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那好，咱不要说了，接上刚才的话题。”水风轻笑道，“我跟你这么说吧，良大哥，那幅壁画上的将军，应该是三国末期曹魏帝国的一位大将。”水风轻把话头接了过来。
“什么曹魏帝国？”马良反问道，这问得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最聪明的一个马氏山人，不可能无知到这种程度啊。
“三国演义看过吗？”
“当然看过，小时候穷，买不起电视，放学就经常爬人家窗户上偷着看。那个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
“对头。里面有个曹操，知道吗？”
“那肯定知道了，这还能不知道。最恨这家伙了，一副阴险狡诈的样。”
“那你喜欢谁？”
“喜欢刘关张，还有诸葛亮。”
“还有吗？”
“还有常山赵子龙。”
“甘夫人你喜欢吗？挺漂亮的。”
“谁是甘夫人？”
我听水风轻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逗马良玩，忍不住就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水风轻继续说：“曹魏帝国就是曹操一手创建的，只不过他死后，到他儿子曹丕接班的时候才正式篡夺了汉家政权，自个儿称皇称帝，把国号改为‘魏’。”
“嗐，你早说嘛，我还说什么曹魏帝国呢，整得文绉绉的。咱们那会儿呀，都不分什么国什么国，就直接按照刘备、曹操、孙权来分，一到干仗的时候就看红旗飘飘，蜀军、魏军、吴军。”马良开心起来了。
“据我猜测啊，这壁画上的这位将军，估计是邓艾。”
“哦，这个我晓得，最后把那个啥刘禅的整投降了。这一幕拍得够窝囊，记得很清楚。”
“我说水姑娘，你咋能肯定那壁画上的将军就是邓艾啊。”水风轻说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这心里立马就来了兴致，因为她这种想法跟我心里的想法恰好撞到一块儿去了。
“傻大帽，你不是不想浪费时间吗？”
“我的意思是不想浪费时间去解释，得负责看路，没说不想浪费时间去听。”
“就你嘴贫，老是一副欠抽的样。”
“还请水姑娘指点一二，在下只管洗耳恭听。”
“好吧，死样儿。”水风轻笑着说，“我先来说说这些壁画，咱两刚才在第四幅和第十幅画上起了分歧，也就是有关那承袭仪式和军火交易的。但通篇全览之后，我感觉所谓的分歧，也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大方向应该没有错。那些壁画，就是这个女人一生的缩影。……傻大帽，我刚给这个女人取了个名号，你觉得怎么样？”
“说来听听。”
“泰坦蛇母。”关于那条干枯大蟒和泰坦巨蟒之间的关系，咱俩还在那小山上的时候是简单讨论过的。
“太土了，这么年轻的女人，怎么能叫母。”
“那你倒是说一个来听听。”
“九幽玄女。这地方跟阎王爷家一样阴森可怖，谓之‘九幽’一点不为过。那女人又这么钟情于黑色，就叫她玄女好了。”
“行，那咱就叫她‘九幽玄女’，省得我张口闭口漂亮女人地说得麻烦。……第一二幅壁画所述，可能正与你的想法相符，这九幽玄女，确实是被幽灵水母所救，并且由那部落首领养大。那男的，我就叫他‘水母老公公’吧。九幽玄女长大之后，本领颇为高强，在部落中又深得民心，水母老公公恰好又没子嗣，或者其子嗣都是窝囊废。有一天，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水母老公公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于是便把首领之位传给了九幽玄女。九幽玄女继承遗业之后，率领人民励精图治，终于奠定了一方强霸基业，并打造了威猛彪悍的黑甲部队。这些是第三至第九幅壁画中体现出来的内容。至于到了第十幅军火交易那幅，得结合后面的几幅来看。我的理解是这样的，经过咱俩刚才的一通讨论，把这些壁画的年代定在了三国末年。我刚才说过最后一幅壁画可能是邓艾将军。邓艾死于公元264年，活了六十七岁。