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金发小哥就出门收土鸡去了,他还得赶着天黑之前回云安,时间就比较紧,老汤给了他点钱做报酬,顺手把自己的墨镜送给了他,看的出来那小哥挺喜欢。
我让他替我们谢谢他老爹,小哥挥挥手,开着他的小三轮就出门了。之后我们跟二柱子闲聊,老汤问他,村里有没有叫张艳的人?二柱子一下愣了,迟疑的看了老汤一眼,又看了看我说道:“两位老板怎么会认识疯燕?”
我一听二柱子的话就知道有门,就忽悠他跟我们说说疯燕的情况。
二柱子也不废话,点上根烟就开始跟我们说了起来。
似乎在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著名疯子,在谢家村,疯燕就是这么样一个人,二柱子今年28,在当地已经算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在他小的时候,每次淘气他老爹就会拿疯燕吓唬他,诸如“再不睡觉疯燕就来把你抓走了”之类的。
疯燕的疯并不是像传统意义上的疯一样,不修边幅举止怪异什么的。疯燕不犯病的时候看起来很正常,她今年50多岁的人,看上去跟20多岁的小姑娘一样。再加上犯病时候的极度怪异与疯狂,这两者使得疯燕在村民们眼中多了点神神鬼鬼的意味,所以谢家村的村民对疯燕比普通疯子多了一份畏惧。
据说,疯燕并不是一出生就是疯的,谢家村里一直都有传言,疯燕是在20岁那年被吓疯的。
那天,大约是半夜两三点的时候,疯燕的姑姑起来上厕所,农村嘛,厕所都在院子里,再加上晚上到处都黑咕隆咚的,一般上厕所的时候都会把院子里的灯打开。当疯燕的姑姑摸到灯绳,把灯拉开之后,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只见疯燕满脸是血的昏倒在地上。
她吓得惊呼了一声,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当时就蒙了。还是她的儿子,疯燕的表哥听到了呼救声之后,从屋里出来,去村西边喊的医生。
从那晚之后,疯燕就疯了,不犯病的时候就呆呆的不说话,犯病的时候就声嘶力竭的大叫,而且,会变得十分的危险。
柱子小时候就亲眼见过,疯燕犯病的时候,用玻璃碎片把自己的胳膊割的鲜血淋漓。那场景说不上恐怖,但是非常的血腥,会让人产生非常惊悚的感觉。柱子那时候没少因为这事做恶梦。
柱子谈论疯燕的时候,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惋惜,据他无意中透漏,疯燕长得还是很不错的。从柱子的神态和语气里不难发现,他对于疯燕或多或少是有一点遐想的。对于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来说,这当然很正常。
聊了这么久,我对于张艳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然而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那我们这次极有可能是白跑一趟。这显然不能算是顺利,不过现在这些小挫折已经不能影响我的情绪。该来的总会来,该做的就去做。
我又问了些别的情况,确定没有搞错人,就请二柱子帮忙,带我们去疯燕家一趟。听说我们要去疯燕家,二柱子一脸的疑问,不过,他做生意的,可能是看我们支支吾吾的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路上二柱子告诉我们,疯燕其实并不是本地人,是小时候投亲戚来到她姑姑家里的,现在她姑姑早就去世了,那一家是疯燕的表哥大强子在主事。说着二柱子一边唏嘘道,疯燕的命真不好,亲戚一个一个的没了不说,自己又变成这个摸样,也幸好大强子这人厚道,换个人早嫌她浪费粮食,把她撵出门了。
走到一户高墙大院门前,二柱子停了下来,他冲我比划了一下:“就是这家。”我楞了一下,从二柱子的口中以及我自己的联想,我总认为大强子家也就是张艳所在的这家人,生活状况应该很拮据,然而看着眼前的房子,似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觉得这一家算是比较富裕的,至少比这个小山村里的其他人家要好很多。
似乎是能看出我眼中的疑问,二柱子一边上去敲们,一边叹着气羡慕的冲我说道:“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老婆呢,哎,真是祖上积德。”
门打开出现的是一个50多岁的男人,那人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做惯了农活的人,他疑惑的看了看二柱子又看了看我们,二柱子笑着对他说:“叔,有两个客人说是想来看看燕子婶。”
那人一边嘀咕道:“一个疯婆子有啥好看的嘛。”我从脖子上把那块玉佩摘了下来,冲他晃了晃,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变了,有紧张有不解甚至有。恐惧!
他喘着粗气冲我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东西?”
