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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临安的夜雨

“那……”丁一品再愚钝也体会出她话语里的温柔。

夏百合嘴角浅浅的绽开了两朵小花脸颊红润的如雨后的粉玫瑰:“那什么!你还是你,只是换了个名字!”

丁一品懵懂的愣了一会儿才突然醒悟,惊喜的张大了嘴:“那……这是真的?”夏百合娇羞的点了点头。“太好了!”丁一品大喜过望,忘乎所以的一把抱起了夏百合,险些抛到空中。吓得夏百合低声惊呼:“快放下,你个呆子,让别人看见!”

丁一品慌忙放下夏百合,但兴奋之情却丝毫也没减退。他紧紧握了夏百合的手,低声却深情的说道:“百合,我这一生绝不负你!”

夏百合用力抽出手,“你呀,这么会儿就学会油嘴滑舌了!”心里却美滋滋的,如吃下了蜂蜜。丁一品不知再说什么好,只好嘿嘿的傻笑。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对了百合,你怎么来这了!”

夏百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这么久了也不回去一趟,我心里牵挂,怕你出什么事才偷偷跑出来看看的!”

丁一品见他如此牵挂自己,像喝了上好的烧酒,心里热热的,鼻子一酸两行眼泪淌了下来。夏百合似乎嗔怪,“看你,刚擦干净了又流眼泪,哪像个大男人!”

“你脸上也没擦,我给你擦吧。”丁一品伸进衣带却掏了个空,才想起手帕在李轻扬那里,幸好夏百合并没发现他的尴尬,只是用心的擦拭着他的眼角。但却越擦越多,多的都落到了自己的脸上身上,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天空竟然落下了稀落的雨滴。

“还真下雨了!没带雨伞我们快走!”丁一品抱起她跃上大黄马,快马加鞭直奔余杭门。雨点渐渐稠密,丁一品只好解开大氅把夏百合紧紧裹在怀里。此刻夏百合也不再矜持,就安安静静的伏在丁一品宽阔的胸膛上,任由着他的下巴,有节奏的轻触着自己的额头。

这场久违的秋雨对于这对恋人来说是甜蜜的,但对有些人却有些凄凉。此刻殿前司衙门里,夏震正呆呆的站在窗前,透过屋檐上淌下的珠帘一般的雨线,凝视着纷飞的夜雨里院子对面朦胧的月亮门。灯火摇曳,冷风裹挟着细细的雨星不住灌进屋内,淋在他僵直的身上。前襟已经湿透,脸颊上也挂了一层细细的水珠,渲染的他的表情格外阴沉。

一身便装的刘辉一路小跑穿过雨雾进了屋,来不及掸落衣服上的水滴匆匆的来到近前低语了几句。夏震哦了一声,语气平淡,“他们回家了!”

“余杭门的城门官亲眼见他们出了城,持得是太师府的金令。”

夏震点点头,“你下去吧。他回城立即禀报!”刘辉恭敬的答应着退出去,身影划过雨帘消失在夜色中。这时,王老虎又急匆匆的跑进来,“启禀大人,钱象祖大人求见!”

夏震依然愣愣的看着窗外,好似没听见一般,稍后才叹了口气:“该来的总要来!请吧。”他也没去迎接,还是愣愣的站在窗前。不一会儿,一盏灯笼出现在月亮门口,橘黄色的灯光只能照亮方寸,后面跟着两个黑黑的人影,雨滴噼噼啪啪打在雨伞上。门终于开了,有人跺着脚。

“大人,钱……”王老虎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钱象祖缓步上前也站在夏震身侧,欣赏着窗外的夜雨。灯光映照下,两条黑影在凄迷的夜雨里舞动纠缠。“总说好雨知时节,我此刻才明白确实是。”

“怎么讲?”

“你看,干旱了一个月了,这场夜雨是不是很及时呀?变天的时候到了!”

夏震猛然转头凝视着钱象祖,“御酒的事怎么解释?”

钱象祖从容的回视他:“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夏震的目光却更加犀利,“枢密院的追查令已经到了我的衙门!明日的朝堂之上恐怕就是我的死地了!”

钱象祖却淡淡一笑:“天若是在明天之前就变了呢?”

“怎么讲?”

钱象祖湿漉漉的袍袖一抖,取出那份假圣旨(也不能说假,当时就没有真圣旨,因为圣从来就没有旨!):“夏震接旨!”夏震愣了愣,慌忙跪下,“韩侂胄已与在外宫观,日下出国门。殿前司差兵士防护,不许疏失。钦此!”

夏震双手过头接过圣旨,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微笑不语的钱象祖,一双眼睛飞快的转动着,游移而警觉。钱象祖明白关键时刻还要添柴加火,他拍了拍夏震的肩膀,湿透的衣服上溅起了几点水花,落在夏震的脸颊上,“夏大人,荣华富贵和身败名裂只在一念之差!”夏震抬头犹豫的凝视着钱象祖,钱象祖肯定的点点头。夏震这才咬咬牙:“末将唯钱大人马首是瞻!”

