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有烈火,燃之身上心。鬼门关前来,惜止俗世情。
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这样的场景,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词句。
一词一句的都是那么的清晰,但我自己却不懂是什么意思,反正让我感到悲凉。
对,就是悲凉,仅此而已。
那暴怒声等了许久都没有再次的听到。
渐渐地,那些手拿武器,刚才还面容木讷,毫无表情的人们再次的冲向了另一帮人。
顿时,杀声四次。
“若秦人非好为首乎?我赵人亦爱之。”
“吾之兮,三子皆为尔秦人斩矣,非以首为功乎?则今日便斫汝头,与我儿报仇。”
“吾父之尸不得,即以汝报首与斫矣,汝杀之秦人兮,岂不是思天地之生乎?”
这些都是杀人那一方说的,我听不太懂,但多少能听的出来他们受过委屈。
是受过被杀那一方的委屈吧。
而现在,我早已和之前的某个场景一样了——四周都是同样衣服的人跑过,搞得我眼花缭乱的。
唯一不同的是,当时的场景是风沙太大,导致什么都听不清楚。
现在,没有了漫天的风沙了,不光杀人这一方的声音听的清楚,被杀的这一方声音更是清楚。
因为被杀的这一方,尽是‘哀鸣’。
“则祖之事,岂汝赵则不杀过我秦人乎?”被杀的这一方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我赵杀人,不斩首级,便属认尸,君臣各为其主战,是无可奈何,而无如秦人之恶,杀人不留全。”杀人那方有个人边跑过去边回答被杀那一方的话,并且说完了便把‘问话’的那位的脑袋给砍下来了。
刚刚被砍头的那位,脑袋被人拿在手里,眼睛还眨了一下。
而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直立立的站在那里。
我放眼望去,凡是被杀者,都是这样的场景。
我想寻找刚才我认为的那位‘霸者’,想在他那里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即使没有也总好过现在的这场残忍无道的杀戮。
因为这样的杀戮,是对我这天地万物之缘的亵渎。
这些被杀的人,阎王想收吗?
我不知道。
这时候,远处响起了几声擂鼓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九声过后,鸦雀无声。
我看到在擂鼓的旁边站着一位挺拔英俊的人,身穿厚重的盔甲,和眼前这些‘芸芸众生’不同。
此刻他又站在高出,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他向着后边一位层层围绕的人看去,那被围绕的人看了他许久,缓缓的点了点头,便走了。
我没有看清楚走了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也不确定他是不是那声暴怒的来源者。
我刚想飘过去看看,就听见这位身穿厚重盔甲,与众不同的人喊道:“项王有命,秦人于天下民过滔天大罪,罪不可活,尤为赵人伤重。今日赵人为天下苍生报仇之时至矣,然项王欲亲行。降者秦人,今明之告,汝降败矣,今皆为坑,以祭六国诸生。”
在停滞了几秒后,杀人一方爆出了撼天动地的欢呼声。并且好像听完了这位将军的话后,犹如在战场上获得了重生一般。
但他们却忘记了,即便是没有刚才将军的通告,他们照样在杀人。
而被杀的一方呢?
鸦雀无声。
这两帮人正在犬牙交错着,所以之前我这双透眼是看不穿这混乱的场景的。
但此刻,场景虽然还是嘈杂混乱,但我这双透眼竟然能看透了。
因为双方的落差感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落差怎么形容呢?
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我顺势穿过人群去寻找刚才说话的那位将军,因为向他示意可以说出刚才那翻言论的那位,很有可能就是暴怒声的来源者。
看‘霸者’,总比看杀戮要强得多。
不过有点奇怪,刚才还纵横交错的两帮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帮人——等待死亡的那帮人。
而要杀人的那帮人竟然退却了。
看着屠杀那帮人的退却,被屠杀的那帮人竟无一人感到庆幸。
是因为刚才将军的死刑令吗?
可能吧。
由于此刻的视线已经清楚了太多,我便能把刚才喊话的那位将军看得真切了。
此将军气度不凡,霸气在外。站在高台上,风吹着他的盔甲发出飒飒的声音。眉目间带着一股阳刚之气,伴随着将军那两米的身高,足以震慑刚才那群杀人如麻的所谓赵国人。
这将军会是那‘霸者’的下属吗?
刚才走的会是那暴怒声的来源者吗?
