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往往与各种喜庆的事情挂钩，当结婚、生日、过节那些令人感到能大吃一顿的日子出现，我们便会摆起桌子，请好厨师。等到那定好的时刻到来时，我们扬起笑容，似春风得意，站在门边，伸手接过那客人们打心底都不乐意给出来的……红包。
“我今晚准备拿五千出去。”老高脸色有些怪异的坐在林浩车里看着窗外说到。这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林浩自昨天离开机场后，就把车开到公路边停下，连家都没回。
“你在短信里说的是真的？”老高调整了一下坐姿问，“小磊快死了？”
林浩无力地点点头，一夜没睡的他感觉有些疲惫。
老高啧了一声，“他也太能装了，他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啥也没说跟没事人一样，我觉得他早就知道了，他也太能装了，他上一次……唉，我是不是重复了？”老高眨眨眼睛。
林浩闭上眼睛靠到座椅上，“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看见他，小磊他那个假的我觉得还会整天掉毛的美洲大熊说得好像是我让他有了癌症似的，得，我认了，毕竟被人说几句又掉不了几块肉，但……”他把手机掏出来给老高扔了过去，老高拿起来一看，发现上面有近三十个未接来电，全是左肆打的。
“这……”
“他是他哥哥，给他打个电话会死？给我打有什么用，我他妈的……”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窗外。
“我真希望当年那车子直接就把我给撞死了。”
看到林浩现在的情绪有些消极，老高想了想，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拍拍林浩的肩膀，把手机还回去。“走，送我去学校，我让你上班。”
林浩回过头来，“我不……”
“你现在死了我就是最后一个看见你的人了。”老高笑着对他道，“我可不想当那个人，大肆不说，小海都能烦死我，所以你既然不回家我又不能留你在这公路上，那么你就跟我去学校吧。”
林浩实在是不想去，“我……”
“一节课，现在十点半，你就上一节课，上完我立马给你钱，然后你就给我走人。”
林浩抬头想了想，“三百。”
老高愉快的同意了。
到了学校，老高领着他走过小学教学楼，穿过一个大操场，最后在初中教学楼前停下了。
“左边楼梯上去，三楼左边第一个教室，初三的，现在十一点，很快就上课了，是数学，你就……随意发挥吧。”
林浩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原来教这节课的是谁？”
上课铃忽然就响了。
老高很随意的吹了个口哨，“是我，一小时后见，不送。”说完，他就溜了。
林浩盯着他的背影，心里小声的骂了他一句，不过还是往教学楼走了过去。
三楼教室里，很安静，林浩走进去时只听得到翻书的声音，这让他暗自庆幸了一下。他走上讲台，清清嗓子，见班里大半人都抬起头看过来后，他说:
“嗨，各位好，你们数学老师拉肚子了，让我过来替一节课，这是上课前才决定的，我也没有任何准备，所以……你们班里谁觉得自己不读书也能娶个好媳妇？或者嫁个好老公？”
众学生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排的一个男学生才指着自己的同桌兴奋的说:“老师，他，他，他一直那么说。”
果然弱智到处有。林浩干巴巴的盯着那个说话的学生。“很好。你能把你的书借我一节课么？临时的决定，我啥也没准备呢。”
说话的学生顿时愣了。坐在他四周的几个人捂着嘴笑了起来，那学生张张嘴，“老，老师，我……”
第一排的一个女学生忽然就拿起书站了起来。林浩看了看那男的，又看了看那女的，最后还是朝那女生点了点头。拿过书的瞬间，林浩看到那男生飞快的收了个纸条。
不过他没管。
他打开书，懒得问这些学生学到哪里，翻到最后几页看了看，便把书还给女学生，自己转身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写了起来。
他画了个图，写了一大串条件。
