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谙接到秦琳电话的时候,她正裹在被子里睡午觉,刚下了场雨,气温骤降,天也昏沉沉的,再加上没有安排的周日下午,睡觉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但当秦琳在电话那头急迫地喊她赶紧去医院,舒数要做流产手术的时候,她瞬间困意全无,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后就冲了出去。当她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出现在医院三楼的妇科时,秦琳正和舒数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成励双手揣兜一脸沉重地站在秦琳旁边。
“怎么回事?”橡谙站在一直低着头轻轻啜泣的舒数跟前。
“你们聊吧,我还要陪他去看同事呢。”秦琳在橡谙肩膀上拍了拍,被成励牵着往楼上的住院部走去。
橡谙在舒数旁边坐下,伸手抓过她抠着膝盖的手:
“谁的?”
舒数渐渐抬起头来,哭得已经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小谙,我爱他,我不想打掉孩子,这是我和他的,我舍不得。”
“钟少平?”橡谙有些吃惊,她还记得钟少平跟她说的话。
舒数苦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不想,为什么还来?”
“我没有勇气一个人承担,我一直以为我敢爱敢恨,却这么懦弱,可是我更不敢告诉他,我怕他会认为我拿这个威胁他,他本来对我就没有爱,如果再生出恨来,我们就真的完了。”
“所以你最终决定这样伤害自己?”橡谙气急,“数儿,你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你对他,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舒数吃吃地看过来,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钟少平爱不爱你我不知道,但在我看来,他还不至于差劲到连这点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见舒数好似在认真听,橡谙继续说下去,“他在学生会当副主席的时候,私底下大家对他的评价都说他是个痞起来吊儿郎当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做起事来却认真专注,遇到问题从来不推卸责任,总能在最后找到一个最佳的解决办法化解矛盾,他是优秀的,成熟的,你应该对他有点信心才是。”
橡谙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很可信,虽然她并没有撒谎,但这与钟少平在对待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有没有关系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她得先稳住舒数,争取到时间再去找钟少平解决这件事。
舒数最终决定赌一赌,她太想要留住这个孩子了。
都说女人在爱情面前会变得异常勇敢,橡谙是这样,舒数也是这样,橡谙最终获得了自己的幸福,而舒数,却没有这么幸运。
钟少平在听到橡谙在电话那头平静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之后沉默良久,最终他拜托橡谙帮他照顾橡谙一个星期,他处理好手头的事就马上飞过去。
橡谙跟学校请了假,又在舒数的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套二的精装公寓,舒数已经开始有早孕反应,已经不适合住在宿舍里。
舒数是开心的,从橡谙告诉她钟少平会在最快的时间赶过来之后。看着她每天在一点隆起的征兆都没有的肚子上摸来摸去,脸上因幸福而泛起红晕,橡谙有些看呆了。在她的印象里,舒数一直是一个爽朗帅气的女孩儿,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现在这样温柔羞赧一脸幸福小女人样儿。看着看着,橡谙嘴角也不由自主露出欣慰甚至略带羡慕的笑,什么时候,她的肚子里也会有和欧详的爱情结晶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橡谙拍拍自己微红的脸蛋儿,自己恼自己,害不害臊啊你!
橡谙突然又想拍人物了,她想帮舒数用镜头记录下这些快乐时光。
选了一个舒数上课的下午,橡谙回了学校取相机,刚回宿舍就听到一个爆炸性新闻,严眉被送去戒毒所了。
橡谙跟严眉其实并不熟,她给自己留下的最深的印象除了对钟少平喊的那句“钟少平你就傻吧”就再无其他。但是严眉在学校一直是一个话题人物,人长得漂亮,在学生会里混得风生水起,学校里关于她和某个学长、学弟的花边新闻从来没断过,还传言她的社会关系也很复杂,经常初入酒吧夜店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所以这个名字在整个学校的学生耳里都不会陌生,后来听说大学毕业后直接考了本校的研究生,现在的严眉,应该已经是学校最有名的研究生导师手下的研一新生了。
离开宿舍时秦琳跟了出来,她默契地没有跟任何人提起那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一切,但她仍然清楚地记得当她和成励打算去看望他因执行任务而负伤的同事时,在楼梯转角处看到了拿着化验单站在妇科诊室门口颤抖着不敢进去的舒数时的复杂心情,那天橡谙收拾东西说要去照顾一个生病的朋友,她就已经知道孩子保住了,但仍不免担心,所以跟出来想向橡谙问问情况。
“真的?这岂不是最好的结局了?”秦琳听完橡谙的讲述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调侃道:
“钟少平魅力真是有够大,舒数为了他这样不说,听说那个严眉虽然万花丛中过,心里最惦记的还是钟少平,不过——”她盯着橡谙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就对他那么绝缘?”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六点,舒数应该回来了,橡谙回去的途中顺道去了趟超市,她打算晚饭给舒数炖汤喝,所以买了排骨和嫩玉米,可当她回到她们租住的公寓后却并没有看到舒数的影子,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橡谙有些不安,跑去学校找她没找到,问了她宿舍里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她去了哪里,一直到夜里九点多,打了无数次电话仍然无人接听后,橡谙给秦琳拨了个电话,希望成励能帮忙找找,毕竟他是警察,渠道比较多。跟秦琳约好在公寓碰面后,橡谙又给钟少平拨了电话,但是电话关机,这让她突然想到父亲去世时自己在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拨不通欧详的电话时的绝望和痛苦,一种不祥的预感惊得她打了个哆嗦。
数儿,你在哪里!
毕竟舒数失踪才几个小时,警局里不受理这种失踪时间未满48小时的案子,所以成励只能以个人名义找他的兄弟们帮忙找,他还跟在办案中结交的一些生活圈子复杂的社会人员打过招呼,希望他们能给他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把能联系的人联系了个遍后,他安慰了一下秦琳和橡谙,自己也加入到找人的行列中去了,临走前嘱咐她们别出去,在屋里安心等消息,刑警的工作造就了他严谨理智的性格,他不允许俩姑娘大晚上的在外面跑,遇到麻烦反倒会分了他的心,影响找人进度。
成励刚走,橡谙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此刻的她已经紧张得全身开始颤抖,掏了好几下才把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
“喂!”
“我到了,你们在哪儿?”
“钟少平?”橡谙听出了电话那头的声音。
“舒数的手机没人接,我想你们应该在一起,所以——”钟少平以为橡谙惊讶的声音是因为大半夜自己冒昧的电话。
“舒数她不见了,我们在找她,钟少平,舒数去哪儿了?她从下午就不见了,她去哪儿了!”橡谙抓着手机的手不停地颤抖,声音也几乎声嘶力竭,她在怪钟少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朝他吼,她就觉得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舒数不会怀孕,她也就不会因为只是几个小时联系不上着急成这样。
秦琳抓过橡谙的手,一边在她手臂上捏了捏示意她冷静,一边接过电话给钟少平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钟少平刚走出机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他乱了阵脚,他在飞机上发了好几个小时的呆,脑子里想的全是见到舒数后怎么办,而此刻,他能做的也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满城寻找那个肚子里怀着自己孩子的短发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