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坞。”还未等方牧出声，一旁的墨清惊呼道。
皇上瞥了她一眼，“不错，就是燕子坞。”说完，他再一次问向方牧，“你知道这个燕子坞吗？”
方牧直视他许久，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既然你不说，朕就替你说。”皇上走到方牧身侧，在其耳边轻声说道。
“你，方牧，燕子坞的操纵者。这些年来，燕子坞如同春燕般飞的到处都是，组织更是散布四国各地，你们处理大量消息往来，买卖情报，训练人手，吸收着各国的养分。你以为这事逃得过朕的眼睛？”皇帝说到这竟然怒极反笑，“朕倒是挺佩服你，在哪都能弄出来个麻烦。不过即便如此，我忍也就是了，可是前不久，燕子坞散出来一个消息，说我大青皇陵里，埋着历代先祖留下的宝藏，引得各界势力蠢蠢欲动。。。”
“怎么，还要朕继续说下去吗？”
方牧面无表情，抻在袖子里的手却陡然紧了紧，开口接道“皇上继续便是。”
“好，那朕就继续说。”皇上转过身子“燕子坞这个消息是你放的，朕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知皇陵之中藏有宝藏，不过朕可以告诉你，宝藏确实有，而且，朕此次率兵前来，为的就是这个。朕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待各方窥探之人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你方牧好去浑水摸鱼。是也不是？”
“继续。”
“哼，到现在还是这么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来当年那一役还真是让你变得浑不惧死啊。”皇帝冷哼一声，却转而看向墨清道，“你跟他说，朕刚刚是怎么交代你的。”
墨清听见皇帝此言，身躯一震，说话的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皇上刚刚命令末将，明日大军开拔之后......折返回来，封锁府郡。留三千暮军。入...入皇陵。”
“不错，朕要来个瓮中捉鳖，把所有觊觎这批财宝的，和你燕子坞的人，一网打尽。”皇帝笑的很夸张，却颇为感慨的道，“你说你，老老实实呆着便是，这些年，朕怎么可能不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朕刚说祭祖取消，你便来此劝说我取消南援，明显是担心墓穴不能开启，计划失败。朕，又怎么可能这个时候举兵南征。你和那些贼寇的计划朕早已一清二楚，待朕祭祖之时，尔等制造混乱，闯入皇陵，而后伺机抢夺。不过方牧，你终究没料到，今日朕摆了这么大的排场，却只是为了糊弄你，只是为了把你勾出来。呵，待明日祭祖，朕开启皇陵取出宝藏，届时，尔等一个都逃不出去。”
皇帝显得有些兴奋，平缓许久也没能止住颤抖的身子。
“陛下说完了？”方牧不愠不火的问道“如果陛下说完了，可否拿出些摆得出来的东西，来证明草民的狼子野心，不然，草民会觉得自己很冤枉。”
谁知皇帝听见这话，气急反笑，他一掌拍在桌子上，巨大的声响如同其激动地心绪，久久回荡。
“你以为你是谁，你跟朕要证据？你现在是一介草民，一只蝼蚁，朕要捏死你不费吹灰之力，你哪里配得上让朕拿证据出来定你的罪？”说到这，皇帝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不过你还真得感谢你当初造下的罪孽，这让朕开始舍不得杀你了，朕要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计划落空，要让你亲眼看到你在朕面前的脆弱和渺小，燕子坞，哼，在朕眼里，它一直是个笑话。”
方牧看着颇为得意的皇帝，丝毫没有死到临头的紧迫，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陛下此意，便是拿不出证据了？”方牧反问道，“如果陛下拿不出证据，那草民...”