“这是你们下一次考试可能会出现的题目。”他放下粉笔转过身来随口编道，“我之前不确定这是不是高中和题目，不过现在确定了不是，我觉得你们应该对得起你们的分数，谁先做出来这个的谁先放学，做不出的，我不要求你解答正确，运算过程无较大偏差的也行，不过你要是直接不写或者只写个答案，你就给我留在这等写出过程为止。”
说完，他直接坐到讲台后面拿出手机给左肆回了个短信过去:
［抱歉，刚醒，有事么？］
几公里外，在酒店里收到短信的左肆松了口气。
“他没死。”他对旁边的扬海说。酒店大堂这时已经摆起了桌子，朱翠和小花在一张桌子边上商量着什么。
“他现在在哪呢？”扬海问，左肆回了句我问问便低头发了个短信过去。几秒后，消息来了。
“市里。”左肆一脸疑惑，“他市里干嘛？”
两人齐齐转头，朝酒店门口看了过去。门外站着小雷，拿着份文件，几分钟前说是要给林浩。
“咱让他等着？”左肆有些不确定。
“我想知道那文件是什么。”扬海说，“你以前见过这警察么？”
左肆摇摇头，“不太确定。”
“我还是告诉他好了。”左肆说着就把事情用短信给林浩发个过去，正在讲台上连无线的林浩看到后立马反应了过来。
“老师！”班里一个女学生忽然开口，林浩抬起头来，“嗯？”
“我感觉你给的条件是错的，因为我检查了好几遍，我确定五等于零这个答案是不对的。”
林浩一脸懵比。
他偏过头看了看黑板，仔细阅读过之后，他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学生。
“题目对的，你算错了，继续解。”
说完，他低下头，给左肆回了个“哦。”
五等于零！？林浩心里好震撼。这都歪到哪去了？
“我们下次考试是什么时候？”一个男学生开口问。
“正式的话，中考。”林浩头也不抬。
“所以老师你觉得我们还没你手中的手机重要？”
忽然间，教室里写字的声音都停下了。
林浩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坐在中排，长得有点痞气，还是个长发遮眼的。
“价值是相对的。”林浩对他说，“我没有把你比成手机，你是个人，年轻，有活力，有……个性，但你不是我手中这个一千多的手机，你没法帮我发短信，交际，也没法帮我付款，所以我就很奇怪你为什么要那么问，重要？你们很重要，你们以后可能做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们当然重要，但你要拿自己给当成手机的话，抱歉，你这款手机我不买。”
他站起来，在黑板上写了个十五。
“这是答案，我要过程，继续。”
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我把你的座位摆在了我旁边，你回来时买瓶酒，不用打红包。］
……可我不想回去啊。林浩心里回到。我又不想坐你旁边。
［好的。］
回完，他感觉心里烦躁，便点了根烟。
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他想。生死是大事，我应该告诉他，但我没义务告诉他，这不是我的问题，也不是我的责任，不过……
……死亡。
嗨呀，好气啊，那个掉毛的美洲熊是不是眼瞎，跟我说干嘛？
林浩用力吸了口烟。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女生拿着一纸草稿走上讲台。林浩正打盹呢，听到动静急忙抬起头，回过神后就拿过了那女生的草稿看了起来。
一会儿后，他点点头。
“很好，你可以放学了。”
女生小声的“耶！”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那么，我到底要不要说呢？他好苦恼，以至于几分钟后的下课铃响他都没听见。
好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
［我在门口，你在学校干嘛？］
门口？林浩看了看发信人，发现那个号码他不认识。
［你是哪个？］
［你猜。］
猜你妹。林浩抬起头，对教室里那群一脸苦瓜的学生说:“就这样吧，算不出来就别算了，再见。”
他起身离开，走到操场时，老高找过来了。
“嗨……”
“你咋教的学生？”林浩边走边朝他抱怨，“连个计算题都不会，害我无聊了一节课。”
老高尴尬了一下，“呃……”他眨眨眼，随机拿出钱包给林浩递了三百过去。“下午继续不？”他问。
林浩接过钱摇摇头，“不，教室让我想起了我以前在学校的日子，我不想呆在这。”