公元263年，与钟会、诸葛绪率十八万大军进攻蜀汉，后被姜维阻于剑阁（今四川剑阁县北）。久攻难下，邓艾便从阴平古道（起自甘肃省文县西北，经文县、青川县、平武县，止于平武县南坝镇）孤军深入，到达江油关（南坝镇），逼降守将马邈，又长驱南下，攻克绵竹，直捣CD，灭了蜀汉。此时，邓老头已经六六大寿。那壁画上的将军，看起来也正好是五六十岁的样子，二者颇有相符之处。再说第十一幅壁画，描述的是个战斗场面，虽然打得昏天暗地，但是露出了半面带‘邓’的军旗，可见九幽玄女后来是跟一支邓氏大军干了一仗。从这两点可以看出，我关于邓艾将军的设想，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假如这个设想成立，那么年代还可以确切至蜀汉灭亡之前。那会儿，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关键时候，可能是蜀汉的某位大将，久闻九幽玄女的鼎鼎大名，久仰黑甲部队的骁勇声威，便自个儿带上先进武器，亲自来恳请九幽玄女出兵相助。看这样子，双方应该是成功签订了合同，并且九幽玄女还亲率黑甲部队，不远千里前来相助，展开了一场激战。然而不幸的是，九幽玄女这么厉害的角色，不知道是什么鸟原因，激战过后居然被围困在险峻的峭壁之上，非常壮烈地被流矢射死。所幸最后时分冒出了一条巨型大蟒，也就是咱们山洞中的这条，一番兴风作浪，才把九幽玄女的尸身抢了下来。兵败之后，其残余部队举其灵柩归来，并举行了盛大的安葬及悼亡仪式。九幽玄女去世，蜀汉帝国被邓艾击溃，玄女部落也随之宣告灭亡，国民为了保护一些重要财富，比如说作为部落精神信仰的巨蟒，便就地取材，以这个大山洞为根据地，把那些所谓的重要财富藏埋地底。山洞既已铸成，又恐怕邓艾部将会来盗取，于是便在里面设了重重关卡，并把侮辱邓艾将军的五马分尸图也作在大洞旁边的峭壁上，渗入毒液，待部将到来之时弄他个半死。果不其然，这些部将还真的不请而至，找到了山洞入口。挖空心思、几经努力，终于凿穿一个洞口进来。一进来，看到侮辱自己领导的画作就挂在崖壁上，不由分说，舞着手中兵器就要将它铲掉。一铲就中毒，接着再一发不可收拾地掉入那大深坑里。……后面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
“不瞒你说，水姑娘，我心里的想法，也跟你说的差不多。”我继续向前走，随口答道，听他说得这么头头是道，不禁为她的观察及归纳能力暗暗喝彩，“只不过还是有很多疑点，比如说那石板悬梯下面的死尸，是不是和洞口机关里的是同一批。第十幅壁画中，与九幽玄女搞军火交易的将军是谁。第十一幅壁画中，与九幽玄女打得热火朝天的将军又是谁……”
“你算了吧，要像你这么说，里边的疑问还很多呢。比如说那幽灵水母为什么会救九幽玄女。水母老公公执掌的部落，到底是什么部落。那九幽玄女下葬的时候，埋下了什么大秘密，以至于这些士兵不顾危险，冒死前来盗取。等等等等。但这些东西，都不是咱们此行该考虑的问题，得让考古学家一点一点的去推敲。以咱俩这点三脚猫的工夫，要是能把这些问题整明白了，那咱俩差不多就等同于发现另外一个三星堆了。……等回去了，咱们跟那博物馆馆长汇报汇报，看考古的那些家伙，有没有运气发掘这鬼地方。……至于你说到，那石板悬梯下面的人跟机关内的是不是同一批，我认为应该是，那悬梯下面的都是第一次没有中毒的幸运儿，但是在攀爬悬梯之时还是没逃过一劫。而且有一点我挺纳闷，两处的尸骨加起来也就二十多副，也就是只有二十多个人闯进来。那封堵大山洞口的墙壁，也不是豆腐渣工程，凭那二十多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把那铜墙铁壁的洞口凿开一个口子呢。傻大帽，你说会不会是这样，凿洞进来的人其实远不止这些，那被凿开的洞口不是被重新封堵过吗，也就是在洞口首次封起来之后，还有九幽玄女的残余部众在暗中守护着。那些进来的人，可能是被这些守护者给灭掉了一些，但是死在上面碍手碍脚的，不利于施工，所以在二次封堵洞口的时候给搬出去了，那掉在大坑机关中的嫌麻烦，才让他随便搁那儿。”
“水姑娘说得有是有道理，但是那石板悬梯下面的尸骨，完全腐烂得看不出衣服的模样，而机关内的尸骨，身上的铜甲形制尚且完好，皮甲也有一些模样残留，即便是锈得彻底的铁甲，也还能分辨得出个大致的轮廓。这样说来，好像二者又是矛盾的。”
