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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是夜,刁庭纲、辜仁恪找了棵枝叶浓密的大树,藏身其中,大约初更时分,狂风四起,月色陡然暗了下来,二人抬头一看,二人见东南方天空上乌云骤聚,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满天黑云将夜空遮得严严实实,一道长长的闪电划破沉闷的夜空,将田野照得通明,紧接着雷声隆隆,暴雨大作,刁、辜二人转眼都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刁庭纲觉得辜仁恪是为了他才沦落至此,不由得以满怀歉意的目光看了辜仁恪一眼,只见辜仁恪面若止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两道凌厉冷峻的目光,依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秦觅秋的卧室。忽然,只听得“嗖”的一声,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条黑影,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闪到秦觅秋的卧室门口,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才敲开房门,一闪而入。

刁庭纲生怕秦觅秋有危险,急忙拽着辜仁恪,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外。二人刺破纸屏偷看,见一个黑衣男子正坐在房中与秦觅秋低声交谈,黑衣人是背对着窗户的,刁、辜二人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房中的气氛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融洽得多,秦觅秋并未与那黑衣人发生争执,而且对那黑衣人的态度颇为亲昵,忽而对着他格格娇笑,忽而又向他抛一个媚眼,见此情形,辜仁恪的警惕性不由得下降了一大半,他心道:“我还以为来的是谁呢,看样子八成是秦觅秋的旧情人,不管他是一个多么凶残的对手,至少秦觅秋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刁庭纲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知道秦觅秋就是这么个脾气,生性风骚,对谁都是娇声媚气,别看他们现在是有说有笑,转眼就生死相搏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房中二人交谈了一阵子,只可惜他们的语音太低,刁、辜二人一个字也听不清,而后,只见那黑衣人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小布袋,从中取出一物,高举过头顶,显然,他对此物颇为敬重。秦觅秋也笑容立敛,跪在地上对着那东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黑衣人高举那东西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将它收起。两人又攀谈了好一阵子,黑衣人这才披起蓑衣,戴上斗笠,转身出门,朝东北方向去了。

辜仁恪低声对刁庭纲道:“你继续在这儿盯着,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跟着那黑衣人去瞧瞧,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出些什么眉目来。”

待辜仁恪走后,刁庭纲迫不及待地冲到屋里,对秦觅秋道:“觅秋,刚才那个黑衣人是谁?他高举的那是个什么东西?”秦觅秋见刁庭纲突然冒了出来,大吃一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原来你一直都在暗中监视我,是不是?原来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是不是?”刁庭纲道:“不是的,觅秋,你听我解释。”秦觅秋怒道:“我不想听,原来你当初救我,只是想利用我,现在你们昆仑派已经脱险了,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是不是?刁庭纲,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刁庭纲心头一阵剧痛,但他素来不善言辞,一时又不知该如何申辩,秦觅秋道:“什么也别说了,刁庭纲,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接招吧。”她“嗡”的一声拔出子母刀,朝刁庭纲刺去,刁庭纲无奈,只得见招拆招,秦觅秋一口气猛攻了五六十招,招招狠辣歹毒,均是刺向刁庭纲身上的要穴。刁庭纲没有带那口量天尺在身上,但是凭他的武功,即使空手与秦觅秋过招,也能在三十招之内将秦觅秋打败,但他始终只拆招,不反击,秦觅秋见此情形,越发得寸进尺,每一招都尽全力进攻,不顾防守,又连攻了三四十招,刁庭纲依然不肯还手,秦觅秋道:“为什么只守不攻,你倒是还手呀。”刁庭纲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是不会对你下手的。”秦觅秋对着门外的茫茫雨雾一声长叹,然后深情地望了刁庭纲一眼,那一刻,刁庭纲看见在她的眼角上藏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突然,秦觅秋一咬牙,倒握左手刀,对准自己的胸口一刀刺了下去,鲜血登时将她的衣襟染红了一大片。刁庭纲一声惊呼,快步上前将她抱住,道:“觅秋,觅秋,这究竟是为什么呀?”秦觅秋见刁庭纲如此怜惜自己,嘴角上现出一丝凄美却又无可奈何的笑容。刁庭纲将她抱到床上,放她躺下,先封住她身上几处穴道,再替她拔出刀子,也顾不得男女之防,解开她的衣衫,用上好的金疮药在她的伤口处涂了厚厚一层,再用纱布给她包扎好。也亏得秦觅秋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顶级杀手,这一刀刺下去,位置力度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正好避开心脏,倘若她刚才那一刀刺的位置再向左偏半分,那便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秦觅秋突然紧紧握住刁庭纲的手,挣扎着坐起来,把头轻轻地靠在刁庭纲那厚实的肩膀上,道:“刁大哥,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得已而行此下策。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行事千万不要太轻率、太莽撞,免得像上次一样稀里糊涂的落入别人的陷阱。唉,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江湖险恶,步步杀机,我真的放心不下你呀。”刁庭纲听她这话说得有些像生离死别,不禁一头雾水,他心道:“想必是觅秋误以为自己伤势太重,已经到了无法救治的地步,所以才会对我说这些话。”当下柔声安慰道:“觅秋,你的伤势并不重,刚才那一刀没有伤到要害,休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你好好睡一觉吧,我不打搅你了。”说完便要起身离去,秦觅秋一把将他拽住,道:“刁大哥,你再多陪我一会儿,好吗?”刁庭纲道:“好,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我就坐在这里陪你。”