老高鼓了鼓脸颊，“那……晚上见？我等下要开会。”
林浩点点头，“好的。”
别了老高，他一个人往大门走，见到小雷在门口伸头展望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居然不想过去。
老子的三百块又没了！
“嗨！”小雷看到他了，拿着文件就走了过来。
“你要的，你那失散多年的……额，”他看到林浩的眼神有些不妙，急忙改口:“石曜他老板的资料。”
林浩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把文件接了过来。“你怎么找来的？”他问。
小雷看了看四周，忽然就把林浩拉到一边，小声说:“你干嘛要往警车上扔骷髅头？”
林浩眨了眨眼，“我没……”
“那天我下车时还没有，你们走了就有了，别装了。”小雷说到，“那头检查过了，是假的。”
这倒令人惊讶。“假的？”林浩皱了皱眉，“你确定？”马梨在骨灰盒里放个假的骷髅头？
有毛病？
“是的，不过很奇怪的就是，那个假的骷髅头也不能算是假的，因为它包含的原料里，大部分都是骨头……猪的骨头。”
看到林浩那诧异的神情，他急忙补充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测的，也许他们刮了点下来熬了锅汤，不过报告上确实是那样说的，所以我才奇怪你扔个猪骨头做成的骷髅头上去想干啥？想表示你的手艺不错？”
“马梨把它放骨灰盒里，我偷出来的。”林浩回到，接着还没等小雷说话，他就续道:“你能再……诶，不对，”林浩意识到了什么，“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这就有些尴尬了。
“我……唔……”小雷说着后退了一步，“你车上的定位。”
林浩这就不理解了，“你怎么……”
“石曜他老板每年给白菲十万块钱。”小雷语速飞快的说了起来，“我通过他公司的一个账户找到了这点，然后我还发现他老板很早就去过海石镇，记不清是左肆结婚还是扬海结婚的时候了反正不是你结婚，你现在都没结婚，所以不是你……结婚？”
林浩干巴巴的瞄他一眼，扭头就走。小雷在原地有些苦恼的看着他背影，等他开车上街了他都没敢要那说好的三百块钱。
不过，当小雷闷闷的往外边走时，林浩又把车开了回来，并停到他旁边还放下了车窗。
“假设，就是个假设，假设你好朋友的一个家人要死了但他没告诉他家人只告诉了你，你会跟你那个好朋友说么？”
小雷稍稍想了想。“不会。”
“谢谢。”
林浩驾车离开，而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他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酒店。
酒店大门关着，林浩推开门进去时，只有酒店老板那个大胖子在里面。大胖子见到林浩就笑了起来:
“哟，你来啦，左肆找你一早上呢，他们回去请人了，你……”
“石曜还住在这么？”林浩打断到，大胖子听了后就愣了下，“他昨天退房了。”
退房了？林浩想了想，接着扔下一句“别告诉左肆我来过。”便走了。
回到车里，他给石曜打了个电话，发现打不通。
算了。林浩想。他老板十多年前和朱翠有一腿，朱翠生了个孩子，而白菲？他为啥给白菲钱？林浩拿起文件看了看，随即又放了下去。白菲难道是他闺女？不对啊，陈兵是白菲她亲哥，如果白菲是他闺女的话，他老婆样子得有多丑？
而且要是真的，这货也太牛了，一射一个准。
胡思乱想中，左肆开车过来了，林浩急忙从驾驶座翻到了后座再打开车门弯着身迅速的朝停车场的厕所跑了过去，刚跑到门口，林浩心里一惊，发觉车门没有顺手关上。
十多秒后，左肆把车停到旁边，大概是知道林浩躲着他的原因，所以他想开个玩笑，便呆了好几分钟才下车过去敲了敲窗子，无人回应之后，他走到车前倾着身子用手遮光看了看车里。
“我看到你喽！”左肆果然目光灵敏，“右边藏着，哈！大屁股挤不进去了吧！”
他笑着直起身来，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就瞧见停车场那边的厕所似乎站了个人。他瞅着挺眼熟的，便愣了下，等他看清楚那个在厕所门口跳了一下的人是林浩时，他笑着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林浩给他发了条短信:
［我下来的时候，车上没人，我也没关门。］
