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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东京都火狐呈智

正月十五放花灯,是华夏古老习俗。这天晚上,东京城里,花灯似海,彩灯如云,海天一色,漫天繁星。家家流光溢彩,户户灯舞霞飞,处处人山人海,时时笑语如潮。

早在冬至后,开封府便在大内前高搭彩棚。彩棚正对宣德楼,高耸入云,五彩缤纷富丽堂皇。至此,游人齐集御街。两廊下艺人各显奇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悠扬,声播十里。击丸蹴 ,踏索上竿;张野人倒吃冷淘,赵九哥吞剑,王宁药法傀儡,刘傻儿吐五色水;江二稽琴,李大吹箫,猴呈百戏,鱼跳龙门;使蜂唤蝶,追蝼呼蚁,卖药占卜,说书唱古,温四炼丹,朱二作法;奇巧百端,耳目一新。至正月初七,元宵节正式开始。灯山彩海,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光彩夺目。

彩山左右彩结文殊、普贤,坐下狮子、白象。每人手指出水五道,飞流直下,宛若瀑布。宫门左右,青龙飞舞,龙内灯笼数万,远远望去,犹如双龙飞天。自灯山至宣德门楼横大街,约百余丈,用棘刺围绕,谓之棘盆。内设两长竿,高数十丈,以缯彩扎束,纸糊百戏人物,悬于竿上,风吹人舞宛若飞仙。内设乐棚,差衙前乐人作乐杂戏。宣德楼上皆垂黄缘帘,御座居中,黄罗彩棚。御龙直执黄盖掌扇,列于帘外。两朵楼各挂灯球一枚,约方圆丈馀,内烧椽烛。帘内鼓乐声声,嫔妃们欢声笑语。楼下用枋木垒成露台一所,彩结栏杆,两边禁卫排立,锦袍幞头簪赐花,执骨朵子。百姓皆在露台下观看,乐人时引百姓山呼万岁。

端坐帘内御座上的赵光义,喜笑颜开龙颜大悦,与民同乐。能不乐吗?没法不乐。

王继恩收复成都,杀死叛军乱民三万余人,平定了李顺之乱;契丹三路兵马,一路中伏大败,两路因故急返;李继隆收复夏州,将平夏军一分为二,靺曷尚信退守环州,李继迁缩回银州,消灭平夏军,指日可待。朝廷高兴,便下旨举国欢庆,与万民同乐。

那光景气氛,正如词云:帝里元宵风光好,胜仙岛篷莱。玉动飞尘,车喝绣毂,月照楼台。三官此夕欢谐。金莲万盏,撒向天街。讶鼓通宵,华灯竞起,五夜齐开。

整个汴梁城,装扮布置的天宫一般,热闹繁华的无法比拟。所有的人放下一切烦恼痛苦,都拥入这欢乐的海洋里,尽情欢乐……午夜时分,鹰鹘店里,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炮竹声,随着响声,一盏巨大的伞灯腾空而起,缓缓地飞天而去。

灯上跑马飞奔,流星赶月,花团锦簇,美观之极,引得人们争相观看。随后,一声声的炮竹声中,一盏盏伞灯,似嫦娥奔月,如火龙升天,接头衔尾,斜斜地向着无尽的夜空飞去。

第一盏灯升腾到十余丈后,砰地一声炸开,飞溅出一天铜钱,洒下漫天的钱雨,砸在人们头上。开始人们还在发愣,不相信天上会下钱,随着后来的一盏盏飞灯的爆裂,钱落如雨,人们立刻疯狂了,丢下街上的舞得正欢的火龙狮子,欢呼着向鹰鹘店拥去,观灯抢钱。连舞狮耍龙的人也放下家伙,奔向鹰鹘店去看热闹带捡钱。瞬间,满街的人潮涌般拥入鹰鹘店。鹰鹘店内外人奔犬吠,热闹的集市一般。这么一来,张崇贵布下的暗桩暗哨,就成沧海数粟,别说一个沙忽儿,就是一百个沙狐儿,也都一哄而去。