如果都是的话,那发出暴怒声的‘霸者’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不知不觉的我已经飘到了这位阳刚将军的身边,很欣慰,因为细看起来这位将军确实配的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嗟乎,以弓杀,如此能速。谓我,又谓之秦,皆为减少痛苦。”这位阳刚将军对着旁边另一位类似将军的人说道。
“龙将军,此秦人真之欲杀耶?杀此秦人之莫喻乎?”这位也类似将军的人称阳刚将军为龙将军,可见这位阳刚将军应该性龙。
好姓啊。
“钟将军,你以为我愿为屠者乎?项王为何如人君非不知,今此子曰如之何?”这位龙将军称类似将军的人为钟将军,并且向他诉了苦。
正在这时,远方来了一个骑兵,下马后,先是给这位龙将军和钟将军抱了抱拳,然后又向着龙将军和钟将军后面的三位将军抱了抱拳。
我这时候才注意起来龙将军和钟将军后面的三个人,然后再看了看龙将军和钟将军,感觉这五个人各有各的特色,但一样的是——都是人中龙凤。
此刻我又出现了之前的疑问,那暴怒声的来源者,可能就是龙将军嘴里的项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诸位将军,范老刚始归也,闻之此也,使我与诸将军先寄一言。”这位骑兵说道。
“范老何言之?”不光是龙将军和这五位明眼一看就知道是将军的人问,就连旁边无数个感觉是将军的,或者直接就知道是个普通的兵的都在问类似的话。
可见这些人嘴里的范老,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看到所有的人都在问自己,这位骑兵定了定神对着所有人说道:“范老云,从项王也,但必不可使项王负此责任。诸将皆随项王战年者矣,当知项王之难安在。若诸将军不敢负此责任者,那老朽只用自是不至半百者,以负之骂名矣。”
听完了骑兵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不是处于震惊中,就是处于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骑兵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范老的办法,难道很难办吗?
看着这群人中龙凤那进退两难的样子,我不禁也感到事情可能有点难办。
我认为这些所谓的秦人肯定是要死的,只不过杀了他们可能会有很不好的影响,所以必须有人出来顶一下。
目前来说,肯定是他们嘴里的项王来顶的,但是按照范老的话,是决不能让项王来顶。
所以,我面前的这些人中龙凤,就是顶罪的人选了。
可是,他们都在沉默。
风一袭过,有人流泪了。
因为这沉默时间太长了,竟然把即将要死的秦人都给感染了。
秦人都哭了,刚才那凌厉的眼神早已消失不见。
是的,刚才这些秦人即便是在乞求,眼神也是凌厉加不甘。而现在,已知必死的情况下,他们还在乞求,但眼神早已变成了愤怒中带着些许恐惧了。
“驾、驾、驾,吁。”远处又来了一个骑兵。
“诸将军,项王闻亚父之意哉!然项王曰,杀人是意,与诸将无关,且速解矣乎。”骑兵连马都没下说道。
有的将领听了骑兵的话,留下了眼泪。
最终还是龙将军和钟将军对视了一眼后,龙将军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项王有领。凡秦人,皆有罪,即刻杀之,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下面的场景已然血腥到让我想立刻换场景。
我知道,只要我一冷静,场景就能很正常的更换。
但是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而且我这个天地万物的缘还救不了这些生灵。
这让我如何冷静!
就在这时,被杀的秦人突然有人唱起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越来越多的秦人唱起了这几句话,不停的唱这几句话,边哭边不停的唱这几句话。
他们一个一个的被箭穿过,倒在了地上,歌声也越来越小。
我知道,有些秦人再也唱不出这几句话了。
最后他们的声音变得嘈杂了起来,有很多人都没有继续唱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我本以为是他们放弃了唱这首在此场景下毫无意义歌曲。
但当这四句话渐渐的被另外四个字所代替的时候,我便知道,这些秦人面对死亡的勇气,还是没有消散。
在剩下还不到原来十分之一的秦人里,他们放弃了原来那雄伟的四句话,反而不断地、统一的喊道:“刘邦必胜、刘邦必胜、刘邦必胜。”
这四个字,从这最后一点秦人的嘴里喊出来——惊天地,泣鬼神。
当我回过来再看这些项王身边的人中龙凤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那范老派来的骑兵,看到这场景,也落寞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