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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将错就错,就惹了红尘万丈

丁一品被带到后院的一间小屋里,正中间有一个硕大的木桶正冒着白色的蒸汽。小丫环捧了几件衣服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退出去。这应该是专用于洗澡的房间,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潮湿的气味。除了木桶只有一套可能是用于换衣的方桌长凳。

丁一品已经记不起多久没洗热水澡了,尤其是南归的最近一个月,几乎连衣服都没脱过。剑、背囊似乎已经粘成身体的一部分了,脱的时候竟然有些惶恐不安。他四下望了望,门紧紧地关着,只有窗子开了一条小缝,凉风徐徐吹进来。院子里也是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隔壁可能是厨房吧,传来杂乱的切菜洗菜以及柴火的声音。

丁一品轻手轻脚的开门踱到屋檐下。厨房的窗户、门全开着,参杂着油烟的热气升腾出来。他靠近些,好奇的往里窥了一眼。一位胖胖的厨娘正弯腰添着火,而在旁边认真切着菜的竟然是夏百合。她又穿上了摘菜时的那件宽大的外衣,袖子挽起,额头、鬓角汗水一滴滴的淌下来,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这是丁一品第二次认真地看着夏百合,虽然这样偷看有失光明磊落。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完全沉迷于她的美貌。这个正沉浸在欢乐中的女子,可能正憧憬着即将开始的新婚生活。而自己的出现正是她快乐的源泉,同样,只要自己的一句话她就会立即陷入未婚丧夫的无限痛楚之中。此时丁一品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窗前,离夏百合只有咫尺之遥,而她竟没有发觉,依然认真地切菜。挂在她嘴角的甜甜的笑容,深了又浅,浅了又深。

丁一品慢慢退回屋内,深深叹了口气。

全身都泡在热水里真是舒服,暖暖的,似乎全身的血都热起来。筋骨都松软了,酸酸的。被压抑在灵魂深处的疲倦不知不觉地释放出来,渗进每一个骨节。他竟然睡着了。睡得真沉,后来似乎天黑了,冷冷的,他想拉紧衣服。夜风徐徐吹着窗棂,烛火恍惚。门轻轻的被推开,铛!铛!“啊!”“啊!”“快醒,敌人来袭!”一道冰冷的寒光从头上掠过。“谁?”丁同呼地站起来伸手拔剑,摸到的却是自己光光的腰身。水花四溅,原来是场梦。门开了一条缝,暗红色的夕阳从门缝里斜斜地洒进来。那个叫小来的家人呆呆地站在门前,“公子,小……小……姐让我……来看看您洗完了没有。”他颓然地坐下,水已经冷了。

新衣服大了点,穿在身上松松散散的,也许是洗了澡的缘故,倒格外舒服。小来恭敬的在前面引路,他刚才开门时见丁一品突然从水桶里跳起来,面容抽搐目露凶光着实吓得不轻,始终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丁一品一眼。一直到客厅门前才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小……小姐让我告诉您……大少爷回来了。”丁一品忽然迟疑地停住了脚步,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剑柄,这是习惯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自从走进这夏家就感觉不对劲,说不出的不适应,也许这些年自己独自漂泊得惯了!这夏大公子肯定没他妹妹好对付,又是个做官的。也许就被戳穿了,想到这里竟有些酸楚。旋即豁然一笑,自己又没想隐瞒何谈戳穿!见面说明原委也就是了。但心里明明有些酸楚!自己是不是对这女子…。

正犹豫着小来催促了一声,“公子!”丁一品摇了摇头,抖擞精神推门走进去。

傍晚时分了,客厅里还没长灯,稍有些灰暗。夏百合和小丫环及两个家人拘谨地站在一旁,正中间那张恶虎图下面端正地坐着一个中年人。他一身土蓝色便装,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但要壮实许多。也佩着把剑,一脸的严肃,目光锐利,竟和他头上的老虎有些神似。这就是夏家大公子夏震了。

夏百合连忙介绍:“三哥,你不认识了吧,这是我大哥----”夏震忽然一摆手打断了她,皱了皱眉,目光更加锐利了,像带钩的利箭似的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丁一品。丁一品虽然杀人无数,但在处世的阅历上却非常浅薄。被这严厉的眼神一看竟然心虚地紧张起来,虽然站着却如比人家矮了半截似的。

夏震微微笑了笑,眼神里多了些轻蔑。上次见的时候郑斌虽然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但和眼前这个年轻人相比除了年龄相仿外几乎没有相似之处。腰间的那把剑倒是真的。他只是猜不出他冒充的目的。“你是郑斌?”

这轻蔑的眼神傲慢的语气倒激起了丁一品心里的傲气,不是就不是,正好说明了。他也不答话,摘下那把青钢剑,把绑在一起的自己的佩剑解下挂回腰间,恭敬地捧上,“在下……”夏震突然又摆了摆手,凝神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起身踱到他身边伸出宽大的手掌啪的拍在他肩上。看似轻松但几乎使上了全力,心想,把这小子拍个骨断筋折也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没想到却如拍在石板之上,手掌竟火辣辣的酸疼。

他武功平常眼力却出众,立即知道这年轻人武功远胜自己,顺势接过丁一品手里的佩剑,却似乎不经意的看向他外衣内挂着另一把剑。那若隐若现的剑鞘看似平常却古香古色,不知怎么做的波纹似乎是翻滚的海浪,银色的剑柄上没有剑穗,只雕着个小巧的龙头。

他酷爱收藏,尤其对刀剑颇有研究,刚才见他解下时就想起曾听人讲过的一把宝刃,“神龙浴海”!三四十年前这把宝剑曾随着闻名遐迩的剑客“紫面苍龙”彭啸天名动江湖,但随着彭啸天的不知所踪这把剑也销声匿迹。“难道……”无论怎样,这年轻人的一身武艺也足够吸引他了。

夏震稍愣了一刻立即哈哈一笑,面容也和蔼了许多,“当年家父把这把宝剑赠给你,虽然是作为你与小妹的婚约信物,但也是为了激励你勤学武艺,报效国家。”又把剑递还给丁一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把丁一品搞懵了,惊讶得楞在当场。夏百合连忙低声提醒他:“三哥!三哥!接剑啊!”“啊?哦!”

夏震重新归座,“坐吧,这些年跟谁学的武艺啊?”

“八盘山的黄衣道人。”

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看似也不认识。“在北面可曾参加过义军?”

“没有,刚刚学成下山。”虽然因为没有揭穿自己心存感激和疑惑,但丁同对他刚才的轻蔑有些反感,又想起了李连鹤临别的告诫,于是并没实说。但也私下拿定主意先隐瞒下去,一是这夏震有公职在身对自己追查仇人应该有利,再者看着怯生生站在身边的夏百合也实在不舍。

夏震也没有遗憾或者庆幸的表情,始终面带微笑。“现在时局动荡,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象你们这些身怀武艺的人更应该想着出力报效。你远来劳顿,先安心住下,休息几天。等赶着机会我在京城衙门里给你谋份差事。你和小妹的婚事先放放,大丈夫当先立业!”又转向旁边一位年老的家人,“福安,晚饭可准备了?”

福安连忙躬身,“早准备好了。”

“好,郑少爷的起居一定要安排好了。小三儿,我还有公务,今日就不陪你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也不和别人说话。

丁一品还傻愣愣的坐着。夏百合连使眼色,小丫环机警,拉了拉他衣角他才缓过神来,连忙随着众人一直送到门外。夏震在两个差官的簇拥下上了马,忽然又把福安叫到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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