“说的也是，那悬梯下面的尸骨我观察得不是很细致，没有留意那么多。但不管是不是同一批，都不是咱们该关心的问题了。”
“好，就依水姑娘所言。”我说完突地停下了脚来，换了一种迟疑的语气，“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傻大帽，我都说了别关心那么多了。”
“只不过，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咱们，搞得老子这汗毛像起冰碴子一样。”
“你没开玩笑吧。”“你说什么？”“什么鬼？我去他大爷的。”我此言一出，身后的几个人立马进入戒备状态，不安分地各自说着惶惑的话。有的语气瑟瑟发颤，跟寒蝉抖动翅膀似的。打着手电的马由江赶忙朝上下左右照了一通，但什么都没发现。
“傻大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在大盆地中的时候，你也说这话了，结果真闹出事来。为什么偏偏就你能感觉到，我就感觉不到呢？”
“因为你有护身符，你妈妈给你在佛祖面前许了很多愿，鬼魂轻易不敢碰你。我就不一样了，我妈只找算命先生给我算了几卦，而算命先生呢，又跟鬼魂是同一路的迷信家伙。”
“拉倒吧，不要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每次一见你这么不正经，就特别想抽你。”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前面有几只死去的大老鼠，挨过去一看，应该有七八只的样子。死去的年代太过久远，早已经连毛都跟灰尘混成一块，有几个腐烂得过分的，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圈黑漆漆的痕迹。幸好这大山洞中空气颇为干燥，且又经过人工处理，不与外界相通，要不然这些家伙早就消蚀得无影无踪了。从那残存得跟灰烬一般的骨架来看，有两三只确实是比普通老鼠要大很多，但比例也不像大白兔、大乌鸦那样失常得厉害。再细细分辨这骨架摆开的造型，估计不是同一批的老鼠。
“水风轻，果然如你所料，这老鼠全都死一块儿了。”我回头说。
“是啊，好奇怪，为什么会死一块呢。临近死亡之前，这些老鼠都跑到同一个地方来了。”
“据我的观察，这些老鼠应该不是同时出现的。其中有三个的体型，比其他老鼠都要大，而且大了好多。而其他的老鼠，体型都差不多，应该是同一批的。”
“你是想说，这些小的，是这三个大老鼠的后代？”水风轻也看着地上那堆鼠类遗迹。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假如正如你所说，老鼠是出口开启时才摸进来的，那么摸进来的应该只是这三个大的老鼠。这三个大的老鼠躲在里面吃死尸，结果不小心就被封在了里面。出不去只能在里面啃尸骨混日子，时间长了，三个老鼠又生了一窝小老鼠。”
“三个大老鼠生了一窝小老鼠？”
“对啊，你看这体型上的差别，应该就是这样。”
“可三只老鼠，到底是两公一母呢，还是两母一公？……按照你的说法，这好像玩得有点****啊。”
“水风轻。我觉得你说话该收敛一下。”我狠狠地瞅了她一眼，“虽说你有一半是纯爷们的血性，但是也要注重阴阳协调，本来就长着一副阴柔的躯体，却要让阳刚之气肆无忌惮地奔泻出来，这样就会阴阳不调，给别人看了觉得是变态。”
“好吧，好吧，就你正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那么黑，把我这种良家妇女都带坏了。”
“你……”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说这个了，鉴于这是第一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但是以后你可要悠着点。”
“行，行。”水风轻扮个鬼脸说，“那咱们还是来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出口，老鼠没有了吃的，在最后关头全跑这里来，估计是外面有动静，才把它们给引过来的。”