这一夜,汴梁城里,有不少人家丢失孩子,高峦的儿子高双林和高双麟也丢失。

热闹时节丢孩子,似乎是已经成为东京的惯例,没人会怀疑或不相信。因此,高峦真是赞叹莫名。任他智慧通天也想不到,出身党项身居偏远的千玉花花,居然会利用孔明灯元宵节,大闹汴梁城,救出沙忽儿不算,还把自己一双儿子,带回平夏地去。只不过是,为了掩饰真相,京中数家名门大臣,同时丢了孩子。累及许多父母,伤心不已。

千玉花花此举,实在是意义深远绵长,固然是为高峦留下香火,更为重要的是,为享祚二百年的太白上国,留下了干城。高家和赫连家,都是太白上国的重臣,并且贯穿始终,近世不说,高双林的嫡系后裔高逸与儿子高良惠,在抗击蒙古大军时,曾经多次力挽狂澜,延缓夏祚数十年。大丞相高良惠累死在抗击蒙古大军上,太白上国也就随其亡而亡。其子名儒高智耀,曾被迫入元为官,挽救读书人无数。此是后话,说过不提。

张崇贵接到禀报,说万众观灯闯鹰鹘店,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他意识到,这绝不是偶然的,肯定是精心设计的阴谋,为救沙狐儿脱困,但绝对不能对皇上说实话。便决定隐而不发,抱定一个主意,继续暗围鹰鹘店,到时找不到沙狐儿,就是秦翰的情报有误,或是在王继恩手上就跑掉了,****屁事?打定了主意,张崇贵命令:“继续监视鹰鹘店,直到找到沙狐儿为止。”报信内侍面现迟疑,但转念一想,明白了。应声而去。

且说辽国三路兵马,韩德威在子河汊中了宋将折御卿的埋伏,大败。另外两路人马虽然小有斩获,但国内突发内乱,萧太后急忙传令各路人马退守,各安其职。一场由李继迁发动的战争,以他损兵折将丢失麟绥等州告一段落。李继迁回到银州,正要发兵夺回绥麟各州,赫连山的灵柩运抵银州。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痛,一见到赫连山的灵柩和披麻挂素的玉玲珑,李继迁一直压抑的痛苦,一下子暴发出来。除去玉玲珑,他将所有的人都赶出账去,自己独自守着赫连山的灵柩,虽没怆天呼地,却椎心泣血,如雕凝坐。

李继迁一坐数日,不言不语,不饮不食。李大信等人急了,求玉玲珑,请她设法让李继迁进食歇息。在玉玲珑的跪求下,李继迁总算勉强吃喝些东西,偶尔歪倒歇息。但醒来仍旧端坐无语。李大信见势不好,亲自出马,奔赴天湖草原,去请张浦回来。

张浦跟随侍剑星夜兼程,来到天湖草原。见千玉月娇卧在毡榻上,气若游丝,依旧是黑巾遮面,不肯以面目示人。真是百感交集愧疚难当。禁不住跪倒榻前,痛哭出声。 他不知道,千玉月娇此刻那真是: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梳妆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千玉月娇正走在汹涌澎湃的人流里,却犹如跋涉在沉默的流沙中。这是通往死亡的道路,但身边的人们仿佛并不惧怕,而是赶集一样,兴高采烈欢天喜地地向死亡迈进。

对于一切外在声音,千玉月娇一概充耳不闻,机械地本能地行走着。从这条路上穿过去,也就是一步之遥,就可以解脱。那个黑洞洞的大门,已经开启,就等着她踏入。可这条路又是那么漫长,似乎是永无尽头。这是一条宽广而狭窄的路,宽广时,似草原荒漠,如大海天空;狭窄时,无隙无缝,一发难过。有多少次,她一咬牙想踏上这条路时,却被无情地挡驾,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在车水马龙中独自行走的千玉月娇,越发显得孤苦。呜呜的阴风吹奏出她一腔的悲伤,漫天的霜雪,是她晶莹的泪花……

