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泓回到客栈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灯亮着。
刘泓轻轻地推开门,武映雪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今天很燥热,回来的时候天上没有星星,可能要下雨了。
武映雪的额头上微微沁出些汗珠。
这间房间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套茶壶,再加上门角的一只洗脸用的木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当然,扇子是没有的。
若是给这间客栈评评星级,刘泓准备给它半颗星。
用自己带来的纸张,这一面扇子,轻轻地为武映雪扇着风。
风不大,不知有没有用。
“你回来了。”
武映雪醒了。
“嗯,刚回。”
“桌上食盒里装的是包子,应该还没凉,快趁热吃些。”
包子是肉馅儿的,面发得很软和,味道不错。
连吃了几个包子,嘴里很干,赶紧倒了杯茶灌下,待咽下之后,刘泓说:“消息打探到了,跟张建文没关系,明天,督军府可以去。”
“嗯。”
武映雪轻轻地应了一声。
吃完包子,刘泓向木盆里倒了些水,然后从怀里取出个药瓶,把里面的药水倒了进去。
“过来洗洗,把脸上的东西去掉,该换回原来的模样了。”
待武映雪洗完后,刘泓没有换水,就着武映雪洗过的水接着洗。
“你应该换盆水的。”
刘泓笑了笑,说:“你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药水可不便宜,就一瓶用去了我大半的银子。”
武映雪静静地看着刘泓。
刘泓洗完脸,道:“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看,睡吧。”
夜真的很黑,即便是睡在一间屋子里的两个人,彼此也看不到彼此。
“刘泓,我们——算朋友么?”
黑暗中,武映雪突然问道。
“当然,共患难的朋友!”
刘泓答。
“我朋友很少,我很珍惜。”
武映雪又道。
“我也很珍惜。”
刘泓应道。
武映雪的嘴角泛起了迷人的微笑。
可惜,黑夜里,无人知晓。
第二天一早,刘泓武映雪二人就离开了客栈,叫上了金大洋,来到了督军府。
在督军府门口,守卫不让进,亮明身份,尽管眼睛里充满着质疑,但是守卫还是跑进去禀报了。
张建文果然没有背叛朝廷,起码在表面上是这样的,因为他是带着一家老小来接钦差大驾的,而不是派兵围杀。
武映雪当众宣读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圣旨,圣旨的内容可以分为三个部分来理解。
第一,定远侯张建文,抵御外寇,劳苦功高,加封为英王。
第二,国内出现了反贼,望黑水城能与朝廷同心同德,共克时艰。
第三,其子张勋,德才兼备,择吉日,将平阳公主下嫁之。
听着前面两条,刘泓没有什么感觉,尽管张建文成了大昌建国以来的第一位异姓王,刘泓依然平静如水。
可是,当他听到第三条时,心中却泛起了波澜,甚至于有些莫名的烦躁。
其实,在听到第三条之后,与刘泓一样不平静的还另有其人。
下午的时候,下了一场急雨,刚晴,天气很凉爽。
在督军府的后院,有两个人正在散步。
“表哥,现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像喝了蜜似的,感觉特别的甜?”
年轻公子吴树青笑呵呵的说。
“你小子,又拿表哥寻开心,是不是?”
张勋佯怒道。
“当时读完圣旨的时候,你的嘴角都快到耳边了,我都担心会不会被拉伤,你还装?”
吴树青鄙视道。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张勋摸了摸嘴角说。
“得意样儿!”
“呵呵!”
“对了,表哥,我不是听说舅舅在去年的时候,给你向皇帝提亲,不是被拒绝了么?怎么现在又成了?”
吴树青皱着眉问。
“现在和去年不一样,现在,朝廷需要我父亲。”
张勋摘了一朵花,把玩着道。
吴树青了然地点点头,笑说:“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那孙仲闹清君侧,倒是给你帮了个大忙。不过,嘿嘿,昨天的青青姑娘怎么办呢?现在你娶了平阳公主,再取青青姑娘可没那么容易了。”
“休得胡说!我和青青姑娘只是诗友,除此,并无其他。”
吴树青高兴的说:“这可是你说的,哈哈,以后我可以放心大胆的追求青青姑娘了。”
“你敢!”
“还说只是诗友,口是心非的家伙!”
吴树青小声的嘀咕着,以此表示心中的强烈不满。
刘泓心里有些堵,后院散心对他来说是个好的选择。
不想,在后院里正好看到了张勋吴树青二人,本想掉头就走的,不过刘泓最终没有这么做,因为吴树青打招呼了。
“刘兄。”
吴树青高声喊道。
“张兄,吴兄。”
待二人来到跟前,刘泓拱了拱手。
张勋道:“几年前去京都时,新岐山三杰的名号如雷贯耳,今日得以一见其中一杰,勋幸甚!”
