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已是盛夏,橡谙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舒数,这个世界上,舒数已经是她最牵挂也是唯一能牵挂的人了。
出国之前,她耐心给每个有可能找她的人去了短信,告知她将要出国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可能会联系不上她,有事请等她回国后再联系。
所以,当她再次站在舒数面前,就看到舒数讶异又惊喜的样子。
“橡谙,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帮你找到欧详了!”
欧详。
没想到见到舒数的第一眼,她嘴里却蹦出了那个半年时间里她极力不去触及的名字。
橡谙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我该去找他吗?我其实想明白了,也许我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打扰了。”
“你别瞎想那么多,他只是被调到甘肃去了,在我们结婚前半年就调走了,他谁也没说,所以大家都不知道,跟你没关系。”钟少平扶了扶舒数的肩膀,安抚着因橡谙的平静而惊讶不已的舒数。
橡谙惊愕地抬起头,瞪着一双葡萄一样圆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钟少平。
“行了,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他一直都在等着你,几年前是这样,半年前是这样,现在也会是这样。”钟少平拉过橡谙的手,将写着欧详单位地址的便签纸塞进她手心,又用力握了握。
橡谙顿时有一种泪如雨下的感觉。
几年前是这样,半年前是这样,现在也会是这样。
原来一切,变的只是自己吗?
橡谙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在墓地欧详对着父亲的墓碑说的那些决绝的话,能说出那样的话,难道不是真的决定放弃了吗?
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即使所有人误会她和孟向清,他又怎么可以误会。她明明在为他的每一个疏离客气的眼神难过,为他每一句咄咄逼人的讽刺伤心,他却自以为是地误会,半点机会都不给她,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真的,还能找回他吗?
登上飞往宁夏的飞机,橡谙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见面后不论他是热情相迎还是冷漠转身,她要像他在父亲墓前吐露所有心声一样将自己这几年来深藏的思念与纠结一并说给他听,就如同当年那封情书一样,极尽详尽,极尽深情,不论他作何反应,就算当一回无赖,也要将属于他们的快乐与幸福重拾。
橡谙最终还是准确地找到了那个地方,她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急切地在警卫员还没询问她之前就先含笑开口:
“我是来找人的,他叫欧详,是个飞行员。”
“对不起同志,我们这里是团级单位,人数众多,请问您找的人是在机关工作还是营连单位,信息越详细我帮您联系起来也更方便。”警卫员例行的询问已经挂在了嘴边,被来人抢了先开口的机会,却仍然有更多的问题抛出来。
“哦,可是我只知道这些了,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橡谙有些心虚,刚才那股兴致勃勃的劲儿这会儿泻了大半。
“那您稍等,我问问我们班长,他是团里的老兵,认识的人比较多。”警卫员被橡谙突然委屈的表情吓了一跳,热情地帮她想起了办法,一边拿起值班室的电话一边示意她站在那里别动。
没一分钟功夫,警卫员已经在值班室门口示意橡谙过去。
“同志,请登记您的个人信息,接领人待会会过来接您。”
接领人?过来接?
橡谙将自己的浅黄色小行李箱拉杆用力握了握,滑滑的触感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汗湿。
自己这是紧张了吗?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吗?
八月盛夏,本应该酷暑难挡,可这里远离城市鲜有人烟,微风拂过,傍晚的陆航团竟有一丝清爽的凉意,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橡谙沐着风,用力呼吸着,浅浅的青草香舒缓着她紧绷的神经。天边的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仅剩的一个小头儿却足以将金色向万物铺洒,不曾遗落任何一个角落,橡谙兴奋而略显焦急的脸上也被金灿灿的斜晖镀上了一层柔和浅透的金黄,温柔而美好。
似曾相识的画面,又略显不同。
橡谙在见到李以静的那一刻,脑子里突然空白得自己僵直了身体也不曾察觉。多年不见,橡谙没想到此情此景之下,她望穿秋水等来的接领人居然是自己曾经视作“情敌”的人。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不是在A市陆航学院任教吗?穿着便装,不可能是来这里工作的,那她又是为何而来?明明我找的人是欧详,为什么接领人却变成了她?
橡谙想过欧详在见到她时的所有可能的反应,唯独没有想过他会不见她,他会不要她,她异想天开地以为他只是生气,气自己当初放弃他,所以她提起勇气回头去找他,想要挽回他,却没有想过他是否还在原地等她。
橡谙不敢再往下想,但那些危险的念头却直直地往她脑门上撞,撞得她一阵眩晕,脚下也跟踩了棉花一般松软不稳,身体摇摇晃晃间,一双手将她扶住,却又任由她的身体往下滑,直到跪坐在地上。
“怎么,见到的是我,失望的反应是不是大了点?”李以静抽回双手抱胸立在橡谙跟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颤抖着的橡谙。
见眼前的姑娘只自顾蹲坐在还发烫着的水泥地上发呆,没有抽泣声,也没有任何表情,李以静摇摇头,蹲下身来,仍旧是冷冷的口吻:
“你这么要强,连自己爱的人不要你了都能这么镇静,也怪不得当初你会抛弃他。”
橡谙怔了怔,轻轻抬起眼,眼神彻底灰了下去。
“嘀——嘀——”
大门后一辆军用勇士开了出来,稳稳地停在了李以静和橡谙跟前。
李以静重新站起身,看向远方,淡淡地丢给橡谙一句“上车吧,我带你去见他。”就自顾坐进了副驾驶。
司机很有眼力见儿,赶忙下车帮橡谙拿行李,橡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醒过来,跟着上了车。
一路无话。
有什么是注定了的。
李以静清楚地记得昨天在欧详的病房里,欧叔欧姨当着自己的面含蓄地暗示欧详他们希望她成为他们的儿媳妇儿。
虽然李以静从来没有在欧详面前表露过自己的心迹,但认识这么多年了,旁观的人个个都能看得出来自己对他的心思,欧详却始终装傻带过,后来他恋爱了,她一度提醒自己是该放弃的时候了,可是上天在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忘记他的时候却让他失恋,她以为这是她和他之间的缘分,所以当得知欧详受伤住院后,她选择不顾一切千里迢迢来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