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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新嫁(2)

六姨娘脸上的讥讽半分不掩饰,全数落在了对面三人的眼里,她绕着金盏银屏走了一圈,忽然手上一用力,瞬间就扯坏了两人的衣服,胸前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吓得金盏银屏二人俱是双手护胸不敢再动。六姨娘教训道:“不长眼的!一个做奴才的哪能出的了这么好的衣料,这么高的心气也不怕折了寿命!穿着这身去见七小姐那就是对主子不敬,等着姚嬷嬷赏你们板子还不如让我来给你提个醒,也算是救你们一命!”六姨娘眼梢一挑,对林嬷嬷说:“嬷嬷还是赶紧带着她们去换一身本分点的衣裳来吧,这儿人来人往的,被那个小厮看到了身子,那就只能配了小厮了,岂不是可惜了嬷嬷的一番心血!”

林嬷嬷得罪不起六姨娘,只能咬牙忍气吞声,带着人匆匆去换衣服。六姨娘等她们走了也赶紧赶回了庭萱那里。庭萱见六姨娘去而复返便问:“姨娘可是还有什么事,怎么这么匆忙的回来了!”

六姨娘挥着手帕说:“能不急嘛,那位又给您出阴招了。您不知道,刚刚奴家在寿安堂的石径上见着了林嬷嬷,还带着两个妖里妖气的丫鬟,说是给您的陪嫁。奴家瞧着,这两个丫鬟绝不是安分的,那模样身段俱是勾人,真不是男人能忍住的货色!七小姐,您可要小心了!”

庭萱镇静的笑说:“我早就猜到了,姨娘不必着急!”

“您早就猜到了?那您可有什么对策?!”六姨娘忙问。

庭萱说:“姨娘你看,我这儿只有绿波和小梨子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她们俩还都是二等的丫鬟,我出嫁前太太是一定要给我凑上四个大丫鬟的,所以我早就想到太太会在我身边放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太要是放两个模样丑的我才要奇怪呢!至于对策,现在还没有,也不急着有!”

六姨娘不解,“为什么不着急?小姐,女子没了夫君的宠爱,就算是嫡妻在府里也不会有什么地位的!”

庭萱笑道:“有什么可急的,裴府还有一个徐姐姐呢,再说我越是拦着不让裴墨霖看别的女子,指不定他越想看,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摆在他跟前。她们争得越凶越好,我也乐得看一场大戏!”

六姨娘说:“小姐这样胸有成竹,看来是早就想好对策了,原是奴家白白担忧了!”

“哪里的话,我还要谢谢姨娘为我忧心呢!姨娘放心,只要裴墨霖会真心待我,我也会用心维护这份感情的!”庭萱说道。六姨娘听出她的用心也就放心了,六姨娘沦落风尘多年,早早的明白一个道理,只要能抓紧男人的心,再多的女人来争抢也不怕。而抓住男人绝对不是靠美貌的,以色待人终会以色误人,唯有真心和聪明才能无往而不利。六姨娘最怕的就是庭萱还惦念着四少爷,对裴公子不搭不理,那男人在多的喜爱也会被磨没的,女人啊,不一定要守着一个她爱的,能得一个爱她的就该知足了。

庭萱从六姨娘那里得知了陈氏已经把两个丫鬟准备好了,所以在见到她们二人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就让姚嬷嬷把人带下去,教教她这儿的规矩再来伺候。林嬷嬷见庭萱连头都不抬,根本就没看金盏银屏的长相,不甘心的说道:“小姐,这两个丫鬟您可还满意?!可要仔细瞧瞧?”

庭萱说道:“母亲选的人我哪有不放心之理,母亲管家多年,选出的丫鬟一定是极好的,嬷嬷这么说倒显得我多心了。还请嬷嬷回去带我谢谢母亲!”

“这是自然,若小姐无事,那老奴便告退了!”

“嬷嬷慢走,绿波送嬷嬷!”绿波看着金盏银屏左右不顺眼,对林嬷嬷也没有好脸色,冷着脸把人送走了。回来就骂道:“老东西,就会******的麻烦!送来了那么两个妖孽,不知存了什么坏心思!”

庭萱打趣她:“我看你是嫉妒人家长的好颜色,绿波放心,将来我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肯定比她们的好!”

