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是我要她们这样做的,你为什么非要将自己一双水眸遮住呢?再说,这样的服饰必得配这样的发型才适宜”
沐瀚尘走过来,握着她高举的双手,慢慢放下。
丁香垂着眼睑,没有吱声,心里却已忍不住涌出反感,又是这样强迫与她,为什么连这样的事,自己也不能左右呢?
她沉默下来,随他去吧,他是皇子,是强势人群,她没有能力反抗,只有忍耐!
女婢又开始在她发间来回摆弄,整整折腾了半上午,她们终于停止了一切,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显得异常的安静,丁香低垂的视线,看到沐瀚尘缓缓向自己走近,一直走到她眼前,才叉腰站定“香香,抬起头好吗?”声音出奇的柔和。
丁香被动地慢慢抬起头,与沐瀚尘视线交融那瞬间,她看到一丝惊艳在他眼中闪过,随之,她便重新将头低下,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如此将五官全部显露,突兀下,竟有种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
“香香……。你……真美……,美得出乎我的意料”
沐瀚尘自言自语地呢喃。
丁香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闪过一丝无奈,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容颜呢?多少次对着镜子,自己都会看得发呆,细瓷的皮肤,长长的眼睫,水灵灵的眼眸,俏挺的鼻子,小巧却丰润的红唇,就象樱桃一样,令人垂涎欲滴,她一直刻意掩盖,没料到,今天终于还是露了出来。
谁人不向往美丽,谁人不在追求美丽,只有她丁香却在逃避,就象逃避祸患一般,象她这种无亲无爱无友的私生女,如何敢美丽呢?
不光彩的出身已是天大罪过,又如何敢再美丽呢?自她记事起,那些恶毒的言词,便灌满了她小小的脑海,有的是从所谓的亲人口中传出,有的则是知道她出身的陌生人,所以,她学会了低头、沉默和掩饰美丽。
“备饭……。备饭啦,该死的下人,不是要你们好好侍侯的么?”
沐瀚尘突然冲门外大声喊叫,高昂的嗓音明显带着不自然的夸张,丁香正静静想着心事,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诧异地抬眼看向他,却见他本来直直望着自己的视线,猛然移开,那么仓促,还带着些张惶。
丁香一愣,难道他这见惯美女天天游走花丛中的皇子,也会对自己的相貌动容么?
不会的,他只是一时新奇而已,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不也一样很惊艳么?看久了,那份新奇感自然而然就会淡的。
想到这儿,丁香悄然收回视线,又沉浸在杂乱的思绪中。
果然,午饭时,沐瀚尘已恢复如常,而且比先前更加皮,言词也更加的放肆。
“香香……,你长得这么美,不是什么好事啊,没听过有句话说好汉没好妻,赖汉娶个花妮子么?怪不得你天天将脸遮起来,是不是怕将来嫁个坏相公呀?”
沐瀚尘歪着头,脸恨不能贴到丁香脸上,丁香不得不向后侧着身子,心中却不由开始担起心,这人向来无拘无束,无法无天,不会……非礼自己吧?
“香香……,你为什么这么不爱说话?我还从未见过象你这么不爱说话的人呢,我们象朋友象兄妹一样随意自然多好”沐瀚尘以手支头,双眼有意瞪得溜圆,想逗丁香开心。
丁香微微一笑,习惯地低下头,灯光打在她光洁的额头,映出一层薄薄光晕。
沐瀚尘望得有些发痴,丁香的柔弱,丁香的温婉,先前只是让他有些怜惜,而现今,她超凡的容貌,却让他情不自禁有些痴迷。
“香香……你有十八吗?”
沐瀚尘下意识中握住丁香一只小手,低柔的轻问就象耳语。
“我十九了”丁香不自在地抽回手,轻声回答。
沐瀚尘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丁香的脸孔,被她将手抽出,也似没有察觉,依然柔声低喃“你比我小三岁呢,以后……。要喊我大哥的,知道么?”
丁香随口应了一声,似乎顺从——也已成了习惯。
“太好了,香香,走,大哥带你看星星去”
沐瀚尘高兴得象个如愿以偿的孩子,一跃而起,拉着丁香就向门外冲去。
丁香被动地任他牵着,侧脸望去,看到他一脸的神采飞扬,莫名,那喜悦便象一粒火种窜到她体内。
出了房门,不见沐瀚尘做势,已带着丁香纵入空中,将至房顶时,一个漂亮的回旋,便稳稳地落在了屋脊之上。
凌空而起那一刻,丁香只觉轻风扑面,飘飘若仙,顿时,忧郁沉闷从心中一扫而空,不觉低声吟道“我欲乘风归去……,我欲乘风归去……飞的感觉,好美啊”
沐瀚尘带她在屋檐上坐稳,回眸笑问“这是什么诗,我怎么从未听过,念来给我听听”
两人肩并肩,坐在星空下,就象两个挚友,身份和隔膜都不自不觉化为了乌有。
丁香一向沉静的眼神也开始跳动起活泼的火苗。
听问,亦是回眸一笑,星光下,一排整齐的贝齿闪着淡淡银光,一双眼睛闪着盈盈水波,直晃得沐瀚尘心尖发颤,下意识中,再次握住丁香一只小手。
彼时,丁香正沉浸在苏大学士的诗中,浑然不觉,仰着头,声音如珠玉落盘“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吟到最后两句时,沐瀚尘已从她的脸上,随她一起沉入了诗的美妙意境,丁香声音止住,他却还在痴痴地吟着最后两句。
良久,才回过神,神色却不觉有些黯淡“我一向不喜欢弄文,以至竟连这么好的诗都不知道,香香,回头你帮我写下来,我要记在脑子里,这首诗,就象你一样,很美……很美……”
他一连说了两个“很美”,语气认真而凝重,没有一丝轻佻之意,丁香本来已放松的心,不由又沉入湖底,再看满天繁星,忽感索然无趣。一时,望着迷蒙的天空,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