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蓝接过试卷,瞬间有种在现代参加高考的错觉。只是这试卷略微粗糙又泛着淡淡的黄,试卷边搁着毛笔和墨汁,无一不在提醒她:你已经来到武周,你现在必须通过这次考核才能找到自己的路,认命吧!乖乖地答题!
一尺宽两尺长的试卷上只有三道考题,奇怪的是居然还有一道算术题。
深呼吸,像是要把力量全都吸进纤秀的身体里。
醉蓝凝神看向第一道题:不能御民者,弃其德法……民必流,国必亡。
考的是这段文字的详细出处及结合现状简述对“德”“法”的理解。
醉蓝上大四时,期中考试就有这道题目,巧合的是当时出题的毛老师正在研究武则天,所以题目上是要求结合“武周时期“来简述。
醉蓝霎时感到一阵暗爽涌上心头,天凉好个秋!
喜不自禁地提起毛笔,只见醉蓝手腕翻飞毛笔舞动,片刻后,当初敬爱的毛老师给出的标准答案已然落到纸上。
第二道题是赏析《诗经》中《关睢》全诗,并针对其表达的意境,换个角度作一首七言诗。
赏析《关睢》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又要作诗?醉蓝不禁嘟起红唇,让她自己作诗估计夫子看不上,只能再“偷”一次了。换个角度?那就是写女子对男子爱慕之情的?
醉蓝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古往今来,写爱情的诗多如牛毛。只是既要符合时代又要切合题目的,醉蓝一时还真想不到,只能先放放了。
她没有再作耽搁,飞快地看向第三题。还好,这第三题放在古人眼里可能的确有些难度,但是在醉蓝眼里嘛,自然是信手拈来!
不过醉蓝心里挺奇怪的,这古代文人学的不都是八股文吗,怎么也考算术了?
心里兀自纳罕,玉手却没停下,洋洋洒洒写了数行,一道算术题便轻松答好了。把一旁看她答题的张说弄得目瞪口呆: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历,怎么做起算术题这么厉害!
此时就剩最让醉蓝为难的诗了,她无意“偷”诗,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手托香腮,她冥思苦想着,要写对男子的爱慕之情?那最好是女诗人写的,嗯,那就李清照吧。有了!
醉蓝想到了李清照的《浣溪沙》,只见她嘿嘿一笑,就像偷到糖果的孩子。
绣幕芙蓉一笑开,斜偎牡丹亲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嗔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和上次一样,醉蓝在原诗基础上自己改了几个字,仿佛这般做了便能偷得心安理得些。
“时辰已到,答题结束!”
正当醉蓝暗自得意之时,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周舒文收起试卷上下略扫一眼,眼眸闪过惊讶之色,瞥了眼醉蓝欲言又止,随又兀自凝神细看起来。
一时间学堂里一阵静默,三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足足两盏功夫之后,见周舒文仍是全神贯注地盯着试卷默不作声,张说眼眉一挑,不耐道:“如何?“
“可以拿给常夫子看看。”周舒文淡淡道,语气虽是波澜不惊,话里的意思却是意味深长。
醉蓝狐疑地看向张说,却见其惊喜交加道:“那好。试卷就由你教给常夫子。不过此事还是尽快办为宜,还有六七个月就要春闱了!”
“你等消息就是!”周舒文此时也是喜上眉稍,清亮的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只见他拿了试卷就往外走,”两位自便,周某就不送了。”
话音刚落人已出了学堂,眨眼之下便不见人影。
张说笑盈盈地看着瞪目结舌的醉蓝,大拇指一翘赞道:“看来你的才华还在我预料之上,不然舒文不会说要把试卷给常夫子看,他自己评鉴就可以。”
醉蓝听了心里很是欢喜,口中却谦虚道:“哪有!病愈之后好多忘记了,所以我才想到学馆多学些。”
“对了,你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吗?”张说想起什么,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我记得当初是一个老人家送你到洛阳的,他是你什么人呢?”
“当初我昏倒在寺庙门口,是被一个老婆婆救醒的,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那出现。”
注意到张说眼里闪过的疑色,醉蓝面上淡定从容,心里却正焦思苦虑着若是张说刨根问底她该如何应对,毕竟自己没有这个时代的户籍,真要入学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自己当初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后来我就在洛阳城外的一个小村庄住了段时间,直到前几天才雇了马车到洛阳,你看见的老人家就是那里的村民。”
“哦,这样啊!”张说漫不经心地应了,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神态自若的醉蓝,迟疑道,“你不是孤儿吗,怎么洛阳还有亲人?”你真的是失忆还是有什么隐情?最后一句张说压在了心里。
“这……”醉蓝心里哀嚎,人果然不能说谎啊!现在漏洞百出了吧!林婆婆只说不能说出认她作祖母的事,别的应该没事吧?醉蓝深怕张说起疑,入学的事横生枝节,当下坦诚道:“我被那婆婆救了之后,一时没地方去便住在她家。她是个很善良的老婆婆,知道我想到洛阳来便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去找平爷爷,就是当初我跟你说的那个要找的亲人。”
“我能不能去拜访下你那位平爷爷,你的户籍问题必须要先解决。毕竟只要你参加春闱,朝廷就会核查每个考生的身份。”张说决定先抛开心中的疑问,去看下醉蓝口中的平爷爷再做打算。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出了万文书院,一路沿着斜坡往回走。黑脸马夫似乎一直在万龙湖边等候,张说刚出现,他就赶着马车迎了上来。
醉蓝带着张说回到林宅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斜,红霞满天。
平老头这时正坐在爬满青藤的回廊栏边悠闲的喝茶,嘴里还断断续续哼着什么曲。
“平爷爷,我回来了。”醉蓝跟张说低语几声,便急步走向回廊,“平爷爷,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平老头淡淡地瞥了眼醉蓝,又瞅了瞅不远处的张说,“什么事,在外面惹事了?”
“平爷爷,我认了一个大哥,他之前救过我。因为我要去学馆,所以他想和你商量下我户籍的事。”醉蓝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他不知道我是女子,您可别说漏了嘴。”
见平老头点头应了,醉蓝赶紧挥手示意张说过来。
张说走到近前,见平老头没有起身的意思,便作揖道:“老人家打扰了,晚辈张说,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下林贤弟户籍……”
哪知张说话没说完,蒋老头便不耐烦道:“户籍的事你不用管,这几天我会替她解决的。”
此时的醉蓝无暇注意蒋老头不对劲,她被张说的自我介绍吓住了,他说他叫张说?!对了,当初那黑衣人称他张大人,那么他就是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张说?以后的丞相大人?不过现在才公元700年,他的官职应该还不高,怪不得没什么架子呢。这么说来,这次我靠上大树了?不对,再过两三年他就要得罪宠臣被贬了吧?
张说见平老头语气不善,只道其脾气如此,也没在意,继续说道:
“如此甚好,林贤弟的学籍问题,晚辈会争取尽快办好,不会耽误他入学的……”
“那就麻烦你了,还有别的事吗?”平老头再次不客气地打断了张说的话。
张说毕竟在朝为官且本性刚直,眼见平老头这番作为,心里也略有薄怒,不过看在醉蓝面上,脸上并未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