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里大大小小的山寨开始大面积的逃亡了。其实我们这些所有逃亡的山寨人数加到一起也比不上一个金角寨多。如今张牛角和余毒、白绕结成联盟,就等于黑山里的一大半土匪都集合在了一起。他们三家的人数加在一起几乎是所有其他山寨人数的总合。虽然金角寨的大部队被潘家寨吸引在了白石岭,但是我们还是要担心余毒和白绕的队伍。另外那些投靠了张牛角的其他山寨也随时会偷袭我们。
我们的目标是雁门关外的那片山脉,那里是鲜卑、匈奴、大汉朝交界的地方,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在临行之时,俞涉已经把我舅舅等人的死讯通知了大家,眼前每个人内心都压着一团阴云,大家垂头丧气的朝着西北方向前进。队伍里还时不时的传出哭泣声。我们脚下的路是唯一通往雁门关的路,他要经过白绕的地盘,不过我们相信,此时已经有很多人抢在我们前面朝着雁门关前进了。
路上的杂草都已经被前面逃亡的队伍踩得东倒西歪,说明前面走过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经过红石滩的时候,不仅望了一眼红石滩旁边的村落。那里其实也是一个寨子,里面大概住了两百多人,他们以前因为和我们抢粮食双方发生过火拼。如今再看红石滩边的村落已经人去楼空了,空荡荡的寨子里显得异常凄凉,敞开的寨门旁还有一些破衣服和瓦罐,应该是他们逃走的时候本来打算带走的,但是为了减轻负担就被迫丢弃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了大概十几里路,前面现出一个山口,道路从两山之间穿过,路的左边是陡峭的山崖,右边是一道深沟,那深沟是每年的山雨冲刷出来的,现在不是雨季,深沟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就在大家马上要走进山口的时候,最前面的俞涉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对旁边的弟兄说道:“为何我会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的话音刚落,从旁边的山崖上突然射下来几十只利箭。俞涉反应迅速,他挥刀打落几只飞箭,闪身躲左边的山崖下。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走在前面的人中立刻倒下了七八个,后面的人赶紧向后撤。原来前面的山口早已布置了大量的弓箭手,幸亏俞涉及时察觉,否则一旦走进敌人的埋伏圈,只怕所有人都难以幸免。这时候从我们斜后方的树林里冲出一支队伍,大概有百人左右。为首的是一个秃头青面的年轻人,他左手持一面兽面盾牌,右手提一把单刀。这支队伍向我们的后队冲杀过来,负责保护后队的是陈二和马岭等十几壮汉。那个青面年轻人几个箭步就穿到了陈二的跟前,陈二赶紧抡起手中的石斧照着对手的脑袋就劈。那个年轻人往下一撮身子,用盾牌挡住头顶,单刀使了个海底捞月:陈二发出一身惨叫,他的右腿被对手齐膝斩断,年轻人顺手一刀割断了陈二的咽喉。马岭趁年轻人杀死陈二的瞬间一矛刺向年轻人的小腹,这个年轻人双脚一点地,纵身从马岭的左肩头飞了过去:马岭发出一声惨叫,翻身便倒,他的双眼被那个年轻人用刀锋一扫而过,如今已经全瞎了,半张脸顷刻间被鲜血染红。年轻人身后的队伍一拥而上把马岭当场砍死。马善手提单刀带着寨中的壮丁直奔后队,等他们赶到了,后对已经又二十多人死在了敌人的刀下。马善一声断喝,直奔那个青面年轻人。青面人也看出来马善是寨中的头领,他一晃单刀直扑马善。马善用刀直刺青面人的面门,青面人用盾牌架住单刀,顺势用自己的刀削马善的双腿:马善腾身而起,他用双脚照着青面人的盾牌直蹬过去:青面人被马善蹬得向后退了三步。马善一个箭步穿到了青面人的左侧,他用单刀一晃对手的面门:青面人赶紧用盾牌向上一挡,没想到马善这只是一个虚招,他把手腕一翻,刀奔对手的下盘,青面人急忙用自己的单刀往外招架,没想到架空了,马善早已闪身到了他的身后,反手又是一刀,青面人躲闪不及被马善的刀尖捎到了后腰上,这一刀就削断了青面人的脊椎,附近的马双趁机一刀把青面人的半个脑袋劈了下来。双方就在山口展开一场混战,马善和俞涉每人手里一口刀在敌人的队伍里左突右冲,敌人因为首领被杀死一时间阵脚大乱,寨中的所有人都加入了战团,妇女们抡起手中的木棍朝着敌人乱打,老年人也捡起路边的石头朝敌人乱丢。马善怕敌人还有埋伏,他叫俞涉带着其他人顺着原路往回撤。俞涉带着大部分人杀出一条血路朝来时的路退了下去。马善随后也杀散了追兵跟了上来。大家不敢停留,朝着西南方向退了下去,那边是绵延不断的山峰,山里没有道路,大家顺着一条小溪往下游走,也许只有这样才能隐藏我们的行踪。