外面的雨说大不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如丝如缕,不急不缓,秦觅秋看了一眼窗外,道:“外面好像还在下雨。”刁庭纲道:“是的,还在下雨。”秦觅秋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刁庭纲道:“记得。那天也是这样,连绵细雨,无休无止。”秦觅秋喃喃自语道:“连绵细雨,无休无止,我多么希望这场雨真的能天长地久,永无休止的下下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永远永远都像此刻一样,把头靠在你的肩膀上,静静地倾听这细雨敲窗的声音……。刁大哥,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还会偶尔想起我来吗?”刁庭纲道:“不管你在不在我身边,我一生一世都会记得你对我的好,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永远没有人能代替。”秦觅秋淡淡一笑,笑容中流露出不胜凄婉之情,她柔声道:“有你这句话,无论为你付出多少,我都无怨无悔。”刁、秦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都不再说话了……

渐渐地,细雨敲窗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终于,小到听不见了——雨停了。秦觅秋道:“雨是不是停了?”刁庭纲道:“是的,雨停了。”秦觅秋道:“我肚子好饿哦,你能去给我找点吃的来吗?”刁庭纲道:“好,你稍等,我去去就来。”刁庭纲在外面转了一圈,找了一盘点心,送到秦觅秋房里,房中哪里还有人,只见桌上写着八个血字——珍重万千,后会无期!

刁庭纲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眼前金星乱舞,他急忙转身追了出去,但天地之大,他到哪里去追,他狂喊道:“觅秋、觅秋!”四野之中唯有他自己的回声。此时云开雨霁,夜空中又现出半轮明月,月华如泪水般,倾泻在沉睡的大地上,使整个雨后的世界,都蒙上了一层凄凉的气氛,晚风吹过,刁庭纲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彻骨之寒。

其实,秦觅秋此时并未走远,她正躲在附近的草丛中,听到刁庭纲发疯般的呼唤,她想哭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好自己用手紧紧地捂住嘴巴。良久,良久,刁庭纲终于无可奈何地默默的回去了。望着刁庭纲孤独远去的身影,秦觅秋柔肠百转,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凄楚,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自言自语道:“刁大哥,对不起,我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否则咱俩都不得好死,刁大哥,原谅我,原谅我……”

诗曰: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言。

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钗头凤斜卿有泪,荼蘼花了我无缘。

小楼寂寞新雨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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