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醉蓝暗自焦急之时,余光忽然扫到旁边座位张九龄的书本摊开竖着,里面夹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醉蓝一瞄之下,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当下心神一定,朗声道:“回夫子,大学之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
王助教见醉蓝回答尚算流畅,解释也算到位。神色柔了几分,语气也缓了下来,“课堂之上一言一行都要合乎学生这个身份,下次注意。坐下吧。“
醉蓝悻悻地坐下,第一堂课就挨训让她心里不是滋味,当下敛了杂念,专心致志地听起课来。
王助教作为儒学大师,讲课之时引经据典,旁征博引,这让醉蓝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有意思的地方,更是一一记录下来。
醉蓝这番作为被王助教看在眼里,微微点头,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孺子可教也!
……
古人的课时安排实在不合理,一个时辰的课中间都不带休息的。醉蓝望着课堂上声音明显有些沙哑的王助教,心里生出一丝不忍,听课也越发认真了。
一个时辰后,已是午膳时间,书院有专人送餐,学生只要排队领取就行。三十来人下课之后个个精神抖擞,互相交谈着鱼贯而出。
很快,课堂里变得空荡荡的,前排一抹红色身影却一动不动坐着。醉蓝不是色盲,自然也瞧见了那抹红色。
对于武幽操这人,她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水来土淹,有什么招她林醉蓝接着便是!话说回来,这武幽操真是够嚣张,整个书院不穿青衣的不过一手指数,除去这武幽操,其他几个也都是不好惹的世子纨绔。
醉蓝视若无睹地跟在张九龄身后,然而就在与那抹红色擦肩而过之时,武幽操忽地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林醉岚,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咬字缓重,神情倨傲。
武幽操此时羞恼不已,当初这林醉岚装出一副高深莫测样,豪掷二十两银,硬是把慧娘那小娘皮从自己手里抢了。本以为他来历非凡,怕自己大意踢了铁板,今天看到此人,听了院长介绍才知道不过是个有点才气的穷书生罢了。
自己堂堂梁王的亲孙,居然被一个无名之徒给耍了,被那些贵族子弟知道,岂不颜面无存!
武幽操越想越火大,这林醉岚如此戏耍自己,我武幽操定不让他好过!
“呵呵,武兄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醉蓝干笑着。
装作不认识显然不可能,倒不如坦然承认,当初救下慧娘自己可是付了二十两白银的,互不相欠,她怕啥!
“托你的福。你好,你很好!”武幽操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醉蓝拿出的二十两银子,武幽操在那春香楼早已花光光,此时自然全然忘记自己与醉蓝是银货两讫。他只记得自己被这可恶的醉蓝给耍了!
“林小弟,还在磨蹭什么!去晚了好吃的菜可都没你的份啦!”张九龄站在课堂门口,扬声叫道,至于武幽操,他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
“哼!”武幽操愤然拂袖而去。
醉蓝马上走到张九龄身边,笑道:“张兄,还要劳烦你带我过去,我可还认不得路呢!”
醉蓝半点不提那武幽操之事,仿佛那就是只阿猫阿狗。
张九龄星辰般的眸子闪着宝石般的光泽,拉起醉蓝的玉手,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笑道:“不想饿肚子的话可得快点了!”
醉蓝一怔,张九龄的手掌宽厚温润,她竟生不起挣脱的心思,脸色微红的任由张九龄拉着向食堂走去。
……
午休之后是另一位助教的课,这位助教姓苏,三十来岁,是个面目清朗的男子。他负责教授《诗经》之类,说白点就是讲讲怎么写文章怎么作诗。
讲起诗文,学生们的兴致明显比上午高出许多,各人表现都不错,包括醉蓝和张九龄在人的四人都被点名夸奖。
另外两人和张九龄差不多大,被唤作陈逸的那个,一身微旧的青色布衣,看其打扮,估计家境一般。
另一个虽然也是青色对襟衫,观其衣服的质地却是极好的锦衣。而让醉蓝震撼的却是这人的名字:李重俊!
历史上的废太子李重俊?不可能!虽说现在这李重俊的老子刚刚恢复太子身份,再过四年多才会登基。可是他怎么着也是太子的儿子,标准皇族,怎么会出现在这万文书院呢?
可若是此人并不是那李重俊,谁敢跟一位皇室之子重名呢,更何况观其穿着言行,定非泛泛之辈。
因着这番狐疑猜测,醉蓝后面一直心不在焉,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一旁张九龄看见,暗自摇头,这林小弟不知怎么回事,上午发呆,下午又发呆。看来找个合适的机会要好好的跟他说说。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醉蓝从遐思中回神,发现整个课堂上只有她和张九龄两人了。本以为那武幽操会趁机来寻麻烦,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带着几个混混把她堵课堂上暴打一顿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想多了。也许那武幽操压根不屑与自己这等升斗小民计较。
醉蓝不知道的是,武幽操还没放学,心里已经寻思着跟一直混在一起的几个纨绔,上哪个酒肆吃食,再去哪家青楼找几个漂亮小妞快活。
这放学以后所有的时间都是他武幽操风流快活的好时光,哪有时间浪费在醉蓝身上!
见张九龄正微笑地看着自己,醉蓝嫩脸一红,扯了个笑,道:“张兄,这万文书院怎么贵族啊平民都有,还一起上课?”
“走,边走边说。”张九龄淡笑一句,却没有说下去。
两人出了学堂,沿着曲径小道走向食堂。
下午放学后,书院里的学生一下少了近半,倒让书院看起来清冷不少。
“万文书院大部分是贵族子弟,不到三分之一的是背景普通但有真才实料的青年才俊。那些贵州子弟家住洛阳城,放学后都回自己府邸,并不在书院住宿。至于为什么在一起上课,这张某就不清楚了。”张九龄细细说着,食堂便到了。
两人很快各自领了晚膳,醉蓝咬着筷子,迟疑着问了自己最关心的,“张兄,那个李重俊他是不是当今太子的儿子?”
张九龄挑了挑眉毛,淡淡反问:“你对他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