我随口说出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答案:“我们是自己人。”
二柱子看了看他,又偷偷的看了看我,显然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我把一叠现金放在了二柱子手里,对他说道:“路已经带到了,剩下的事就不麻烦你了。”二柱子接过钱,又转身朝门里面看了一眼,冲我点点头,就扭头走了。那个农民摸样的人把这们戒备的看着我们,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他冲我说道:“你们先等等。”
大门咯吱一声关上了,我猜测他应该是去和什么人商议去了,就掏出烟给老汤发了一根,边抽烟边等。
等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女人的脸。
一个无论如何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的脸!这个女人看上去三四十岁,她穿着一套黑色的套装,画着淡妆,整个人都有一种优雅从容的感觉。她更像是一个大学里的老师,没事泡泡茶喝喝咖啡什么的。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我楞了楞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然而仔细想想,却实在想不起来。这女人冲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转身往屋里走去,那个叫强子的老农,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能想到了,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抓狂,我抓耳挠腮的疾步跟了上去,那个强子扭头偷偷的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中流露出那种很复杂的情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房间,怎么坐下来的,等到嘴唇被茶杯里的热水烫到的时候,我才猛的回过神来,那个女人冲旁边站着的老农摆摆手,那个老农就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打量了一下所处的房间,除了茶几沙发之类的,最让我觉得意外的就是角落里那一排书架,摆的满满荡荡的都是书,大部分都是些大部头。
这,总不会是女教授被拐卖到小山村的现实版吧?我摇摇头,把这些胡思乱想统统甩开,那女人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喝着茶,似乎是在等我开口。
我也觉得再沉默下去不是个事,冒冒失失的跑到别人家里来,总不能就为了蹭口茶喝,只是刚才思绪有些混乱,我理了理头绪,把手里的玉佩放到桌子上,冲那个女人说道:“我是为了这个来的。”
那女人拿过玉佩仔细的看了看,用一种非常值得玩味的语气说道:“听说谢老大有个侄子跟他长得很像,可是看你的样子似乎传言有误啊。”
我一怔,马上反应了过来,这老女人把我当别人了。
我脑袋里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公子哥,她把我当成了公子哥!根据我查到的信息,这枚玉佩本来是那个探险队领队的。我假设这个女人认识当年探险队的那个领队,认识这个玉佩,那么当她再次看到这块玉佩的时候,肯定会往那个领队的关系上靠。
而据我所知,那个公子哥跟当年那个领队,也就是这个女人口中的谢老大长的很像,所以,公子哥其实是那个领队,谢老大的侄子,而这个女人因为这块玉佩的关系,把我当成了公子哥。
我心头一阵窃喜,这还真是歪打正着啊,而且听这女人的话,她似乎知道很多内幕,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必须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那女人一边把玉佩放回桌上,一边说道:“你不用奇怪,当年谢老大是我的下属,他的事自然瞒不过我,不过,你们这次过来,真的决定做了?”那女人的语气很奇怪,最后那句话从字面上看,好像是在质问,可是她的语气却流露出十分伤感的意味。
还不等我回答,她又摆摆手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连组织也已经灰飞烟灭了,我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没放弃。”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说错话,我顺着那个女人的语气说道:“你不也没放弃吗?”那个女人自嘲般的笑了笑:“我跟你们不一样。”
这女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这些话压在她心里很久了,说出来之后她居然常常的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人老了,难免会多愁善感,这些年我经常会梦到自己被那些人抓走,即便后来我知道连他们也失势了,这种朝不保夕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惶惶不可终日,现在你们来了,对我也算是个解脱。”
从这个女人的话里,加上之前我查找到的资料,似乎她曾经是一个秘密组织的小头目,多年前为了一个计划来到了这里,她跟公子哥的叔叔谢老大达成了某种协议,结果在协议执行的过程中,由于高层的政治斗争,她所在的组织的高级领导失势,整个组织土崩瓦解,她本人也蛰伏了起来,那个计划也因此搁置。
然而在那个混乱的年月,那个成功上位的高层,不久之后就被别的人整了下来,由于之前的政治斗争形成的权力真空并没有来的及被填补,随着整个大形势的改变,整个社会越来越注重经济发展,这个组织也就慢慢的被人们遗忘了。
那个女人告诉我,这十几年来,她最害怕的就是被敌对势力清算,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直到最近几年,她才慢慢放下了包袱,原来这个世界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和这个女人交谈,你不知不觉就会被带入到她的情绪里,仿佛她所经历的那些苦难你都能感同身受。
就在这个时候,我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了,在那张车祸现场的照片里,我们被车祸时,那个副驾驶位上死去的不知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