“张兄过奖了,小弟早在紫菱之时,就听说过江南第一才子的美名,今日得以一见,泓幸甚!”
“哎哎哎,刘兄,这江南第一才子的宝座以前是我表哥的,现在啊,我看该让座啰。”
“哦?吴兄,这话从何说起?”
吴树青幸灾乐祸地说:“刘兄不知道么?万花楼里有一位奇才女子,可谓诗词双绝,先是一首《金缕衣》的诗,接着又是一首《蝶恋花》的词,就连文坛泰斗纪老先生说绝妙,我表哥不如矣,哦,对了,这可是他自个儿说的,不信,你问他,是吧,表哥?”
张勋苦笑着点点头说:“树青说得没错,我确实不如她。”
刘泓心里清楚,这两首诗都是他写的,只是为挣些银子,不想却弄出了这般动静。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跑了过来,对张勋说,老爷张建文要见他,叫他去书房。
于是,张勋吴树青说了声失陪,就走了。
路上,吴树青问道:“表哥,岐山三杰我是知道的,可你刚才所说的新岐山三杰,真的很厉害么?”
张勋道:“新岐山三杰,萧天赐,殷小曼,刘泓,这是华章先生说的,萧天赐擅计谋,殷小曼有着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而刘泓常有不凡之言,这三人各有所长。”
吴树青皱眉问道:“殷小曼?怎么取了个女人的名字?”
张勋笑着说:“本就是个女人,不取个女人的名字,难道还取个男人的名字不成?”
吴树青讶异道:“殷小曼竟是个女的!怎么现在的女人都如此厉害?青青姑娘如此,这个殷小曼也是如此。”
张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这话有些偏颇了,千百年来,历史的主角始终是我们男人,偶尔出现几个女子的影子却也正常,但是,男人和女人就像这天上的太阳和月亮,男人是太阳,女人是月亮,在明亮的月亮也比不过太阳。”
吴树青大赞道:“表哥说的太精辟了!我们男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女人只不过是我们的附庸罢了。”
刘泓从后院回去的时候,进过武映雪的住处,他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门前。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刘泓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天气是凉爽的,但是,此时此刻,刘泓的心却燥热的很。
忍不住,最终还是敲了门。
先是轻盈的脚步声,门开了,是一张美丽的面庞。
武映雪愣了愣,才道:“进来吧。”
刘泓默默地跟着进了屋。
“喝茶。”
武映雪给刘泓倒了杯茶。
刘泓没有喝茶,只是沉默。
武映雪也没有在说话。
茶是热茶,薄薄的烟雾从杯中缓缓地升起,没到很高,就消失不见了。
“你以前和张勋认识?”
刘泓打破了沉静。
“嗯,在京都见过一次。”
武映雪低着头回道。
“我听我爹说,皇上拒绝了张建文的提亲。”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这次是才决定的。”
刘泓叹息道:“没想到,大昌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
沉默。
“在我们逃亡的时候,你说张建文不是凶手,就是因为这么?”
刘泓再一次打破了沉静。
“嗯。”
“没想到,没想到我刘泓第一次的任务不仅是护卫钦差,还不知不觉的做了护婚使,呵呵。”
沉默。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起身,出门。
“我们还是朋友么?”
当刘泓走到门口的时候,武映雪突然问道。
驻足,沉默片刻,答:“当然,共患难的朋友!”
大踏步离开。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到喝酒,万花楼的酒不错,浑厚!
刘泓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喝过酒,酒量不行,几杯才刚下肚,就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
“刘弟弟,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呢?小心伤身哦。”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武媚进来了。
“武姐姐,你来的正好,来,陪我喝一杯。”
刘泓大着嘴巴道。
“好哇,姐姐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来,干!”
放下酒杯,武媚笑着说:“姐姐听说平阳公主要嫁给张勋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泓道:“姐姐,我们只管喝酒,莫理那些不想干的闲事。”
武媚娇笑着说:“哟,怎么了?是不是没有抱得美人归,心里不痛快。”
“天涯何处无芳草?美人多得是,姐姐就是个十足的美人。”
“咯咯,姐姐是美人,那和武映雪比,谁美?”
“当然是,呃,姐姐更美,姐姐就像那清晨的雾,让人抓,呃,也抓不着,看,呃,也看不清,模模糊糊,朦朦胧胧。”
刘泓眼眸半闭着说。
武媚媚眼如丝,腻声问:“那,你敢不敢把姐姐娶回去?”
“我当然敢,只怕姐姐······”
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轻不可闻。
刘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小子竟然拐着弯儿的说自己身份可疑,到底醉是没醉?不过,这次探到刘泓跟平阳公主关系不一般,也算小有收获。”
武媚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