到底是面皮薄的女孩子,绿波红着脸恼道:“小姐,奴婢这是在为您担心呢,您怎么能这么说啊!奴婢可不敢再管了!”说是不管,绿波还是忍不住去看姚嬷嬷怎么教那两人规矩。庭萱看小梨子还和平静的在她身边伺候,便说:“你不想去看看?”

“她们不是小姐的对手!”小梨子语调平静,弄的庭萱都不知道她这话是褒还是贬了。庭萱想,绿波要是也能看的这么通透就好了。庭萱跟小梨子说:“我有件事要你去办,你去一趟天长观,郑奶娘的女儿锁儿还在道观里,你问问她是想跟着我一起进裴府还是想回到她娘身边,或是有别的想法。若她要走,你便给她点银钱,若她想跟着我进裴府,你就让她先在天长观等着就是!”

小梨子应了,即可便动身去了天长观。天长观那里锁儿听到了小梨子的来意,脑中一下子就浮现了那日裴墨霖英俊的相貌,锁儿脸红心跳,毫不犹豫的说要跟着小姐,小姐去哪她便去哪。小梨子虽然觉得锁儿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叫她等着便是。待回府后把锁儿的异样告诉了庭萱,庭萱一笑置之,不管她存了什么样地心思,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伤大雅便也随她,她终归是奶娘的女儿,庭萱总是要尽了对奶娘的许诺。

就在庭萱准备出嫁的时候,坊间不知从何时起流传出来两首俗谣,其一便是旺夫运:“长生四子中旬凌晨,沐浴一双好儿男;官带临官三个子,帝旺五七不虚传;衰中二子病中一,命逢死绝断香烟;胎养头胎必生女,墓地有女没有男。”还有一首被唤作大合相:“青兔黄狗古来有,红马黄羊寿命长,黑鼠黄牛两兴旺,青牛黑猪喜洋洋,龙鸡更久长,蛇盘兔,必定富。子鼠见羊万年悉,不叫白马见青牛;鸡见已蛇如刀割,兔子见龙不长久;寅虎不与犬相见,亥猪不可见猿猴。”

这两首民谣都是将成亲合八字之事,庭萱起初听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姚嬷嬷对这方面研究的多,她顺着念了几遍之后忽然问起:“小姐,您可知道徐家小姐今年多大年岁?!”

庭萱从未问过徐雅芝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说:“徐家姐姐说她是十五岁那年进的天长观,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在那住了一年,现下算起来,徐姐姐应该是虚年十九了!嬷嬷缘何问这些?”

姚嬷嬷微微笑道:“若是十九那便对了。姑娘您属兔,裴公子属蛇,可那位徐小姐却是属鸡的,按照近日流传的民谣,徐小姐和裴公子可不是犯相嘛!”

庭萱一想,还果真如此,她严肃道:“嬷嬷想多了,徐姐姐的亲事是徐裴两家早就定好的,生辰八字也定是很早就配过的,若相生相克又怎能成得了亲。嬷嬷休得在提及了!”

姚嬷嬷叹气说:“老奴也知道嚼舌根不好,只是小姐,您以平妻身份嫁过去,心里真的就没有疙瘩?!”

庭萱笑道:“我是什么身份我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平妻,我又怎能嫁进裴家呢。而且,心里的疙瘩也与平妻无关。随遇而安,这个关节我都想通了,嬷嬷还在执念什么呢!”

“随遇而安,也好!”姚嬷嬷道:“反正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还是随遇而安的好!”

庭萱本以为这件事便揭过去了,却想不到在出嫁那日又被翻了出来。八月十七,宜嫁娶。那日一早,裴府便鸣炮奏乐,发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红顶小花轿,分成两路到赵府和徐府迎亲。按旧礼,新郎是要去新娘家中接亲的,可这一南一北两户人家,不知裴府要先接谁家是好。裴墨霖可一点都没纠结,他从裴府出来就策马去了赵府,他急不可耐的想要看看庭萱穿上嫁衣的小模样,哪里还顾得上徐雅之。

裴墨霖这一举动自然是取悦了赵家,就连新郎进门前的对诗和词都被赵家的四位少爷草草放过,最后不知谁把五少爷放在了门口,小奶娃鼓着一张包子脸,伸手要礼钱,裴墨霖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短刀送给了他,小奶娃最喜欢漂亮的小玩意,欢天喜地的接了,也顾不上拦着裴墨霖,至此,赵家前门大开,裴墨霖顺顺利利的把庭萱接上了花轿。临出行前新娘子是要哭嫁的,可不论是庭萱还是陈氏,看着对方都哭不出来,最后陈氏应景的说了两句,庭萱嗯了一声就算完了。

