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王柳被害的当天，王婵赶到的时候，并没有目睹王柳被害的过程，却立刻说出是有人毒死了她的妹妹。单凭这一点，洛雁心里就有了底。但是就算一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可真正听到王婵亲自说出口，洛雁依然觉得心头一震。
毕竟，血浓于水，究竟是怎样的恨，才让她对自己的亲妹妹动了杀念。
“我忌妒你，忌妒你比我得宠。自从你来了之后，王爷每次踏入倩园，去的都是你的别院……她们笑我，笑我‘引狼入室’，结果抢了自己的宠爱。也是，你比我年轻，比我美，又比我会讨人欢心，王爷喜欢你，也是理所当然的……”王婵一边说着，眼泪在脸上肆虐，狼狈不堪。
“可是，可是我到底是你姐姐啊……你的这一切，都是我给的不是吗。如果没有我，你也当不上这个夫人——可是自从你有了宠爱，你还把我当过你的姐姐吗？平日里，你得到的好东西，从来就不肯分我一份，还刻意在我面前炫耀，甚至，甚至连王爷送我的碧玉钗，也夺了过去，还说什么反正戴我头上，王爷也不会再看……”
那支碧玉钗，是王爷给她的定情信物。那个时候，她还只是皇上身边的点灯宫女。
第一次遇见师凌，她的目光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而高贵如他，竟然肯向皇上要了她做妾，还亲手将碧玉钗戴在她的头上。而碧玉钗是师凌刚刚才从皇上的手上拿到的，是邻国进贡来的上品。师凌对她这般情深意重，碧玉钗对于她来说，便是这世间最重要的物品。
“呵呵，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可是，我也没办法看着你这么任意妄为！既然是我把你带来的王府，那就让我送你离开——呵，都说‘一山难容二虎’，这个院子里，没了你倒是清静了不少！”
王婵说的话虽然恶到了极点，但是脸上的神情，除了憎恨之外，更多的是难过和心痛。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不可能无动于衷。
“好了，要说的我都说完了。不就是一死吗，反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王婵说着，泪水竟然停了下来。她空洞的眼神像是找不到聚焦点一般，无神地看着空旷的一方。
曼桃心一疼，下意识地握紧了王婵的手，犹豫了一会儿，又朝着王柳说道：“虽然这不是我的主意，但是那砒霜是我买的，也是我安排丫鬟放的，要杀要刮，你冲着我来！”
“妹妹……”王婵心头一震，有些感激地看向曼桃。
曼桃冲着王婵笑了笑，刚刚是她心虚、害怕，才差点供出了王婵。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同王婵都是姐妹相称，相互扶持，所以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她还是不会独自一人苟且偷安的。
洛雁瞧着这两人姐妹情深，倒也有些动容。亲姐妹也不如这义姐妹来得真心，看来人和人相处，还是要真心才能收获真情。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没有什么冤魂来索命，不过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在公堂上有个定论的。”洛雁站起身，走到王婵和曼桃身边，淡淡地同她们说道。
王婵和曼桃都是一愣，看了看洛雁，又看向王柳。此刻，王柳的身子慢慢下降，双脚踩在地上之后，身子竟然慢慢倒了下去。
“哎哟，累死我了！”一个声音从墙外传出，接着便见程翠翠走了进来。
看着王婵等人一脸惊诧的模样，洛雁又好气又好笑，道：“别愣了，这个只是个稻草和布匹做出来的假人，刚刚也是翠翠在配音，没有什么冤魂！”
“就是，为了你们，我可是牺牲大了！”程翠翠嘀咕道。要知道，她刚刚趴在墙上关注着里边的一举一动，生怕说错了话穿帮，整个身子都快散架了。
还没待王婵等人回过神来，师凌一行人也出现了在别院之中。
刚刚的假人，是由莫玺用绳子在操控，这才制造出了飘浮空中又可以移动的假象。再加上程翠翠的配音，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便活灵活现了。
“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本王都看见了。王婵，曼桃，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师凌的脸色很不好看，冷着声音问道。
曼桃虽然很恨自己一时大意而上当，但是也自知理亏，便只得磕头认罪。一旁的王婵却比刚刚还要失神，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王，王爷……这是您安排的吗，是您安排这些，过来试探蝉儿的吗？！”王婵颤抖的声音，在这个异常冷漠的夜里，显得尤为荒凉。
师凌一怔，清了清嗓子，道：“问这些还有意义么？王婵，本王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下得了手，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是啊，那是我的亲妹妹，我就那么一个妹妹……”王婵轻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却又猛地笑出了声。“呵呵，呵呵……我竟然杀了我的妹妹，为了一个男人，就为了一个男人啊……”
而且那个男人，竟然怀疑她，设计她，真是讽刺，真是讽刺啊！
“姐姐……”曼桃一时动容，紧抱住王婵的身子，也一同哭了起来。
洛雁咬咬唇，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不理解，古代的女人为何都这般执着和愚蠢，竟然因为争风吃醋，可以不顾姐妹情谊，甚至痛下杀手。
——可是，她又为王婵对师凌的爱而感动。是啊，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她失去了亲情，失去了理智，也即将失去所有的一切。
“王婵，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你的目光是那样纯粹。没想到，你竟然会变成今天这样。”师凌也有些感伤。这是他纳的第一个妾室，虽然纳妾有很多很多不能说的原因，但是这么些年来，不可能没有一丝感情。
听到师凌这番话，王婵却没有觉得惭愧，反而无声地笑了起来。她静静地看着师凌，仿佛是想要将他看穿一般，眸子里多是爱慕，还有便是不舍，心疼，甚至有些形容不出来的委屈。
“王爷，如果可以，蝉儿也多么希望，你只记得我们初见的样子……”王婵说着，凄然一笑，只听“唔”的一声，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刚刚残留的微笑。
“姐姐——”曼桃尖叫出声，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
洛雁也呆在了现场，她没有想过，王婵竟然会选择咬舌自尽，来结束她这坎坷的一生。
“莫玺，安排人厚葬蝉夫人。”师凌并没有过多的悲痛，只是淡淡地吩咐道。“至于其他人等，送闾阳官府。”
“是。”莫玺点点头，便领了人过去处理王婵的尸体。
洛雁静静地看着师凌，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有棱有角的侧脸，显得那样刚毅，却也那样冷漠。
他的女人死了，那个深爱他的女人，甚至为了他做出那么多傻事的女人死了，可是为什么在他的脸上，她却看不到任何的悲伤……