就这么走了?这就是自己从十四岁开始追寻,苦苦追求了三年、又煎熬了十几年的结果吗?从那个明月东升的夜晚,听到那一曲的那一刻,千玉月娇就开始渴望爱情了。那销魂的一曲,令千玉月娇从灵魂深处迸发出一股热流,稚嫩的心,忍不住地颤栗起来。那一刻,她头晕目眩,腿软如绵,手心里都能抖出水来。从这一刻起,她便开始爱了……然而,正是这个爱字,让她落入痛苦的深渊中,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老人们常说,夫妻是冤家,父子是对头。上辈子父欠子子欠父,夫欠妻妻欠夫,大家这辈子来偿还债务,了却恩怨。细想想,也许真是这么回事。不然的话,为什么万能神会让她遇上张浦?并将她推入这种境地?大概,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命……

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与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下雪了。山里的雪不下则罢,下就是急茬。雪下的又大又急,宛若盛夏的暴雨,落地噗噗有声。很快,光秃秃的山岭,变成了披着婚纱的少女。雪连着天盖着地,拍打着千玉月娇。那一瞬间,千玉月娇同天地合为一体,无天无地无她。只有晶莹洁白的雪,在轻歌曼舞。雪,清风般拂去她心头上的蛛网尘埃,扫荡了蚊虫的尸体,擦去污垢,填平了那上面的狐巢鼠穴。抑制了那种虎狼的贪婪,鹰犬的媚性,使之变成一块冰晶。

她愿意就这样回归天地,可她的肚子突然疼痛起来。她跌到在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意识到,她的命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承载着一条小生命。一条没见过天日的小精灵,就要出生了。她不能让这个小精灵没见天光便走,黑洞洞地来,黑洞洞地走。

千玉月娇被一只小手,揪住心,坠地翻滚呻吟,独自面对风雪,独自面对一个生命的诞生。风呼啸着,雪飘荡着,生命在挣扎着,一粒种子,一个芽苗,如同一棵幼笋,在破土而出,在拱顶着头上的山岩。这片土地,这片山岩,就是她的躯体,她的生命,就是她初为人母柔软而坚韧的肌肉。这个挣扎着要破岩而出的小精灵,撕扯的是她的躯体,是她的生命。她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和苦难,用生命孕育并释放着另一个生命。

她在风雪中挣扎了数个时辰,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孕育了三百天的小生命,连同她的鲜血,一块释放到柔软晶莹的雪地上,然后便昏死过去。

是孩子的哭声唤醒了她?还是闻风而至的野兽惊醒了她?她已然记不得了。她只记得,她醒来时,孩子在哭,野兽在嗥。好象有无数饥肠漉漉的野兽,闻到血腥味赶来。她一惊,奋力挣扎起来,用腰刀将脐带割断,然后用雪把孩子和自己擦拭干净……

孩子的哭声,成为一条缚绑她心灵的绳索……孩子会笑了。孩子的笑,成为她最大的安慰……可她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视为生命的支柱,却离她而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没有了,一点意思也没有了。走吧,走了走了,一走百了……

千玉月娇不再想了,什么也不想了。她随着人流,向那个黑洞洞的门走去。回归到天地的怀抱里,大概也就象回到母亲的子宫里一样吧?在这最后的时刻,她居然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迈出最后一步,突然,她听到哭声,她猛然收回迈出的腿,回眸一顾。

就是这声哭泣,这回眸一顾,让千玉月娇从鬼门关转回。她看到儿子,正伏在榻前痛哭,她欣喜若狂地抚摸着儿子的头,柔情似水地询问:“宝儿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大当家的,宝儿正在回来的路上……这是相公……”侍剑哭笑不得地说。