老鼠死的时候，全都扎堆在一起，这种情感较低级的动物，居然也会像****示威一样拉帮结伙。可见这里面必定有文章，或许是老鼠知道此地就是出口，在食物罄尽之际都往这里跑，想拼了老命地跑出去；又或许是老鼠在这种幽旷的古洞中，临死之际确实是叶落归根、命牵一线，像人类一样扎到一块儿来了。不管是什么情况，既然老鼠踪迹在此终结，那就搞它一搞再说。
当下我就叫他们站着不要动，向着那老鼠死亡的上方及周边打了一阵手电，但见都是黑乎乎的峭壁，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心里不觉有点灰心起来，又不甘心地向前走了几步，沿着崖壁细细观摩。蓦然之间，我再度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猛地一扬手电，差点把我浑身的血液都吓得逆循环。大黑鬼！他娘的，又是一线天中那个大黑鬼，就在我前方七八米远的地方，只像上下眼皮一眨一碰那样，倏忽一出现，倏忽又跑得没有半点鬼影。
“啊……”的一声惨叫，这是在所难免的。如果说老头子先前踩到机关的时候，灵魂被吓得四分五裂，那此时此刻的我，灵魂当真是被整得支离破碎了。这一幕来得太突然了，就在我全神贯注的时候，况且又是这种到处充满杀机与死气的大山洞里，恐怖的气息自是比一线天中要多了几重。我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完全失去重心，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水风轻和几个山人赶紧跑过来，把我从地上扶起，心惊胆战地问我有没有事，生怕我突然之间就被吓成了白痴傻蛋。水风轻像母亲给呛奶的孩子抚胸捶背那样，一个劲地给我摩着胸脯。我就故意装作要死要活的样子，让她不要停歇。
“傻大帽，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唬我们。”水风轻慌不迭地问着。
“死不了，死了谁来照顾你。”我从地上爬了起来，高高低低地用手电打了一遍，发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你刚才看见啥了？”水风轻见我缓了过来，语气颇显焦急。
“大黑鬼，一线天中的那个大黑鬼。”我半死不活地说。
“什么？！”带着疑惑跟惊讶，几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脱口而出。
“你确定是那大黑鬼？你刚才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咱们看，难道就是那大黑鬼？”过了一会，水风轻从吃惊中缓过神来。
“可能就是这玩意吧，就好像一只睁开在你后脑勺上的鬼眼，让我莫名其妙地感觉凉飕飕。”
“奇怪了，这大黑鬼为什么总是这样形影不离。但又不像鬼那样故意吓唬咱们。”
“还没有啊，你就这样走着走着，它那样突如其来就出现在你眼前，能把你魂都吓飞掉。”马由江也吃过大亏，感受颇为真切。
“这他娘的会不会有点不对劲啊。”马老头也若有所思地说，“在一线天中的时候，咱们看到了那大黑鬼，被它吓到了就往回走，走着走着又碰到了那大黑鬼。这会儿在这里又碰到了，难道是要让咱们重蹈覆辙，重遭一次那死罪？”
“对，对，我也感觉有点这种意思，会不会又是一次死循环？”马良附和道。
“去他娘的死循环，明知山有虎，老子偏向虎山行。”我挺直了腰板，把手电直勾勾地打在那大黑鬼出现的地方，义愤填膺地说。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你被一个不胜其烦的事情逼疯掉之后，所有的胆怯与恐惧就会转化成无畏的豹子胆。这话说完，我就横着心朝前面走了过去，心想是死是活先把自己送上去再说。水风轻见我一副从容赴死的样子，赶忙跟在我身后，紧紧挽住我胳膊。她这样做，我知道她是怕我再像一线天中那样，莫名其妙就消失掉。倘若果真如此，那也得两个人消失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