突然，一只弩箭将方牧未说完的话卡在他的喉咙里。
“方帅，”一声急呼从墨清嘴里脱口而出。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叫喊，“有刺客，快抓刺客。”
墨清急忙上前查看方牧伤势，弩箭为小型劲弩所配，这种弩伤最为麻烦，箭端带刺，适合藏毒纳秽，而且小型弩的力道不大，弩箭多半会留在伤者体内，更不利于抢救治疗。
“快传医师。”墨清怀抱着方牧，大声喊道。进来的侍卫偷眼瞧向皇帝，见后者轻轻点了点头，方才急忙跑出去。
过了不许久，一个随军的青年医师赶了过来，先是冲皇帝见礼，而后才查看起方牧的伤势，弩箭半入，卡在方牧的后肩处，他小心的拔出弩箭，止血上药却是一气呵成。
片刻，方才回身行礼。
“启禀陛下，他已无大碍。只是...臣发现，箭上带的是草毒。”
“草毒？”墨清惊诧道，行刺者怎么会使用草毒？
“不错，正是草毒，这种毒素会使伤者麻痹昏睡，一般在草原十分常见，他们打猎时经常涂在箭端用以麻痹猎物，所以臣斗胆推测，这放箭者，应该是草原中人。”
“草原中人。”皇帝沉吟道，“金国？”
“这个臣就不清楚了，不过伤者应该会在明日醒来。陛下放心就是。”
这个平静的夜晚就在万家吹灯之际过去了，明日的祭祖，承载了不知多少人的期待。
第二日，方牧是在颠簸中清醒的，应该是马车，不然不会摇晃的如此厉害，只是脸上怎么痒痒的。
方牧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张熟悉的俏脸，不曾描染的双眉如同初春的嫩色细柳，轻巧的落在上面，舒心的笑意在其眼波中推散，点在她的嘴角，缀在其耳畔的粉嫩，此时，一抹琼鼻轻皱，却是美人受惊。
“你醒了...”墨清脸上难得浮出一丝羞色，原本她担心马车过于震荡扰了方牧休息，故而将方牧抱在怀中，让他倚在自己腿上，只是玉指不知怎的就描摹起了他脸上的棱角，没想到惊醒了怀中的人。
“你怎么...”方牧摇了摇脑袋，发现自己果真在马车中，“你怎么没穿军铠？”
也不怪方牧有此一问，此时墨清一身翠色萝裳裙，头上难得佩了几样女儿家的粉饰，活脱脱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哪有半分英武将军的样子。多年前方牧只当她是个孩子，也没有在意这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如此动人的墨清。
“今天祭祖，我也算是皇亲国戚，祖制是不许戎装的。”说完，墨清羞涩一笑，“怎么，好看吗？”
听到墨清的问话，方牧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好看，好看”方牧略微呆滞的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询问，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
“先生可算是醒了。”
方牧猛一受惊，又一次倒向墨清怀里.
“你，你怎么也在这？”
马车上有三个人，此时文四小大人一般正襟危坐，双手学着方牧的样子抻在袖子里，两眼望向窗外，看也不看抱在一起的男女。
“昨夜许久不见先生归家，学生便去府衙问询，正瞧见王大人匆匆回府，是他把我带过来的。”
方牧略一思量，知道这是皇帝的安排，以他如今的状态来看，怕是小四也被牵扯了进来。
“所以，我们现在去往祭祖的路上？”这句话问的却是墨清。
墨清脸色沉郁了几分，点了点头。
方牧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此时已近午时，想来祭祖的高台也不远了。方牧所在马车处于队伍的中央，前方两队骑兵开道，皇帝身披鳞甲走在前面，身后则是四纵的步兵，最后方才跟着围观的百姓。
想在这么多兵将的注视下把宝物运出去，绝对是痴人说梦，看来皇帝掌握的情报还真不少。莫不是燕子坞出了什么变故？方牧思忖良久，也没能想出什么对策。
马车又颠簸了片刻，最终停在了子山上的祭祖高台外。这是子山首峰地势最高的一处，整个平台人为的铲平了不少，此时除上山的山路被官兵把守外，高台外持守纪律的也不在少数，再加上前来参加祭祖的百姓，这山上能够容纳的人数还真不少。
方牧下了马车，刚欲舒展下筋骨，一阵剧痛陡然从肩背处传来，刺得他急忙停住了动作。方才在车中没注意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还绑着绷带，竟是忘了昨晚受伤的事情。
跟在后面的墨清看到方牧面带痛楚，快步上前扶住他道，“大夫说了，伤势无碍，只是弩伤难以愈合，还是要调养些日子的。”
方牧摆摆手，牵过文四走向高台。虽说皇上不认这个儿子，天下人却不会不认，此次祭祖，文四是一定要跟去跪拜的，历年藏着掖着也就罢了，今年却是有些特别。
祭台前的皇帝换了黑色龙袍，一条金红色的五爪神龙盘绕周身，当真一派帝王之相。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回首之际，望见了方牧身侧的文四。孩子大了，眉眼间却是越来越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