门口鼓乐吹吹打打,仪仗成排,庭萱的六十四抬嫁妆跟在花轿后面,一路招摇的去了徐家。二太太看到庭萱的嫁妆竟凑上了六十四抬,她便打趣陈氏:“三房果真是大手笔,嫁了那么多的闺女,还能凑上六十四抬嫁妆,你们房里的六姨娘可真是个厉害的主!”陈氏是咬牙也没用,她已经一再克扣了,前天她派人问的时候还明明只有三十六抬,她也亲自去库房看了,谁知六姨娘竟在她眼皮子底下凭空又变出了三十六抬,正正好好的凑成了六十四抬嫁妆。

陈氏只觉得今年诸事不顺,真该请个法师来驱邪避凶。陈氏不知道的是六姨娘把嫁妆分成了两份,一份放在赵府,还有一份给放在了陆夫人那里,就是怕陈氏查点。再说裴墨霖带着庭萱去了徐府接亲,这真是把徐太太气个倒仰,无奈自家理亏在先,裴家能吃亏忍下这门亲事还全是靠了自家老太爷的面子和吴王出面说项,不然裴家凭什么吃这个亏。

徐家接亲就没了赵府的那份热闹,徐家本就人丁不旺,再加上吉时快到了,徐家也就意思意思,便让裴墨霖把人接走了。不过徐小姐上花轿的时候徐夫人还真哭的肝肠寸断,不知情的还以为徐二小姐是她亲生的呢!庭萱和徐雅之的花轿一左一右,裴墨霖骑着高头大马在中间,真是羡煞旁人。 天色微昏,庭萱坐在花轿中听着外面吹吹打打,不觉得想起今天早上莹姐儿早早的回了赵府来给她讲夫妻间的事。莹姐儿红着一张脸,理所当然的说,你以前给了我一本小册子,我怎么也要礼尚往来才行啊!庭萱无语,莹姐儿来来回回的就是讲她跟郑公子之间的一些夫妻趣事,还说的朦朦胧胧的,庭萱除了能看出她的婚后生活很好之外再也听不出什么了。不过夫妻之间的事,裴墨霖应该很有经验吧,额,是吧!

在拜堂的前一刻,庭萱终于紧张了,握着红绸的一头,庭萱想,这样就算是嫁人了啊!庭萱不及多想,就听到宾客中声音有异,不少人都发出来‘啧啧’声和惊疑声。庭萱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外头,不知他们在惊疑什么。只是隐约听见有人在说什么“衰中二子病中一,命逢死绝断香烟”的混账话。不过似是被人喝止了,便再未有人说过。庭萱忐忑的在官媒的指引下拜了堂,随后被送进了新房。

礼成!从此,再无赵家女,只有裴氏妇! 可这裴氏妇,却不是那么好当的。

红烛高照,喜气洋洋。成婚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幸好庭萱只需要坐着不说话就行,省却了许多的麻烦。裴家为了对这两个新妇做到不偏不倚,特意赶工在二房加盖了一座正房。庭萱和徐雅之每人一个,礼成的时候庭萱并没有看到徐雅之,一位嬷嬷把她送进偏西的正房中时便跟庭萱解释说,徐雅之身子不好,不但没能拜堂,连花轿都没下就直接被抬进来了,徐雅之说想要住偏东边的屋子,所以就余下了西屋给庭萱。老嬷嬷言语中带着歉意,似怕庭萱不快。庭萱一项不挑这些,也不在意。

因为徐雅之身子不大好,所以裴家来看新妇的妇人全都到了庭萱这里。一会儿哄着庭萱摘下盖头,一会儿哄她吃半生不熟的元饺。庭萱的脸临出阁前被涂得粉白粉白的,连本来面目都难以看清,脸红就更不易被人发现了。庭萱听话又老实,这一群妇人她也不认识,更不便仔细去瞧,只能任她们闹闹哄哄的。最后终于从这一群女人中冒出来一个庭萱认识的解了她的围。

