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城的城心区偏北一点的地方,坐落着一大片政要和居商豪宅,这些造型各异的建筑群不仅在外观上宏伟大气,内部的装潢也是极尽奢华精雅,小小的一个街区竟包罗了大陆上的绝大部分建筑风格。
而各片豪宅以各自的边缘林区绿化作为交壤的边界,使得所有风格迥异的大宅同时又和谐地联成一片,从大体上来说甚至和城西区的皇宫不相上下。
而其中有一片府宅更是惹眼,即使是在如此众多的豪宅中也是尤其出众的存在。它内部的高楼建筑是这片区中最多的,人工湖泊、池塘是最多的,绿化面积是最大的,奇花异草、珍石稀树的种类也是最多的。
更因为它的主人名叫五法正,在朝中的地位仅次于首相大人的人。
时正值正午,大宅中的一间内厅正在开宴,饭菜只有五到七个,数量并不算多,但与其他高官巨贾相比可以说是简陋也不为过。
尽管只是几个简单菜肴,从形上来说还算精致,大概也与这间内厅正对内院的枫林景致有关,它的主人是吃得有滋有味,啧啧作响,丝毫没有一个寻常的五十老人那样过于拘谨的作态。
在侧一面的客座上,是皇城北城的一名知名的大胖商贾,尽管一向锦衣玉食的他已有数十年没有吃过二十道菜以下的宴席,但在五大人面前完全不敢有任何表现,甚至连一句客气的称赞也不敢开口。
而对座的是一名军部常事官——马半仙,被五大人忽然邀来的马半仙也是心中恍惚,目光完全不敢与五大人对视,动作很是拘束,面对眼前的菜肴只对最前面的小干菜下了几箸。
“五大人...”那胖子犹豫了半天,终于慢慢开口道,“街区的新接盘...下面的人都等您的话呐。”
五法正嘴里咀嚼不停,抽空停下道:“先吃饭,生意的事不着急。那个小王,把大胖从城北带过来的酒开过来,这饭很难下口吧马大人?”
一旁的侍者闻言立即开坛,依着次序给三人倒满酒碟,清甜的酒香顿时洒满内厅,向院中流去。
被指名的马半仙浑身一个机灵,起身立即向五大人致歉,慌忙端起酒碟连饮两口,只觉得酒色清冽爽口,接着想赞上两句,却忽然捂住心口低鸣一声,微微抽搐的身体滚倒在地,顺便带倒了边上的木桌,好好的饭菜散倒一地,碗碟跌碎不少,满地狼藉。
一脸无辜的胖子顿时再无血色,肥胖的身躯像个胖球似的滚翻扑倒,滑稽的脸上没能挤出一点眼泪,干涸的喉中只发出喑哑的声音:“五大人,我不是我没有...这毒...”
“这毒是我下的。”五法正看了一眼那叩首不止的胖子,认真地打断他的哭诉。接着五法正像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个人若无其事、安安静静地吃完剩下的中饭,送入最后一根卷菜干后,咂吧着嘴觉得少了吃些什么。
于是五法正端起了之前倒好的酒,一口气喝完,终于吐出了满足的叹息。
“大人?”终于挤出两行泪痕的胖子开始四肢打颤,声音震惊到完全失真。五法正看看还温热的尸体,指指自己,再看向胖子:“明白?”