左肆瞬间回过头去。
“嘿！”他边走边朝林浩的车子叫到，“谁在里面，出来！”
一个穿着大风衣像是过冬的家伙从车的另一边跑下来，左肆没追几步，就见那人窜上一辆摩托车，头也不回的跑了。
［你认识他么？］左肆低头发了个短信。
“不认识。”林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把左肆吓了一跳。
“你他妈……”
林浩到自己车上检查了一下，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监听器。
“后座底下找到的。”他脸色凝重的说。
左肆扬了扬眉，“看来你晚上要小心了，没准啥时候就被扔海里了。”
林浩撇撇嘴，把监听器放进口袋里，“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他似乎下定了主意，“你弟，小磊他……”
“他死啦？”左肆满脸期待的看着他，“请告诉我他死了，我一个晚上都在打他电话结果他不接，我告诉你，他死了好，他这种人，见到个健壮男人就伸手去摸自己命根子的，死了好。”
林浩张了张嘴。“额……”昨晚？打电话？他应该还在飞机上吧……
“而且你也不接电话！”左肆想起了这点，“我还以为你去某个店里做鸭子了呢，我就想问问你介不介意坐在我大伯旁边，结果呢，我特想知道你昨晚有没有赚到一座海景房。”
林浩这时，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
“我先走了，再见，晚上聊。”
“哦？哦！哦！走吧！”左肆的火气来得如此莫名其妙，“晚上记得带个伴来，总一个人你多尴尬啊。”
林浩头也不回的上车走了。
回到家里，林浩又给石曜打了个电话，仍然不通。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那沙发给了他之前从未有过的舒适感。他闭上眼睛，慢慢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看到眼前似乎有人在晃。
看不真切，于是他眨眨眼睛，又晃晃脑袋，等看到眼前的那个脸居然白花花一片啥也没有时，他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雷把脸上的白纸拿开，笑着就坐到了旁边。“门没关，我五分钟前走进来的。”他说。
林浩不爽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就站起身往饮水机走去。
“有事？”他有点烦躁。
小雷欢快的从兜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打开后对着就念了起来:
“林浩，1989年11月19日生，生于峰市垂崖县临音镇塊坡村，随父母住在岛南海石镇，毕业于峰市大学，曾……”
“你查我户口是想让我艹你一顿？”林浩倒着水，头也不回的回到。“先说清楚，老子不识字，特别是套套上的，到时你挂墙上了别怪老子没提醒过你。”
小雷饶有兴趣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年轻就有性病了，真可怜。这不是你的户口。”他说，然后就闷哼一声，对着那张纸继续念道:
“曾被车撞成过脑震荡，随即参军五月，于军中习得弓术医术，为人冷漠孤僻，好发呆，嗜牛奶掺啤酒，归乡后身无分文只能住在他父母留下的二层小破楼里，谈了两个女朋友，一个是他律师，一个是白家鸽子。他为人大方，是当今难得的老实人，因此……”
“加油。”林浩听着很是无聊，“继续编，编不出来打死你。”
小雷偷笑着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我编的。”他说，“这文件最后一段话是:但他现在不在了，他因为眼瞎而失足跌落悬崖，他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2015年7月9号。另外，这些话就写在你的死亡报告的后面，字迹秀气得很，我敢发誓不是我写的。”
林浩拿着杯子转过身来，有些呆呆的看着他，“我死了？”卧槽。
“不，”小雷摇摇头，“你还站在这呢。”
好吧……“那我没死？”
“不。”小雷又摇摇头，“你已经死了。”
唔……“那我死了？”
