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卯时刚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醉蓝已然合衣起身。
对她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也是好日子。
对镜梳妆,醉蓝细细的看着铜镜里那张可闭月羞花却时常被她用粗浓剑眉、硬朗线条遮盖的脸,此时这张脸洁白如玉,滑如凝脂,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多么青春美好的一张脸!醉蓝一寸一寸将自己的脸细细抚过,这张脸到底何时才能真真切切地让一个人看?
脑海里不由地浮出一个身影,醉蓝洁白的脸上瞬间染了红晕,直到耳根。
“姐姐,我来帮你梳头吧!”甜美的声音自醉蓝身后响起,慧娘拿了梳子一缕一缕,轻柔的梳着。
“姐姐,你的长发柔顺光亮,真美!妹妹都要嫉妒了!”
“你嫉妒什么!又不和你抢夫婿!”话一出口,醉蓝微愣,眸子里的光彩暗了一些。
醉蓝没注意站在她身后的慧娘像是想起了什么人,娇艳的脸蛋上晕起了羞色。
醉蓝此时想起了张说,这个人最近几天没见影子也没有消息传来。不知现在如何了,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女子并不算什么,所以即使被拒,也不会太在意的吧!
慧娘既然衷情于他,自己是不是应该找机会搓和呢?怕就怕张说因自己而牵怒于慧娘。如果是这样,自己岂不反而害了慧娘?
思前想后,醉蓝愈发纠结起来。
“姐姐,你想什么呢,眉头都要皱成老太婆了!”慧娘拿着牛角梳轻敲一记。
“没什么,想一会去学院的事。“算了,船头桥头自然直,先看张说的态度再说吧。
“啊呀,忘记给姐姐雇辆马车了,这该如何是好?”慧娘玉手上下飞舞,迅速的给醉蓝挽了发髻,“给姐姐梳了头,我就去找马车。”
“不用了,上次去张府时,张大哥说会让张佑来送我过去……”说着,醉蓝不由迟疑起来,那时他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女人,才这般温柔体贴的吧?
现在,他已经被自己断然拒绝,恐怕已经忘记了这茬了吧?
不过,若真是如此,自己倒反而轻松了。
醉蓝释然。
……
一盏茶功夫后,醉蓝一身对襟青衣,头戴同色襥帽,脚踩黑色棉靴。整个人神采飞扬,散着淡淡书卷气息。
事先有过交代,兰婶今日早膳送得极早,一碗绿豆百合粥下肚。慧娘拎了前夜理好的包袱,嘀咕道:“姐姐,张大人就没说派那个张佑什么时辰过来吗?”
醉蓝抹着红唇,看窗外已经大亮,拉着慧娘往外走,“若是张佑得空过来的话,这个时辰怕是已经等在院子外面了,若是不在,那我再雇辆就是。”
醉蓝说着,想起今天‘醉茶’一早还要开业,又道,“慧娘,你不用跟我去了,歇一会就该去‘醉茶’了吧。”
“对姐姐我可放心着呢,又会拳又舞剑的!”慧娘笑嘻嘻,“送你到门口。”
两人心里虽有不舍,但没有伤感。今天以后,两人都将奔向各自的美好前程!
也许无论多少年过去,谁也不会忘记这一天,两人在林宅的门口依依惜别,彼此心中祝福。
大门打开的刹那,一张机灵聪慧的脸出现在门外面,笑脸盈盈,恭敬有加。是张佑。
醉蓝心头涌上各种滋味,其中一种叫做感激。
也许他还是认自己这个林贤弟的。
和慧娘挥手道别,醉蓝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车。这辆马车比张说的那辆要显得素雅低调,醉蓝心里微动,没想到张大哥想得如此周到,谨慎。
正想进入车内,马车的帘子无风自开,向一边拢去。
一张温和却略显憔悴抑郁的脸出现在醉蓝面前,和她的脸近在咫尺。
醉蓝又是意外又是惊慌,下意识地往后急退,黑靴一下踩到马车边缘,眼看就要滑落。张说双手猛地一勾,醉蓝一下跌进马车,同时跌进张说的怀抱。
醉蓝僵着身子,双手极力支撑在张说胸前,尽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羞恼道,
“张大哥,你放开我!”
“你就这以怕我?”张说的声音抑着一丝悲伤,漆亮的眸子暗淡无光,忽又闪过一丝霸道之气。
“张大哥,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醉蓝心里黯然,他还没想通吗。
“我不放你,又怎样?你还没回答我呢。”张说凑近醉蓝香腮,淡淡低喃。
“是,我怕你!我把你当哥哥当亲人,别无他想。我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可你不是,你叫我怎么不怕你!”醉蓝感受到张说滚烫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无奈低吼,“强扭的瓜不甜,张大哥你又何苦。真要逼得我从此和你形同陌路吗?”
张说心里惊惧,面上颓然,缓缓地松了手。醉蓝趁机坐直身子,和张说隔了一小段距离,相对而坐。
马车内一时气氛凝重,车外是初秋的天气,车内直逼寒冬。
正在赶车的张佑拉着一张苦瓜脸,我的爷啊,您喜欢什么不好怎么喜欢上一个男子呢!虽说这林公子的确长得俊朗不双,英气无比。但您怎么的也不能沾上这龙阳之好啊!这事要传出去,那您的名声可就得毁啦!
不行,这种事情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糟糕,我一不小心知道了,是不是就要被灭口了?一向聪慧的张佑,却被自己一番假想,吓得心惊胆战,紧拉马缰的手不住颤抖。
张说闭上眼假寐,面色却阴晴不定,双手紧紧拽着袖口。
醉蓝深呼吸,按住急剧跳动的胸口,见张说难看之色,心里终究不忍,轻声安慰道,“张大哥,时间,时间会告诉你,我们做兄妹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只有兄妹才是一辈子的亲人。你喜欢我,应该不是只想要占有我,对不对?我过得好,你就好。是不是?”
醉蓝轻柔的声音飘荡在张说耳边,良久,他眼开双眼,眼神复杂,脸上的隐瞒终究是淡了一分,他深深地盯着醉蓝,“好,就给我们彼此一些时间。”
时间能让你知道我的真心,时间也能让你慢慢给我真心。
醉蓝以为张说听进去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念想起什么,好奇道:“张大哥,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早朝的吗?你怎么有空过来。”
“这段时间皇上都在外面避暑,有事写奏章过去就好。”张说淡淡的,像是累了,眯着眼不再说话。
皇上去三阳宫日子甚久,眼看着已是初秋,仍不见皇上有回宫的意思。前几天他上书进谏也不见回应,看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