“不必,本官也是听别人的,上面还有史弥远史大人,史大人之上还有皇后娘娘!所以你就放心吧。”他又拍了拍夏震另一面肩膀,又有几点水花溅落在他另一面脸颊上。

夏震恍然点点头,面露难色,“只是……”

“只是什么?有难处?”

“别的都好说,只是太师府内有个护卫很不好对付。”

“你是说在御街上连毙金国刺客的那个郑斌?他好像和你颇有渊源嘛!”夏震冷哼一声,心底却又一惊,这老钱头的耳目这么深!“嘿嘿,我来吧,我找人搬掉他,只要你舍得!”

“我有什么不舍得!一言为定!剩下的事就看我的了!”

丁一品抱着夏百合出了余杭门快马加鞭没多会儿就来到三合村的溪水边,正要过溪,怀中好似睡着了似的夏百合突然说:“慢!”丁一品连忙疑惑的勒住马,“我想你抱着我飞过去!”

“这……”

“你答应过的!不能反悔!”

“我是答应过,但那时让你看!况且……”

“况且什么,就是不想呗!”

丁一品为难的低声说:“你看看对岸!”夏百合从大氅中伸出头看了看,原来宽宽的溪水对岸老福安领着小来小有举着灯笼焦急的等待着,只是夜色朦胧尚未看到他们。不过要是飞过去就肯定看到了!

夏百合失望的叹口气:“每次都这样!讨厌!那……那……这样吧丁大哥,我先回去,你过一会儿从篱笆墙上爬过去来我房里,我……我想和你多待会,就我们俩!”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混在簌簌的雨声里,幸好丁一品过人的耳力起了作用。但还没等他反应夏百合已经小猫一般灵巧的从他怀里钻出来蹦蹦跳跳的涉水过溪去了。

只听对岸小来惊喜的呼喊声,“小姐!小姐回来了!”“小姐你太顽皮了!跑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怎么想大少爷交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是老福安的声音,灯火晃动,拖着几个人影转到矮墙后面去了。

丁一品耐心的等了会儿才打马过溪,来到篱笆墙外。他自然不用爬,轻轻一跃就进了院子,轻手轻脚的潜到夏百合卧室的后窗下。屋内灯光昏暗,一个美丽的人影映在窗上。

他走近了,正要敲窗,窗子却轻轻的开了,夏百合焦急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先是微微一惊,然后就演化成惊喜。她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女装,白色丝绸的小衫,粉色的棉布长裙,微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只在脑后松散的系了根黄丝带。红润如芙蓉花的脸颊,略有些娇羞的神色。如此的可人!丁一品痴痴的站在窗外,忘了纷飞的夜雨和冷冷的夜风,更忘了自己。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好一会儿,夏百合才在痴迷中醒来,“你快进来呀,不冷?”丁一品哦了一声,连忙轻巧的跳进房内,一股淡淡的桅子花的幽香扑鼻而入。房内陈设简单却格外别致,衣柜是原木色的,小床的床帘是碎花的棉布,墙上除了一幅淡雅的山水,还挂着那把青钢剑。

夏百合轻轻关上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紫烟在隔壁呢!”却看见他衣服已经湿透,水滴滴滴答答的淌到脚下。连忙转身去衣柜里取出一个包裹,打开了竟然是数件白色的衣袍,都是她亲手给丁一品做的。取了一套递给他,“快换上!”丁一品犹豫了一下,她立即会意,脸一红,连忙试探着开门看了看,躲了出去。

丁一品飞速的换了衣服,还是那么合身,还没来得及把湿衣服收拾收拾,夏百合已经转回来,托了一盘小点心和一壶热茶,看到精神焕发的丁一品站在窗口先是一愣,随即又叹息了一声。丁一品连忙问:“怎么了?”

夏百合神色怅然的摇了摇头,“我忽然想起三哥,虽然十几年没见过面。”提起郑斌丁一品心头也是一紧,似乎有块沉沉的巨石压在心上。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夏百合却越加忧郁,“而且你明天就要去北方了,这一别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何况如今兵荒马乱,你此行又是如此凶险……”说着两行热泪淌了下来。

原来她在牵挂自己!丁一品这次更找不到手帕了,只好把一只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上前小心的抹去她脸颊上的泪痕,又不敢太用力,生怕自己的粗手划破了她娇嫩的脸颊。“百合,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大战结束我就请太师做媒,迎娶你过门!”

夏百合感动的点点头,但眼泪却更加忍不住,潮水般涌出。

丁一品急切的擒了她的手问:“怎么了百合,你不喜欢吗?”

夏百合羞涩的伏在他肩上,“笨死了,我这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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