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像今天这么狼狈，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毫无血色的小脸，血肉模糊的双手，为了忍耐剧痛而咬得发紫的嘴唇。在战场上，他见过比这还惨烈千百倍的伤，但那些人都是铁骨铮铮的五尺男儿，可眼前的这个，只是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女。抬起佟月儿的手，眉头皱的更深了。
“忍着点，我帮你清洗下伤口。”
低沉沙哑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佟月儿靠在龙羽的肩膀上，点了点头后，递给龙羽一个小瓷瓶。龙羽把佟月儿平放在地上，几个起落就到了尚衣局前面的原院子里，取了水井旁边的小桶打满了水。再回到后院的大槐树下时，佟月儿已经晕了过去。
好深的伤口，清水冲过后，那双小手上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居然有几道见到了白花花的骨头，被伤口的刺痛惊醒的佟月儿，睁开了双眼，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说：“请帮我把那些碎片取出来好么？”
龙羽点了点头，用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开始一点一点的为佟月儿挑出手里的碎片。整个过程中，佟月儿没有喊过一声痛，贝齿狠狠的咬紧自己的唇，只有不断颤抖的身体表明，她正在忍受什么样的痛。看着那张惨白的小脸，龙羽的心也跟着颤抖，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同样的花季妙龄，同样的坚强倔强，不同的是，那个人终究不能抵抗住现实的残酷，如今只在他的记忆里鲜活。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和记忆中的那个人，会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碎片被龙羽仔细的都挑了出来，刚被冲洗干净的双手又是鲜血淋漓。如果不快点止血的的话，佟月儿怕是会很难恢复过来，可是皇宫中又没有那么有效的止血药，回府去拿只怕他回来的时候，这个小丫头早就一命呜呼了。
“我刚才给你的药……帮我上一下好么？”
佟月儿微弱的声音提醒了龙羽，拿出小瓷瓶，拔开木塞后一股清爽的药香弥漫出来。小心的撒到佟月儿的小手上，白色的粉末立刻变为红色，但是伤口却真的止住了血。常年在战场上过活的龙羽，自然对这种止血奇药很感兴趣，但是现在，很明显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佟月儿直到上完药，才松了一口气。全身上下的力气几乎被抽光了，睁开眼睛都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双手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放任自己跌入了沉沉的黑暗。
迷迷茫茫中，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早就干裂的嘴唇也被水湿润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的佟月儿慢慢醒来，睁眼看到的就是天上了一轮明月和喜儿那张焦急的脸。佟月儿想冲喜儿笑一下，但却让唇上的伤口裂开，微微刺痛了一下。
“月儿，你这又是何苦？九王爷他……”
“我知道，对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游戏。只要他略施小计就可以收服的人，恐怕这次，他会失望了。”
“还有，皇后娘娘让我告诉你，龙羽将军他有个妹妹……”
“龙羽将军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五年前死于家族中的争斗，并且是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你要说的是这个吧？”
佟月儿挑眉看着一脸惊诧的喜儿，转头又喝了一口水。
“你以为，这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么？”
“难道是……”
佟月儿换了一个姿势，看向天空中的圆月。
“喜儿，你太小瞧我了，许多事情，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如果你要打败命运，那你就要先掌控命运，掌控你命里的一切。”
不在理会身后暗自惊心的喜儿，佟月儿早就习惯了。在还是尚官的时候，她就开始注意朝中最有势力的王爷和最有潜力的将军。如果玄琰得到这俩个人的支持，那么他的帝王之路就会顺利很多。和九王爷的针锋相对，一直到在龙羽面前的无助可怜，其实每一步都是她精心设计的。
九王爷喜欢和比自己聪明的人对垒，她也知道九王爷早就派人监视着她，所以才会在小红打了自己以后，装出委屈的样子，让九王爷认为现在是收买她最好的时机，在九王爷利诱她时针锋相对。摸清龙羽每一次进宫，都会来那几颗槐树下躲清静，所以才特地每天也都来这里，而怀里的那瓶止血圣药是义父家传的，也是为了接近龙羽准备的，一直苦于无法自然的接近他，而这次受伤则是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喜儿难以置信的看着闭目养神的佟月儿，如果说这里面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她设计好的，那就是说不管是谁都已经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了。看着那双已经被人细心包扎好的双手，他不是没有看到那伤口是如何的瘆人。但是却成了这个女孩，接近另一个人最好的机会。
“喜儿，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巧合。在这世上，哪怕是被雷劈都是有原因的。”
看着佟月儿苍白但是却依然充满了自信的笑脸，喜儿突然觉得自己是完全不了解佟月儿的。一直以来，他只知道佟月儿是一个过于聪慧的女孩，但是现在看来，她的智慧和胆识只能用可怕来形容，好像一切都是由她来掌控的。
在佟月儿受伤的几天，宫女和太监们，对于佟月儿是如何勾引九王爷的事情，又有了不同的版本。有人说，是因为佟月儿寡廉鲜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是还有人说是九王爷，人面兽心威逼佟月儿不成，心生嫉恨要坏了佟月儿的名声。传出这个消息的，还是在太医院伺候的小太监。
“我跟你们说，我可是亲耳听见九王爷要逼迫佟月儿。但那佟月儿就是不从，俩人推搡之间，佟月儿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还是我亲手给她包上的呢。”
每次在各处当差的宫女和太监们轮休的时候，就是宫里的各处的消息互相交换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都会在这里传出去，上次佟月儿勾引九王爷的消息，就是这样被全皇宫里的人知道的，这回，刚从太医院当值回来的小太监，又开始迫不及待的炫耀自己的第一手消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