小雷眨眨眼睛，“我……没意识到你如此无聊。”他说着便把文件放到沙发上，然后站起来，续道:“这东西是我在翻陈队的东西时翻到的，也是他签的你的死亡证明，我联系不上他，不过我想你可以，就这样。”
这话让林浩起了点疑心，“你翻陈兵的东西做什么？”
小雷张张嘴，似乎在想什么借口，“额……他让我翻的。”
林浩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他让你翻的？”
小雷往旁边挪去，脸上堆起来的假笑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是的……啊！再见，你兄弟的兄弟的兄弟，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兄弟，我想你兄弟的兄弟应该不是你兄弟，不过他请我晚上去喝你兄弟的满月酒，就那个……石曜。再见。”他扭脸就走，步子快急了。林浩撇撇嘴，站在原地有点无奈的道:“我又不会拿你怎样，你咋好像看到了鬼一样？”
他转头看向他的背影，续道：“你就说吧，谁让你做的，你是有把柄在别人手上还是你给别人工作？另外，满月酒？那其实是个挖苦单身狗的宴会，你要是没女朋友，还是别去了。”
说完，林浩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那个文件看了起来。小雷在门边站了一会，最后鼓了鼓脸颊，转过身来。
“我们都是给别人工作的，林浩。”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伪装本来就是我们的天性，伪装不仅能给自己安全，也能让他人安心。”
林浩转过头看了看他，接着又继续把视线移到那死亡证明上。
“告诉你身后的那个人，我晚上不会给他打红包的。”
小雷没听懂，“啊？”
“我早说了，不要你的红包。”左肆把拦在门前的小雷拨开，然后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谁？”
“我……”
“警局的一个伙计，你请了他去喝酒。”林浩回到，“哦，对了，他也不会给你红包。”
小雷恍然大悟，“这就是你中午问我的那个朋友啊！”说完，他看向左肆，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别生气，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弟得了癌症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你……”说着，他忽然停下了。扭头一看，林浩那双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左肆没反应过来，“癌症？”
林浩一言不出，用一双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小雷，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小雷感到那眼神里充满了敌意，这让他冷汗直冒，嘴张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左肆就不明白了。他看向林浩，“这小子刚刚说啥呢？”
“我在说他一个朋友！”小雷终于说出来了，“这样的，他一个朋友得癌症去世了，却不知道怎么的，死亡证明成他的了，这不，我以为他那个朋友是你弟弟呢，就这样。”
林浩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左肆疑惑的看向林浩，“你死啦？”
“哦！嘿！”小雷眼睛贼亮的看到路上一个人，急忙打了个招呼跑过去，左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发现路上走过的那个人是小蝶。
他移回视线，对林浩说:“那个，已经六点了。”
林浩背对着他点点头，“我一会过去。”
左肆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他还是摇摇头，转身走了。
门外，小雷兴奋的把小蝶抱起来转了个圈，小蝶被他吓坏了，不过嘴里却笑得仿佛一个智障。
左肆没理他们。
