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条写着‘刘氏铁器铺’,就是这儿了。身穿招人耳目的鲜红衣袍,腰间悬挂玉坠,进门之前徐栎伸手摸了摸戴在胸口的玉佩,感受到温热之意。前脚踏进门,后脚就闻到混合汗水与金属的异味,对鼻子而言颇不舒服,他继续往前走,耳边尽是富有节奏的咚咚咚的敲锤声响。
“请问这位客官,需要打造什么兵器?”老板是位和蔼可亲的半百老人,穿着简单的黑色吊带衫,由于常年与凿锤打交道,这身板自然杠杠的,尤其是肱二头肌最为发达。
许是看出小生第一次进店,他先是招呼徒弟给客人倒茶,再是领客人找地坐下,笑容满面的介绍道:“客官,本店的招牌就是只要你能想出来的,我们就能给你打造出来。嘿嘿,这不是俺自夸,而是俺们确有这本事。嘿嘿,当然如果要造那些奇葩的器具,价格也是不菲的。嘿嘿。”
“我这份图纸实在过于贵重,我需要找个能让我放心的铁匠打磨,老板你觉得行吗?”随手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他便将茶杯随意放到粗糙的桌面。
“额......”老人似乎有些意外,转念想了想,人嘛都有这种爱护心切,越是宝贵的东西越是得重视。“嘿嘿,这个当然可以,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客官就是神仙。嘿嘿,神仙既然提出要求,俺们凡人自然得接受。”
老板亲自掀开布帘,迎面扑来一股炙热的气息。屋子正中放个大火炉,炉边架一风箱,风箱一拉,风进火炉,炉膛内火苗直蹿。要锻打的铁器先在火炉中烧红,然后移到大铁墩上,由光头师傅掌主锤,下手则是徒弟握大锤进行锻打。徐栎定睛看了看,有十多名赤身上阵的汉子,下身仅穿件麻衣裤,手头功夫不停歇的敲打。
“就那光头,是除了俺之外的第二好手,”老人咧嘴笑道,门牙掉了几颗,说话难免会漏风。“嘿嘿,再过不了多久俺就打算把铺子交给他来打理。嘿嘿,交给他处理,客官绝对放心。”
“咦,他也是铁匠?”徐栎走到某位不起眼的年轻小伙子身边,仔细观察他打铁的动作。他戴着很奇特的头盔,只有左边有根牛角,正在一丝不苟的敲打烧红的寸铁,手握漆黑的铁锤,一下又一下的落锤。
“他呀,”提起这个小伙子,老板的态度有了微不可察的变化,眼中闪过一抹忌讳,冷哼道:“他叫犟牛,人如其名,跟牛一样犟。要他给别人打一柄剑,没有半拉个月绝不会交货。嘿嘿,哪像俺们最多三天就可以完成,嘿嘿,叫他加大进度,可他愣是不听。嘿嘿,所以经常没有活儿干,挨饿那是少不了的。”
瞧这年轻人的模样,的确与【季无】有那么几分相似,徐栎不假思索的说:”那我的活儿就交给他了。“
”客官,别怪俺没提醒你,他从小干活可慢了。“老人满脸错愕,很难理解这位公子选犟牛的原因,一时竟也说不出话。傻傻看着徐栎把设计图纸交给犟牛,他浑浊的眼中掠过慌乱,装作屈服道:”如果是按照图纸的来,价格可得翻倍哟。嘿嘿,客官若是觉得有疑虑,可以再找找其他几家铁铺问问。“
”父亲,非五百两,这活我不干。“匆匆瞥了眼图纸,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弩箭,犟牛头也不抬地说。
”只要做好了,区区五百两我不在乎。“说完,徐栎先交了两百的订金,随即转身就走,绝无拖泥带水。临走前,他忽然想起某些,嘱咐道:”我只给你七天,七天之后我来取,如果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程度,或者仍未完成,权当我送你练手好了。犟牛兄弟。“
目送客人离开,老人像是老了十几岁,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石椅上面,忧心忡忡地望着仍旧专注于寸铁的壮实小伙子,不禁喃喃自语:“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
离开铁铺,徐栎来到大街上,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扬起满意的微笑。那张图纸是农叁派【火舞鸟】从剑邪阁铸剑楼偷得,如果真如皮邱南所言,这家店铺暗中与铸剑楼的某位长老勾结,替【季无】养育私生子,亦就是那位青年壮伙,趁此机会我再闯拜书楼,会会冰山美人。无论如何,这次定要拿回那本子,查证关于犟牛的身世,引出【季无】。
路过两个乞丐兄弟时,他慷慨地拿出几枚散钱放进破碗里,看到他们欣慰的眼神后,他起身向徐府走去。拐了好几个弯,他终于回到这个花费他不少银两的徐府。出奇地是,今日没有听见小胖子谄媚的声音,就连向来积极的小水晶也没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他。这是怎么回事?
一阵寒风吹过他的黑发,端坐在高椅的冷漠少女,天生诡异的蓝眸,好似具有某种魔力吸引着他。剑柄雕饰冰清玉洁雪花的凤啸剑静静摆在绯红木桌,寒气正是源于它。见到主人回来了,农叁连忙小跑到他身边,附耳悄声说:”老大,那啥...郑雪颜来了近半个时辰,茶都冷了几杯。“
”哥哥,有没有带水晶最喜欢吃的酥花糕呀?“发现徐栎两手空空,小女孩故作生气,娇嗔道:“哼,哥哥怕是又忘了。既然这样,水晶先回书房,不破坏漂亮姐姐和哥哥的雅致了。”
“那我......这个点老大想必是饿了,小三子这就去吩咐厨房端点吃的。”屋内冰冷的寒流,着实非常人所能久待,得到老大的同意后,小胖子像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跑出门外。
“他们好像很怕我。”郑雪颜漠然起身,直视穿着青衫的他,难得半开玩笑的说:“哟,又换身行头啦,头次是显贵权势的红衣,再次是隐匿黑夜的黑衣,这次又回归朴素了?”
“师姐,话可不能乱说。”秉持节俭的态度,徐栎替她把冷却的茶一饮而尽,随即凝视这张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的精致容颜,思考片刻,说道:“我承认唯爱鬼炎袍子没错,若问我是否穿过黑衣,我的答案是否定。至于朴素青衫,我能告诉师姐,人生百味我想换换口味。顺便我也斗胆劝劝师姐,有时间得改改这幅孤傲的脾气”
“鬼影七错步,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她选择忽略他提的建议,直接回归主题。”那晚与我交手的刺客,用的就是鬼剑宗引以为傲的身法。“
徐栎当即一震,很快又恢复往常心,抱着好奇的想法,认真端详这张寒气逼人的俏脸,漫不经心地回应:”是吗?这又与我何干?莫非师姐断定我会所谓的鬼影七错步?呵呵,千万别高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