千玉月娇愣怔了一下,啼笑皆非地叹息一声,转头向里,闭目无语。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埋头痛哭的人会是张浦。而自己却把他当成了儿子……她努力平静自己,终于回过神来,嗓子眼里猛然塞满了痰液,撕纸似地丝丝拉拉地说道:“是你,坐吧。”

张浦止住悲声,哭不是哭笑不是笑地咧咧嘴,在千玉月娇身边欠着半个身子坐下,嘴唇和眼皮抽筋般地颤抖着,嘴巴颤动了半天,冒出干巴巴地一句话:“你还好吗?”

千玉月娇闭目流泪,也抽筋般地咧咧嘴:“能好得了吗?”顿了顿轻吟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嗨!虽发尽千般愿,却终负心,更有何说头?”

张浦咬了咬牙,镇静下来,细细地打量千玉月娇。可除去眼角多了几条皱纹,青丝微染霜花,别的什么也看不见……转眼间,快二十年过去了。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她早已年过而立,而他已经都年近不惑了……真正是人生如梦……

“咱帮你把面纱摘去好吗?”张浦用衣袖试着千玉月娇的泪水,轻柔地问。

千玉月娇叹道:“早就不想戴了。可咱发过誓,此生此世,如要咱摘去面纱面对你,除非乌头白,马生角。相公能让乌头白,马生角吗?若能,就请你帮咱把它摘去。”

张浦默然。沉默良久叹道:“那就让咱陪你坐这,等待宝儿归来,好吗?”

千玉月娇长叹一声,无比心酸无限哀怨地道:“你不是已经坐在这了嘛……”

张宝儿虽然没有回天湖草原,但千玉月娇在张浦的劝慰开导下,已经渐渐地康复。她知道,以儿子的智慧和本领,出不了什么事。就像张浦说的那样,或许哪日流浪累了,他就会回来了。千玉月娇一天好似一天,张浦算是慢慢地放下心来。李大信到来之前,张浦便已经准备返回。只是一时无法向千玉月娇开口告别。在此期间,他同李继智交流极深,说起战事,提到粮草制约,李继智一语提醒梦中人。李继智笑逐颜开道:“张公不识庐山真面目,是因为公在此山中。孙子能就食于敌国,公为何不能取食于敌国?”

“如何取食敌国……”张浦沉吟。李继智笑道:“以张公之智,还用咱深说吗?”张浦恍然大悟,拱手相谢:“真正是当局者迷。谢继智兄指点!如此可事半功倍矣!”

张浦得李继智指点,跳出常规思维的圈子,思维有了开先河破天荒的突破,欣喜若狂,恨不能立刻飞返平夏地,修改执行当时对李继迁纸上谈兵的那个计划,大展宏图。他焦急的心情,被千玉月娇看出来,催他回返。可月娇越催,他越无法走。这时,李大信来了,将事情原原本本对他们讲了,张浦听了,禁不住苦笑道:“人算不如天算!”

千玉月娇和李继智听了李大信的话,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催张浦快返。张浦不用催促,早已心飞平夏。连夜上路,快马加鞭赶回。闻报张浦回来,李继迁摇晃着虚弱的身子,挣扎着出迎。眼见李继迁形容枯槁,神色萎靡。张浦振奋精神,大笑上前:“王爷,你这是怎么啦?生病了吗?”李继迁苦笑道:“悔不听张公之言,致使有今日之败。就待张公你回天转日。”张浦大笑道:“王爷怎么也效女子之态,些许小挫,何至如此?”

李继迁携手张浦,进到帐中坐下,苦笑道:“军事之挫,固然不算事。只是赫连兄弟触机落阱,死于非命,令咱心如刀搅,再也支撑不住。张公,咱正欲同你们大家垂裕后昆流名竹帛。料不到魏五惨死,鬼二半残,赫连兄弟又如此去了,真正令咱万念俱灰。张公,万能神收回魏五和赫连两兄弟,让鬼二兄弟变成废人,是不是对咱不满意?”

