她叫上了满月,也没怎么注意满月的惊慌失措。
从窗户望去,一人一猫。
“看小女朋友?”止痛后,离央的脸色似乎有那么一点缓过来。
“她不是!”阡陌佯佯得说。
“噢,”离央,“其实你们并不合适。”
降陌扬起眼角,他不晓得离央为什么要这样说。离央就说,你是一块软糖,她是一块冰石,你腻不了她,她也冰不了你。
“她有的时候很热情可爱的!”一只猫抱怀,忽闪着大眼睛,怎么看,怎么舒服,小小的她,精灵古怪。
离央撇撇嘴,没说话。她这样么冷静得面对自己,说下那些话,把他的伤疤揭开又抹上,虽然她讲出了实话,可是是何其得残酷。换句话,从她的角度来说,这真相是无所谓有无。内心苦笑,她是对阡陌上了心。只是,又拉开了与阡陌的距离,无论是他,还是她,‘不是’这两个字那么轻易得说出,又是迷上了一层纱,若有若无。
“离央,联系过她吗?”阡陌知道这样说,不是很好,但总觉得当年对于那个女人,离央付出的太多。况且离央做得很好,于情于理,他都没有错。
离央一阵心酸,但却很平和,叹口气说:“算了,我不是她心中的王子!”
阡陌一下子更不晓得要说什么,如果面对一个普通的客人,他可以把自己摆端正一个地方,水平方向去判定一个人的心性和性情。而离央,是他相识10年的人,分析和判断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佐证’不了他的内心。心理师的朋友不多,倒不是说他们不愿意多交朋友,而这个身份已经是一道壕沟,跨不过。因为所有的人都不希望自己赤裸裸得被人瞧透,也许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是对方分析的源头。阡陌与离央做成朋友,只因为相遇得比较早。离央曾开玩笑,若是后面几年,他估计也是不想和阡陌结交朋友的。阡陌说,没关系,你内心强大,被我横着竖着‘审查’也没事。就是这样一个有才华和豁达的人,变成现在这样。除了惋惜,就是不舍。
这三天,他痛了几次,颖姐来打过止痛针。人通常对于未见的事情怀有恐惧,但离央知道了结果,所以他反而淡然。他没有和阡陌再提起什么契约的事。之间还让阡陌把他裹紧去晒太阳。隔着被子,阡陌感觉到他的虚弱,软绵绵。
火阑珊去了两次后山,阡陌没拦住。
翘首看着夕阳,脸上有点愁,这丫头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小。他不信后山有神灵鬼怪,但总是觉得一个人去荒山野岭不恰当,只是眼下又放不下离央。只能自我安慰,没事的,大白天,况且白麟那只猫够强捍。
差不多,离央甚至感觉不到疼痛。阡陌给他弄了点吃的,让他舒坦的躺下。此时,火阑珊正好回来,抱着一个罐子,神清气爽,她瞧瞧离央,嘴唇动动,离央看懂,知道时间到了。
“阡陌,我累了,想睡觉!”离央掀不开眼皮,“阡陌,谢谢你,能帮我处理后事。再美的梦也比不上真实的人,我一点也不后悔结识你,做为朋友,我不介意作为你笔下的案例。”
“别胡说了,”阡陌鼻子有点酸。
安顿好离央,阡陌把火阑珊拉到外面:“找到你要的东西了?你还好吧?”看看她身上,清爽,没泥没土,放下心。
“我没什么事的,”火阑珊,“更那个地方我也去过!”
“哎,怎么说你呢,”阡陌,“也不管管你……”发现自己说的不妥当,摸摸头:“要不,明天送你去车站,你先回去。”
“不用的,我等你一起,反正也没几……”火阑珊转过语气:“没什么事情,你这有个事,还能帮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