“明白!”冷汗浃背的胖子顿悟了,他的眼前一片光明,生命的温度重新钻回他的身躯内,满怀感激的他再度开始叩首不止。
五法正挥手招过一边的侍者小王,亲切地吩咐道:“小王你跟他去城北吧,具体操作我会让小李告诉你的。”小王沉默领命,退下时不忘把身体平衡严重失调的胖子从一片狼藉的地板上拖走。
“小李,御使等了多久了?”五法正慢悠悠地换上早已准备在一旁的正袍,正要给自己别上授带。
小李顿首回复道:“御使听说您身体有恙,安心等待,只说一切从简尽快。”五法正眉毛一挑:“那还准备什么正装?”于是又开始气呼呼地脱下。
“那属下先去准备便服。”小李刚要退下,便又被喝住了:“先叫医生!我刚才为了吓唬那胖子把酒全喝了你没瞧见?不过那酒还挺好...”五法正话说一半,顿时腹中一阵搅动,剧痛传来,当下便低头拼命呕吐起来。
不一会儿,脸色惨白的五法正被人搀着,上了御使的快车。
不得不说国王派来的车就是不一样,比一般马车快了五成不止,但下车后的五法正脸色更白了,还没等他想在外庭院落找个角落好好吐上一回时,就再次被御使拖着跑了起来。
在五法正步入一间偏僻的外院后,御使立即行礼离开。五法正转头一看,浑身一震,因为他发现里面的密会似乎已经开始了。
失策失策,五法正顾不得再次整理仪表,快步向厅内走去;今天的密会居然没有等他到便开始了,绝对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五法正连门的没有先扣,推门而入接着低声道歉:“臣今天身体有恙...”而国王尼古拉斯也没有在意的意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入座。”
场间的其他人都是五法正熟悉的老面孔,座位离国王最近的埃德亲王,风头正劲的上事官秦骁,只有四十出头的首相大人路溪凡,护国会首席叶仓。而正在高声喧哗的那人他也认识,是机械工会的巨头之一——赤。
“叶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赤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好像在那夜他并没有并两条光棱束钉在空中。
那晚机械工会闹腾出的巨大动静,即使远隔了两百多公里的距离,身为S3级别的强者叶仓依然从沉睡中惊醒,从惊人的魔力波动中依稀感知那边大战的惨烈程度。在第二天叶仓便向尼古拉斯上报了他的报告,只是由于近些日子与机械工会恶化的关系,尼古拉斯并没有向机械工会方面打探消息。
当尼古拉斯大帝听完赤关于那晚的战斗简述后,他终于清楚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事绝对跟那个旗木光之子的预警有关,那朵令人不安的黑云。
叶仓没有正面答话,身为护国会的一员,他效忠的只是整个人族,而与所谓的皇室利益并没有什么关系,在这场机械工会对皇室的诘问中不方便发表太多。
什么意思?想怀疑皇室这边的动作,敌方一手毫无黑魔法痕迹的战力就让机械工会晕头转向了?难道还想质疑四大族那边吗?国王尼古拉斯此刻无疑遇到了在政最棘手的难题,而且现在的他只有三十一岁,一位非常年轻的帝王。
“如果只是一名S3的超级强者,通过机械工会最内部的暗棋发动了致命一击;但只偷走了机械工会内部的核心能源。”尼古拉斯露出轻松一笑,给出自己的说法,“就算不是那流亡方面的,至少这是两码事吧。”
“装你吗!”赤双眼露出凶光,这回的声音小了许多,但多了抑制不住的煞气。
尼古拉斯正坐在皇城西城的皇宫里,当然不会被赤的气势压住,即使对方的战力高了他整整两阶,他出人意料地偏头发问,好像他在开晨间例会:“秦骁,你觉得呢?”
五法正松了一口气,此时第一个回话的人的存活率绝对比第二个低七成;不过最近国王老是在针对秦骁,就算是照例整新人这也有点过了,虽说自己和老路两人可是磨了快二十年才摸到了现在的位置,那秦晓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三足鼎立之势;如此可疑的人确实摸再多几次也不为过。
秦骁也是个硬汉,前言一句用来拖延时间的屁话都没有,正色道:“赤大人此言粗鄙,凡是都得讲求证据吧。虽说贵组织的底蕴惊人,但心中了然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打坏主意呢?”
这几句话讲得很糙,道理什么的也很浅显,但赤听明白了,这个上事官不仅用西泽大人的声望来证明己方没有动机,更用皇室的身价来对比机械工会的底蕴,这分明就是看不起机械工会。这人的发言竟这么大胆,也不知这尼古拉斯给了他多大的授权。
赤心中压抑的怒火更甚,顾不得什么皇室颜面,推门就往外走,不过他走的是上山的方向:“这事没法谈了!赶紧把那守山人请出来!”
看来问题已经深化到另一个高度了,五法正和路溪凡、秦骁三人屁股黏在椅上一动不动,目不斜视,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听不着了。
皇室最大的依仗并不是人族的九十万政府大军,不是学院中可能入朝的未来人才,也不是什么人间至强的护国会,而是一个绝对忠诚的守山人,他一天到晚都待在山上,已经送走了两代帝王,名叫夏天。
尼古拉斯也拔腿跟了上去,不过没有带上永远跟在一边的埃德亲王。
赤已经走上了一条极其宽阔平整的石砌山道,即使临近爆发的边缘,他仍然是按照常人的步速在山道上攀登。尼古拉斯一看赤是认真的,赶忙让叶仓先去知会夏天大人一声,语气也软了不少:“这才多大点事,坐下来好好聊嘛。”
正在气头上的赤沉默地走着,完全没有理会不再摆架子的人族国王,直到用小跑速度登山的叶仓的背影率先消失在了山脊那处。
他们两人同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