裴墨玉本来听闻自己的哥哥要娶两个妻子的时候就替徐雅之报不平,后来得知另一个是庭萱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新嫂嫂好了。今天新妇进门,她看所有人都去了庭萱那里,裴墨玉对徐雅之的同情一下子就爆发了,她毫不犹豫的去了东屋看徐雅之,只是她刚到门口就被徐雅之身边的嬷嬷拦住了,说是徐雅之身体不好,不便见客。裴墨玉没见到徐雅之,心中的热情立马消减了不少,她悻悻然的去了庭萱那,又看到一群七大姑八大姨正在欺负庭萱,裴墨玉立刻从一群女人之间挤到了庭萱身边,护着庭萱嗔道:“不许欺负我嫂嫂!你们也闹了半天了,我嫂嫂还不认识你们呢,不如我给嫂嫂介绍吧!”

庭萱得了裴墨玉的解围也一阵感动,手轻握了一下裴墨玉,裴墨玉了然,回头冲她眨眨眼睛,开始一个个介绍:“嫂嫂,这些都是咱们家的亲戚,你以后都要认识的!你跟前的这是杨大嫂子,是二伯家的大媳妇,旁边的就是她的弟媳,嫂嫂就唤她杨二嫂子。”庭萱依言看了她们的面,发现这两人长的还有点像,不过那个杨大嫂子爽利些,她笑道:“日后都是一家人,咱们虽不在一个府里住着,但也该常来往。以前来府里都没个说话的人,现在弟妹来了可好了。大嫂子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上分心意,就当给弟妹添妆了!”

一旁的杨二嫂子听杨大嫂子这么说,也跟着把贺礼送上,绿波接了收好,欢送两方帕子做回礼。一般新妇的回礼都是新妇亲手绣的绣活,无奈庭萱绣工太差,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太夫人让绣房的绣娘赶得功。杨大嫂子不知道其中曲折,只当是庭萱绣的,拿到帕子就一个劲的夸,说这手真巧,上面的花跟真的一样。杨大嫂子越夸庭萱越不好意思,后来连那厚厚的粉都快遮不住她的大红脸了!

杨大嫂子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裴墨玉听着心烦,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继续介绍其他人。杨大嫂子被打断了话没有丝毫的不悦或尴尬,依旧笑眯眯的,庭萱暗自记下了这个人,而后继续听裴墨玉介绍。挨个介绍了一遍,庭萱才发现,这些人虽都是裴府五服之内的亲戚,但除了裴墨玉没一个是裴府的人。后来偷偷的派小梨子去打听才知道裴老太爷逝世的时候分了家,裴府分给了嫡子,也就是裴墨霖的父亲裴进。裴进去的嫡妻是郡主,架子大脾气大,成亲几十年来没让裴老爷纳过妾,不纳妾,自然也就没有庶子,所以这一代的裴家只有三个孩子。嫡长子裴墨青,嫡次子裴墨霖,嫡长女裴墨玉。

当年裴夫人生了长子裴墨青的时候胎位不正,导致难产,调养了许多年才又怀上,所以裴墨霖与他大哥年岁差了十余岁。裴墨霖还没懂事的时候他大哥都娶妻了。裴墨青跟他老爹一样,也娶得郡主,这位郡主跟他老娘一样,都是脾气大,得理不饶人。成亲多年就是不让丈夫纳妾,其实郡主不让丈夫纳妾这也没人会说什么。可问题就在于裴家大少奶奶她生不出儿子啊!没有子嗣还不让纳妾,这有哪家男人愿意。

裴夫人跟大儿媳妇的矛盾也就在此,裴夫人急于想抱孙子,媳妇生不出来,她就想往儿子房里放人,可是儿媳妇不乐意,堂堂郡主,为了这事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都搬出来了,最后还公然将婆婆送过来的通房撵出了府,至此,婆媳关系彻底崩裂。裴大少爷也不高兴,自己都而立之年了还没个儿子,愧对祖宗啊!于是,夫妻关系也崩裂了。

这种情况下,真正算得上是裴府的女人只有裴夫人和裴大奶奶,裴夫人是婆婆,哪能来见媳妇,裴大奶奶是郡主,自恃身份,也不会来见庭萱,所以现在这一屋子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她们本来听说新妇是庶出的,就想来看看热闹,现在有裴墨玉镇场,她们也不敢放肆,说了几句话后就都走了。她们一走裴墨玉就把门重重的一关,说道:“谢天谢地,这群鬼罗刹总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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