寨中的人在刚才的那场战斗中死伤惨重,壮丁死了三十多人,老幼妇孺死了二十多人,眼下我们这支队伍就剩下一百多人了,还有很多人是带伤行进的。刚才被马善父子杀死的青面人叫罗狼,他是褚飞燕的随从,为了防止褚飞燕随后追杀,我们加快了行进的步伐。大家顺着溪流走出很远,以前这片地带是归羊胡子管辖的,目前羊胡子也死在了冀州,他的手下也四散奔逃了。我们一路往西,这个方向已经离雁门关越来越远了,通往雁门关的道路应该已经被堵死了。恐怕所有走哪条路的人都会招到伏击,真正能逃出雁门的人只能是寥寥无几了。我们眼下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越往西越荒凉,这边都是怪石嶙峋的秃山,山里的动物也不多,山上土壤很少,山野间长满了生命力极强的灌木。没有哪家寨子会选择这种既不能耕种,又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我们的办法就是一路直走,直到走出这片山脉。
就在大家以为追兵暂时不会跟上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我们在一座石头山的脚下招到了伏击,而且谁也没有发现伏击我们的人在哪里,一个壮丁被草丛里射出来的弩箭射死了,大家收索了附近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远处一个放哨的壮丁发出一声惨叫,大家急忙冲了过去,可是依然什么也没见到。那个壮丁的大腿被人用利刃划伤,伤口足有一寸深,成黑紫色,明显对手的兵刃上图有剧毒。马善赶紧把大家集合到一起,让人给壮丁的伤口处理了一下,然后大家加速赶路。伏击我们的敌人始终跟在我们附近,他只要有一丝的机会就会出手伤人。大家只是发现了敌人的背影,他像一只狸猫一样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了灌木丛中,没有任何人可以看清他的面目,更别提追上他了。大家为了防止被他突袭,只好聚在一起前进,不过这个人还会抓住任何机会出手伤人。其中马善招到了几次偷袭,但是都被他躲了过去。当我们经过一个山口的时候,一块三百多斤重的大石头从山坡上滚了下来,队伍里的老幼妇孺们躲闪不及,当场被扎死了五个人。当时要不是我把我老娘及时推开,恐怕他老人家也性命不保了。在那个滚落的大石头后面出现了那个偷袭者的身影,他推落大石之后转身就朝山顶跑去,那速度快的惊人,大石头滚落到人群里的时候他已经翻过山头逃走了,马善曾经用飞石打他,结果都是被他轻松躲过。
队伍里的人已经开始议论了,他们认出刚才的那个人就是褚飞燕,整个黑山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达到他的这种速度。眼前他就是外出捕食的野兽,我们就好像带宰的羔羊,我们找不到他的行踪,他可以随时偷袭我们。大家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围在一起商量对策。马善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让寨子里面的那十几个猎户把自己的弓箭涂上剧毒准备好,大家晚上找个开阔处扎营,引诱褚飞燕出来偷袭。只要他一现身,大家就用弩箭对他乱射,虽然他身法奇快,但是也快不过弓箭,只要他受伤就会中毒,他也就很难再追杀我们了。
虽然大家想好了办法,但是暂时还得快速赶路,因为褚飞燕的后面可能还有其他的追兵,一旦我们被赶上,只怕是真的大难临头了。天黑之前,大家又走出了二十几里的路,最后在一个土坡上扎住了营寨。这个土坡周围除了一些小草之外就是满地的石块了,周围几百步之内根本藏不下任何一个人。大家高度戒备了一夜,这个褚飞燕根本就没有出现,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大家就又开始赶路了。每个人都是把干粮捧在手里边走边吃,一夜的提心吊胆让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好。今天的情况和昨天一样,褚飞燕还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发起突袭,有十几个人都被他用利刃划伤了大腿。