快七点的时候，左肆把车停到酒店的停车场里。停车场此时又堆满了车，客人们还在陆陆续续地前来，左大娘和朱翠笑着站在门边迎接，左肆走过去时，左大娘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朝里面一看，发现自己儿子正被自己的一个舅舅抱着，一群亲戚围着笑着拿着小勺子给他喂酒。
一旁的朱翠见他注意到了，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还站着干嘛？”
说完，她扭头一笑，“啊！王老板啊……”
左肆也没在意，带着喜庆的笑容走过去自己拿过勺子假装喂了起来，引得一群亲戚哄堂大笑。
扬海和老高分别带着自己的老婆在七点半的时候到了酒店，两人一个给了一万，一个六千，左大娘脸上笑得都开花了，但他们却不去左大娘定好的座位上，而是找了个靠墙的偏僻桌子坐了下去，左大娘见他们这样也没再招呼过他们，自己去和亲戚们扯淡了。
八点过五分的时候，第一道菜上桌了。
坐在老高旁边的蒋妮美朝左肆家亲戚的那几桌扫视了一下，然后就发现了一个事情。
“浩子没来。”她小声对桌上的人说，“他们昨天是不是吵架了？”
“我今天见过浩子。”老高说，“他昨晚在车里睡的，车子还在公路边。”
小花一个劲的往自己嘴里塞着鱼肉，腾不出说话的时间。扬海往大门看了一眼，忽然就疑惑了起来。
“她怎么来了？”
“啊？谁？”小花抬头一看，立马就发出了句“卧槽。”老高和蒋妮美扭头看去:
“卧槽。”
“卧槽。”
大门边，马梨一身红衣，挽着一个男人就带着一脸的微笑走了进来。那个男人一身西装，还带着太阳镜，看起来又熟悉又陌生。
小花张了张嘴，“……她老公瞎啦？”
扬海一脸不解的移回视线，对着桌上的三人就问:“砸场子的？”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蒋妮美随口就骂了一句，“穿着跟个花球似的，路边随便弄来个野男人就过来装了，这不摆明了说自己是鸡么？”
小花吃惊了一下，“那不是她老公？”天哪。
“老张一米七五，和我一样。”老高把视线移回来说到，“马梨和小美差不多高，小美差我半个头，马梨才到那男人胸口，那不是老张。”
“而且她还穿着高跟鞋，花球一个。”小美补充到。小花朝那看了看，忽然就回头低下了脑袋。
“来了！”她语速极快。
其他三人齐齐往大门看去，但门边并没有什么人，小花见三人这样就翻了个白眼，急忙拍了下桌子，大声叫到:“花球！”
其他桌的人被这一声叫喊吸引了注意，小花见桌上的三个人也在看自己，脑袋一转，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大红彩花球，老娘赢了！”
马梨笑着就走了过去，“嗨……在玩啥手机游戏呢，这么高兴。”
桌上一个手机都没有。
四人互相对视了下，最后小美朝她笑道:“我们猜谜呢，一个谜语十块钱，你要带着老张过来玩会么？”说着她朝那眼镜男瞄了一眼，那男的正站在过道上等着。“我瞅他怪无聊的呢，也这么久没见了。”
老高直接站了起来，“我去把他拉过来啊，”他边走边说，“哎哟，这么久没见了，怪想的。”
马梨急忙叫到，“唉，别……”
老高不明白的停下来，并眨眨眼睛，“咋了？”
马梨有些着急，她挠挠头，“额……老张他……我们还是事，先走了，你们玩好。”
看着马梨离开时的那速度，老高转头向自己的同伴们使了个眼色，大概意思是问要不要拦住。当看到桌上的三人都朝自己摇了摇头后，他只好走了回去。
走回去时，刚要坐下，小美忽然就卡住了他。
“浩子。”她眼睛盯着门口，“浩子和白菲来了。”
“海子，跟我过去。”老高看了一眼，立马说到，“小花小美，你俩其中一个给那边的大肆发个短信。”
收到短信的左肆在桌边抬头一眼，然后他决定假装没看见。
门口处，林浩和白菲要进门，马梨和眼镜男要出去，四个人堆在一块，看起来非常尴尬。
僵持了一会，老高和扬海也跑来了，但也没说话，这让白菲一脸费解的看着他俩，似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来。
林浩这时闷哼了一声，对着那戴太阳镜的男人就道:“张叔你咋瞎——你眼睛出毛……”啧……
老高和扬海立马憋笑憋得好难受，白菲翻了个白眼，那男人没什么反应，马梨似乎也有点想笑，但考虑到这时候笑出来应该不太好，于是她别过头，但仍然没有说话。
