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2004年的夏天,除了热的头晕就再也没有了其他感觉。每天都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平静透蓝的天空,渴望着一场雨或者一阵风。脖子仰的酸疼,眼睛也愈发干涩,可我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当全国人民依旧沉浸在抗击SARS运动的胜利之中时,我的母亲沈玉梅,做了一件惊天动地却多此一举的事,她倾尽其所有的积蓄,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把没有参加中考的我硬生生的塞进了A市最好的高中——二中。然后再一次身无分文的离开,回到那个并不爱她的男人怀里。
毫无顾忌,毫无尊严。
我表情木然的看着她把二中的录取通知书压到茶几上,眼睁睁的看着她坐的那辆高级的黑色轿车逐渐消失,没有感动,也没有痛心。
我没有任何感觉。
互相亏欠又互相折磨,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闲来无聊,漫无目的的在繁华喧嚣的街道上闲逛,从我身边匆匆擦过的路人,脸上带着或开心,或幸福,或悲伤,或痛苦的表情——他们都是一群不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实际上,只有一少部分人才甘愿选择做这种人,比如我。
我拐进一家街角的小商店,摸遍全身掏出几毛钱放到柜台上,对老板说,“打个电话。”
老板站起来抖了抖满是肥肉的身子,叼着烟卷,邋邋遢遢的坐到离我稍微远一点的椅子上继续假寐。
我颤抖着按下电话机上模糊不清的键,按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我猛然将听筒扣下。
犹豫片刻,又将听筒拿起来,再放下……
“我说你这小姑娘,还打不打?”老板半睁着眼,一口黄牙随着他嘴唇的闭合而若隐若现。
我瞪他一眼,抓起柜台上的硬币快步离开商店。
出门,我的脚步逐渐放缓下来,头顶上是一轮清朗的明月。耀眼的霓虹取代了夜空的星辰,冰冷的色彩流转在没有温度的城市里。我想了想,转身折回商店。
老板还是坐在椅子上吸最后一口未吸完的烟,对于我的返回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打个电话。”我再次把钱拍到柜台上,硬币与玻璃接触发出清脆的摩擦声。然后我拿起听筒,熟练的按下一串长长的号码。
“楚安,你在哪儿?”
“我要见你,我必须得见你,楚安。”
“求你。”
夏天的夜晚潮湿而闷热,带着大团大团热浪的风扑面而来,我坐在一盏散发着幽然光芒的路灯下,周围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在我眼前晃悠。抬表,已是十点多钟。
等待是一种漫长的煎熬,时间仿佛放慢了步调,随着这个疲惫不堪的城市即将沉沉睡去。
我不确定楚安是否真的会来,但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好像也只剩下了等。
凌晨时分,城市归于一片沉寂,有夏虫悉悉索索的鸣叫声,婉转低沉,如午夜一支单曲循环的歌。暑气逐渐散去,轻薄的雾气打在身上,带着湿湿的凉意。
楚安终究是来了,被清冷的灯光笼罩起来的脸同样冷漠孤傲。一个贴着假睫毛的女孩轻轻挽着他的胳膊,暧昧的看着他,轻蔑的看着我。
我低头咬着下唇,身后的影子被孤单的灯光拉的很长很长。
我牵不起的这双手,是不是永远都牵不起来?
我想是的。
我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只鸟,停留片刻,匆匆而过。
而他是我生命中的一首歌,从头到尾,荡气回肠。
最后的最后,我想我也会成为某个人的一首歌。
一生一世,千古绝唱。
我还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