被他所伤的人只能是由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前进。昨天被划伤的人虽然伤口经过了清洗,但是毒素还是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如今很多中毒的伤者都是四肢无力,只能靠着被人背着前进了。大家都知道这是褚飞燕的诡计,他要让伤者拖累全队,他不急于杀死我们,他就像猫戏老鼠一样慢慢的折磨我们的意志。当天夜里宿营之后,大家依然做好防御褚飞燕的准备,可是他还是没有出现。等第二天大家准备出发的时候,已经有几位伤者在昨夜偷偷的选择了自杀,他们不想在拖累大家了,与其为了自己多活几天而连累的所有人都要死去,他们宁愿选择了自杀。大家不忍见兄弟暴尸荒野,于是就挖了几个坑把他们埋葬了。
眼前的路越走越艰难,我们当初跟随的那条溪流已经流入了一个大山脚下的岩洞之中,我们前方已经彻底没有了路,眼前只能翻越一座又一座的大山,每天大家只能前进十几里。接下来的几天里,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那些明知道自己不能再走出这片山脉的人们纷纷选择了自杀或者独自求生,大家只有漠视这一切,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帮助他们。褚飞燕这几天的突袭明显减少了,大家已经逐渐的懂得怎么样很好地互相配合了,留给褚飞燕偷袭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他已经不再用毒刀伤人了,取而代之的是用弩箭射杀敌人。不过他的弩箭数量有限,攻击的对象主要是马善和俞涉,因为只有这两个人才是他最忌惮的。
这天,大家正往前走,马双突然拉住我,说他要出恭,自己害怕受到攻击要我陪他。我没办法只好陪着他去了,大家也原地等候。马双跑到离大家二十步开外的一棵小树下,哪里地势很开阔,周围低矮的荒草不能藏人,他在小树下蹲了下来,我在离他五步开外东张西望。刚蹲下的马双一声惊叫,等我回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光着屁股滚出去了两丈多远,一个人从小树上穿了下来,那速度倒是够快,不过那人也因为自己的速度太快招了殃。马双刚才蹲着的地方正被一团黄烟笼罩,原来马双平时就喜欢弄些沙子面石灰粉之类的小玩意,他总是憋着使坏。这次逃跑的路上,他发现一个很大的马粪包。所谓的马粪包就是一种成熟的菌类,由于干枯之后内部完全变成粉末状,一旦触碰立刻化成一阵黄烟。马双把这个东西用一块破布包了起来,然后又往里加了一些石灰面,为的就是一旦遇到危险给自己制造一个逃生的机会。他这几天被褚飞燕杀怕了,整天手里提着这个破布包。刚才他刚蹲下就感觉身旁的小树一晃,他就是一个惊弓之鸟,吓得他“嗷”的一声惊叫,滚出去两丈多远。树上跳下来的正是褚飞燕,他本来躲在树上正在窥探我们,没想到马双自己送上门来。他还真没拿我们俩当回事,以为就是两个孩子,完全可以轻松干掉,所以他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就没那么谨慎,结果没想到树下的马双反应那么快,一下穿出那么远,而且穿出去的时候还把自己的那个破布包往树上胡乱的一甩。褚飞燕一章劈在马粪包上,当时只拍出一阵黄烟,黄烟里面还有一些石灰面,直接扑了褚飞燕一脸。褚飞燕只觉得眼睛辣的难受,正准备用手拍掉脸上的石灰面,我趁机甩手就是一颗石子,这个甩石子的功夫是我和马善学的,虽然我的力道还不够,但是准确率还是蛮高的。我离对手相差只有五步远,甩出去的石子又快又准正好打在褚飞燕的眼珠上,他没有提防马双,更没有提放我,所以才一时大意招了道。我的那颗石子打到他的眼珠上之后,他“嗷”的一声惨叫,那声音比马双刚才叫的响亮十倍。就见褚飞燕捂着左眼玩命的向远处跑去。由于事发突然,大家离我们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只能眼看着褚飞燕负伤而走。
马双被刚才的事情吓得不轻,他光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抽泣。他老娘赶紧跑过来安慰她。大家乱了好一阵,都希望我刚才那一颗石子能把褚飞燕打成瞎子。马善提醒大家,趁现在赶紧选择一个方向逃走,希望能借这个机会甩掉褚飞燕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