“这应该不是张叔吧？”白菲受不了他们了，笑着就道:“一段时间没见，原来马姨你回家看亲戚了。”
说完，她撇撇嘴，续道:“你这亲戚，眼睛瞎啦？”
林浩不动声色地捏了下她的后背。
马梨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回过头来，对他俩说:“我们还有事，这是我表哥，回头再聊，再见。”
她带着那男人从白菲和林浩两人中间穿过，等他们走下台阶后，老高和扬海走过来，跟林浩他们一起看着马梨身边的那个人。
“有点眼熟，那身材。”老高看了一会说到。
白菲撇撇嘴，“大黑天的带个戴太阳镜的瞎子不就是为了让你们猜的么，想那么多干嘛，不理就行了，她还能上天么，神经病。”
说完，她提腿就往店里走去，林浩朝里面看了一眼，接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给老高递了过去。
“帮我给大肆，我不进去了。”
老高愣了下。他迟疑的看着林浩，“你……”
“他已经看到你了。”扬海接话道，“他很烦的。”
林浩把红包塞到扬海怀里。“谢谢。”
“唉……”
看着林浩远去的背影，老高心里很是疑惑，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扬海直接把那红包拍到了老高身上，接着就朝林浩跑了过去。
公路边，他追上了林浩。
林浩和白菲似乎是走过来的，没有开车。扬海回头往停车场看了一眼，正要说些什么时，林浩忽然停住了。扬海没反应过来，撞到了他后背上。
“抱歉。”
“小磊快死了。”林浩的声音似乎带着点疲惫，“机场的时候，他给我看个检测报告，肺癌，最多剩两个月，所以我不进去。”
一辆车极速驶过，看起来又是个不要命的。
扬海张张嘴，“我，唔……”
“别对别人说。”
林浩继续往前走，扬海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并没跟上去。
等他拐了个弯看不见了，扬海拿出手机，一阵啪啪啪就敲了段短信发给了小花:
［小磊快死了，癌症，两个月，肆哥不知道，别对别人说。］
坐在桌边的小花看到消息后，心里一震，急忙跟旁边正在和自己谈论哪里衣服便宜的小美说:“小磊快死了，大肆不知道，别对别人说。”
小美大吃一惊，她和小花对视一眼，然后拿出手机就给朱翠发了条消息:
［小磊死了，大肆不知道，别给他说。］
收到消息，朱翠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桌亲戚包括左肆都不解的看着她。
“翠儿？”
朱翠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她感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了拉。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站在自己旁边，有点高兴的看着自己。
朱翠猛地晃晃脑袋，“你是？”
小孩跳了起来，一把把朱翠抱住，
“妈~！”
顿时，四周哄堂大笑。
一边坐着的左肆的舅舅一把就把孩子抱住，笑道:“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不认生。”说完，一桌人又笑了起来。
朱翠扯出一个笑容，正要坐下，那孩子就指着她说:“我妈妈是她，爸爸送我来的时候说了，她几年前把我扔了，因为我太小，不理我了，我现在长大了，她就会要我了。”
这话一出，整桌的笑容都凝固了。
左肆看看孩子，又看看朱翠，发现朱翠脸色不对，正要说什么时，他舅舅猛地把桌子一拍，站了起来:
“这他妈谁家的孩子！怎么教的！这么小就说鬼话，怕不是早死的货！？”
一语震出，那孩子被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除此之外，大厅安静无声。
左肆从桌子一边绕过来，在那孩子身前蹲下去，问:
“好孩子，不怕，啊，那个大嗓门的是坏人，你告诉叔叔，你爸爸是谁啊，你怎么来的？”
啼哭中的小孩指指门外，带着哭腔说了句车。就在左肆起身想去外边看看时，小孩用一种让人听着恶心的幼稚声音叫了起来:
“我爸爸会打死你们的！坏人！我爸爸谁也不怕！我爸爸叫林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