张浦神色一暗,低声道:“赫连兄弟的事,咱听大信说了。他算是求仁得仁了。人生百年,固有一死,只要死得其所,何憾之有?王爷切莫做吴牛喘月之态。我虽失干将莫邪,仍有紫电清霜。亦不乏拽象拖犀之将,仍能擒虎捉蛟,转斗千里。王爷且莫做儿女之态,否则邹缨齐紫起来,可不得了。而后铸山煮海,开行设市,聚力再战不迟。”

李继迁心情舒畅了一些,破颜浅笑道:“张公烛照数计,再无差错。玄谋庙算,不逊前贤,回天不难,计将安出?”张浦笑道:“皇帝不差饥饿兵,咱一路奔波,尚未进食。王爷是不是差人弄些吃喝来,咱们也好边吃边谈。”李继迁闻说,笑逐颜开。破丑重遇贵早命人备好了吃食,闻声亲自端着一盆肉进来,大声吆喝:“清炖肉一盆,慢回身喽!”

李继迁笑道:“好香啊!多少日不知饥饿了,这会真有些饥了。有好酒没有,拿来为张公接风洗尘。”李大信捧着个大坛子,吆喝着进来:“万事俱备,就怕王爷不开口。”

张浦为让李继迁好好进补一下,不再言语,接过酒肉,畅饮大嚼。李大信破丑重遇贵也是胃口大开,吆喝着大吃大喝。李继迁至此胸怀豁然开朗,饥火中烧,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过了一会,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张浦抹嘴喝茶,面现愧疚地说道:“王爷,赫连兄弟的死,是死得其所。得大力宣扬,大办丧事,就不说了。但有一点咱得说,有些事情,怪咱没说透没提醒。这是咱之过。王爷,从现在起,仍旧要兴蹇谔之风,不能听靺曷尚信那一套。”

“是啊,所谓能媚你者必能陷你……骄兵必败啊……”李继迁沉痛地点头叹息。张浦大笑:“王爷休要懊丧,知错就改,补苴罅漏尚不为迟。王爷正当振奋精神建补天浴日之功……”

“没错!”李大信怪叫一声,打断张浦的话,愤愤地说道:“王爷,靺曷尚信临阵泄密惧战脱逃,后又按兵不举隔岸观火,是这次失利的主要原因。咱早就想说了,你说应该怎么惩治他?”李继迁面色胀红愤然欲起,张浦抢前笑道:“大信休要胡说,靺曷尚信献媚的事有,至于说他惧战却不尽然。你不也说他是占卜不利,才退的兵。既然占卜不利,就不能打仗,这是蕃人的规矩,没有什么大错。”

张浦说着,冲李大信使个眼色。李大信见状恍悟,大声道:“咱也没说别的,只是生气。好好的人,干什么要信那些没用的东西。”他说着话,起身出来,假做小便,围着大帐转了一圈没见着人,回来对帐外的米擒十五吩咐道:“你去帐左的高处警戒,王爷有大事相商,任何人都不许接近大帐,明白吗?”

米擒十五点头去了,李大信这才回来笑道:“前后左右都看了,没人,警戒也派了,没事了。还是张公机密,这次要是不泄漏作战意图,怎么也不会败得这么惨。”张浦沉吟道:“谋事不密,祸害无穷。此次失利,赫连兄弟的死,都是血的教训。”李继迁叹道:“无意之罪可恕,有意之罪难饶。对靺曷尚信,是得有个说法。张公,是不先将靺曷尚信兵权收回,然后逮捕下监,严加拷问?”

“早就应该收拾他了!”破丑重遇贵愤愤不平、硬橛橛地说了一句。张浦看看三人,摇头笑道:“暂时不行。他没错,一切都是照老规矩办的,有什么错?就算泄密,也可以朝无心犯过上一推,能拿他怎么着?况且他又抢占了环庆附近地区的大片土地人畜,又立新功,无端削权,蕃众难服。此次失利,违背民意,在寒冬腊月迁民,是一大失策。靺曷尚信泄密观望,是主要原因。但这并不违背平夏军的一贯主张,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治他按兵不动的罪,也治不了。他虽然没积极攻打夏州、围住盐州,却向南拓疆数百里,并收罗众多兵马。现将兵十余万,与渭州对峙。已经隐隐可以同王爷分庭抗礼。此刻动他,还真没有有利的理由。弄不好,反目成仇,却是得不偿失。王爷,事已至此,多滤无宜。也不足滤。拿掉一个心怀叵测的靺曷尚信易如反掌,但恐怕冷了众将士的心,再来一次溃散。目下形势逆转,万不可再刺激众人。绝对不可内部先乱。否则,宋人趁火打劫,将会内外交困。现在要紧的是稳定。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若是蛇,早晚得露出毒牙,没啥可怕的。到时自然有办法惩治他。”

李继迁点头赞叹:“言之有理。为今之计,当如何为之?”张浦笑眯眯说道:“示弱,臣伏,休养生息。来日再战嘛!王爷起的是义兵,乃前歌后舞之师,只要策略得当,兵精粮足,攻城掠地,破竹建瓴矣。”

李继迁大笑道:“张公握雾拿云。我等有张公,犹如握图临宇,敢不听言奋进?”

李继迁依张浦之计,备良马五十匹,金银珠宝若干,派遣李延信入宋, 继迁表言:“怀携柔远,王者之洪规;裕后光前,子臣之私愿。臣先世自唐初向化,永任边陲,迨僖庙勤王,再忝国姓,历五代而恩荣勿替,入本朝而封爵有加。德并戴天,情深拱极。兹以家庭多难,骨肉相仇,遂致帐属游离,箕裘陨越。庭坚之宗,忽焉不祀;若敖之鬼,嗟其馁而。臣虽拓跋小宗,身是荩臣后裔。十世之宥,义在褒忠;三代之仁典昭继绝。聿维夏州荒土,羌户零星,在大宋为偏隅,于渺躬为世守。祖先灵爽,应恋首邱;明发私怀,敢忘宗土。恭维皇帝陛下,垂天心之慈爱,舍兹弹丸;矜蓬梗之飘零,俾以主器。诚知小人无厌,难免僭越之求,伏乞圣主宽仁,远降哀全之诏,曲成靡既,再造莫酬。臣不胜惶悚恐惧”云云。赵光义览奏,不敢全信也不肯不信。赵光义谓宰相等曰:“继迁负固不庭,啸聚边境。朕君临四海,须与含容。昨者赐以诏书,俾移镇守,而狂不奉诏,尚恣陆梁。朕哀此孽重,死亡之非久也。”

宰相等对曰:“继迁器识凡下,自叛涣以来,引亲校张浦为谋主,军中动静,一以谘之,遂能倔疆穹庐,苟延岁月者,浦之力也。今陛下走一介致之,继迁内失腹心之用矣。沿边蕃部族帐居多,继迁威以淫刑,胁而用之,近闻各怀怨望,渐致携离,则继迁外失夷落之助矣。内外乖绝,形势可见,而乃偷安巢穴,靡顾存亡,苟不为蕃部所擒,则必有刺客起于帐下。今丹延、环庆之地,山川重复,非虏所能窥测。惟灵武一道,是其旧进之路,国家已严保障,练兵聚粟。继迁率乌合之众,往来沙碛,犹困兽处于槛阱,但自跳跃,岂能为人患乎?”

赵官家召见李延信,面加慰抚,赐赉甚厚。提出来一条,必须张浦入京洽谈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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